院中再無一人,張宏並未回房,仍是一人站在院中。他在想及今晚以及這兩日所發生之事。這是張宏的習慣,他習慣在謀劃著些事前或是事後再將這些深思熟濾一番。楚圖所言確然,毫無根基的張宏,此刻根本無任何可靠之權勢。所以張宏必須步步小心,步步慎重。


    一心想著心事之張宏,在聽到阿娘房門輕輕響動之時,便也忙轉過身來,他道是阿娘知曉眾人離去,卻不曾想到,出來之人不是阿娘,是妖妖。


    妖妖站在房門處,推開門走了出來,複又掩上了門,但卻不敢再向前。隻是站在那處看著張宏,小小的身影在這寂靜的院子中顯得異常倔強,異常孤單。


    張宏心生憐意,妖妖今日雖是闖了禍,但張宏終無怪她之意,要怪,也隻是怪妖妖如此年紀便有這般心機,這般狠厲。所以張宏隻是招手,示意妖妖過來。


    妖妖有些猶豫,似是在畏懼張宏,但終於還是挪動小腳,走向張宏。


    張宏牽著妖妖小手,坐在院中那石凳之上,看著妖妖似乎有些躲閃自己之意,心中也是知道妖妖為何如此。輕笑著將妖妖抱起放在自己腿上,張宏撫著妖妖那稍軟的發絲,溫言道:“既是有人在保護你和阿娘,你為何又要出來呢?”


    妖妖感覺到張宏並未有生氣她那般舉動,所以她稍稍有些敢正視張宏的眼睛,在看出張宏那笑意間的溫和罷,妖妖終於敢說話,但仍帶怯意:“阿娘看著那許多人會擔心,妖妖也不相信那些人。”


    妖妖的許多人,以及那些人張宏明白。許多人是指張介良等人,而那些人卻是指楚圖,範慎等人。


    深切的感覺到妖妖愛護阿娘之心的張宏極為感動,不禁又抱緊了妖妖幾分:“妖妖,你還小,以後再遇事切勿著急先動,你要等到能夠確定何人是幫你,何人是害你之時才能決定。”言語輕歎,溫柔之意大顯。張宏不會擔心妖妖不懂他的話,因為妖妖異常聰穎。


    妖妖注視著張宏的臉,忽然顯得有些委屈,有些小心:“宏哥哥,妖妖是不是做錯事了?”


    張宏抱著妖妖輕輕搖頭:“倒也不是說做錯了,隻是擔心妖妖會受到傷害。”


    妖妖卻像是忽然顯得有些笨了起來,仍是那般問著:“宏哥哥,妖妖真的做錯事了嗎?”


    張宏這才意識到妖妖這簡單的問話中包含著的許多自責,微想之下,張宏便也知道應是阿娘嗬責了妖妖。所以張宏極為認真:“妖妖,你沒有做錯,一件事的對錯與否,不能因他人之意而結論,似你今日這般,你覺得你做錯了麽?”


    妖妖還是那般問著:“宏哥哥,妖妖是不是做錯事了?”隻是第三次這般問著之時,妖妖已經眼中含淚,泫泫欲泣。


    張宏隻覺得一陣苦澀,伸手捏了捏妖妖那嬌巧可愛的鼻子,又道:“你沒有做錯,隻要是為了保護自己關心,以及關心自己的人,那無論做出何事,與我們而言,都不能說是做錯了。”


    一絲清淚順著妖妖眼角滑落,這是張宏第一次見到妖妖掉淚,而以往即便是那樣的遭遇,妖妖也從未掉過淚。


    “宏哥哥,妖妖做錯事了……”不是疑問,而是肯定。妖妖嗚咽著:“阿娘說妖妖錯了,那妖妖就是錯了。”


    深深凝視著固執至這般的妖妖,張宏迎著她那極為認真的眼睛:“可在宏哥哥這裏,妖妖做的是對的。”


    見妖妖稍有愕然之意,張宏又道:“你要知道,換是你宏哥哥,也會如你一般,為保護自己所關心的人,會不惜一切的。”


    妖妖看著張宏,很認真很認真的看著,終於不再掉淚。使勁點著頭:“妖妖要保護好阿娘,宏哥哥,還有妖妖的哥哥。妖妖會不惜一切!”


    看著這不過才幾歲的妖妖,張宏莫名一陣歎息,眼神寧靜而深邃,妖妖,其實我們都在犯著錯,犯著各種各樣的錯。


    ……


    與妖妖的這番言語其實本就是張宏的真實心意,似他這般的人而言,他不可能像這時代的人一般,忠孝禮義皆都顧及。他本來便是一個極為自私的人。


    妖妖不再哭泣,在張宏的詢問之下,倒也清楚了為何帶著萬騎營兵士的張介良卻能被妖妖所傷。隻是那張介良太過狂妄,他以為有他父親工部尚書的名頭,這天下便再無人敢動他,所以他將所帶兵士留在門口,卻一人走進了張宏家,冷對及時趕到的範慎等人。


    範慎等人確也不敢動他。但深知張宏不喜此人,以及知曉阿娘也害怕此人之後的妖妖卻並無絲毫顧及,所以她趁阿娘不察,妖妖一人偷偷出了房間。如範慎所言,妖妖到底還小,她不可能真的能置張介良於死地。木棍也隻是稍稍紮進了張介良的腹部,隻是出了些血,卻駭的對妖妖無絲毫防備之意的張介良當時驚恐失聲,仿佛刺傷他的這小女孩兒,跟本就是一頭小獸。


    而至於那小木棍的來曆,妖妖也告訴了張宏,是她做的,她從被捆在那惡婦家前篷中之時,便已經揀了木棍,每日磨合。這讓張宏有些心悸,但也確實生不起責備妖妖之意。要怪,也隻能怪這世間給了妖妖太多的磨難。


    當張宏問及妖妖作此木棍起初之意時,妖妖稍稍猶豫一番,卻還是告訴張宏,她那時想活下去,她知道阿哥常霸會回來尋她,她擔心若是她死了,阿哥常霸也會死。


    穿過妖妖黑發間張宏的手,食指輕繞著妖妖發絲,唇帶笑意,他看的出妖妖對自己以及阿娘的認可喜愛,所以這讓張宏心安許多。


    入冬的夜間十分寒冷,皎潔的月色灑在院子中卻絲毫不能讓人覺得明亮,反而憑空多了幾許清寒之意。


    隻是一個少年與他懷中的小女孩卻似是根本不覺得冷,根本不覺得清寒。


    “妖妖,要永遠留在宏哥哥身旁,看著宏哥哥強大,強大到足夠保護好你們,讓你們過的好。”


    妖妖點頭:“妖妖也要變的強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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