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你推心置腹的未必都是全然真誠而待你的,他們很有可能在與你推心置腹的同時潛藏一些不可告人的居心,可能是暗中算計於你,也可能是在試圖利用你。


    這樣一個看似不難理解實則無比玄奧的道理,對於這擁有兩世人生記憶的張宏而言,不難懂。所以在平王李隆基這時將他那極為隱秘之事詳細言來時,張宏第一時間所有的並不是對平王李隆基表現出來的信任而有萬般感動,他首先便是在考慮著平王李隆基為何要將這些事告訴於他,又為何顯得如此信任他,這其中他究竟存著怎樣的目的。


    由結識平王李隆基之始算來,其實在這半年多裏對於張宏平王李隆基不可不說為給予了他十分的信任,格外的青睞。無論是由先前韋後之事亦或者是後來張宏為救玉兒而惹下的滔天大禍一事,平王都是最終信任了張宏且站在了張宏這一處。不管他在行這些事時存著怎樣的心思,也都讓張宏很清楚的能夠感覺得到李隆基對他的信任,自然,張宏感動,他真的很感激在他最為危難之時一直回護著他的李隆基。


    可即便如此,在這時當那些宮內之事由平王李隆基口中吐出,落在張宏耳中之時,雖然這麵色蒼白一片的張宏仍能保持鎮定,並無流露任何一絲懷疑的意味,可事實上張宏心中已經開始思量李隆基要他知道這些事究竟還有何居心。


    在張宏自回到唐時便每日周旋於各種陰謀陽謀,爾虞我詐之事時,他在一路的戰戰兢兢,惶恐不安下不可避免的使得他擁有了一個並不是太完備的性格,多疑。


    多疑是把雙刃劍,有些時候的確能讓他時刻處於小心時避免一些危機,但不能否認,在他時刻多疑猜忌的同時也往往會失去許多與他錯身而過的機遇。但凡有所成就,大智近妖之人似乎都存在這樣一個雙麵的性格,隻是卻是不知這樣一個性格出現在了張宏身上,究竟乃是他的一大幸事,亦或是一大不幸?


    …


    …


    強自壓抑著心中震駭,張宏那張慘白毫無血色的臉透露著許多複雜的意味,隻是在他看著這時的平王李隆基獨自坐在一旁輕飲著暖茶時,張宏心中卻也極為清晰的梳理著方才李隆基所為他言及的驚天秘事。


    韋後身死一事,在當時確實造成了京中的嘩然一片,畢竟,那時的朝臣顯貴京中高門都是認為韋後乃是死在了她最後寵信的一個太監阿奴手上,而在後來由當夜主事之人平王殿下親自宣布確認了這一事後,似乎韋後身死之事已然蓋棺定論。


    可在這時,李隆基複又對張宏言起此事時,竟是坦然而對張宏言著韋後並非是阿奴所殺,取韋後性命乃是另有其人。這一個駭天秘聞不能不叫張宏再次回想起那日高不危回來的後的言語。


    藥王門,張宏已然是想起那日高不危回來後曾言過,當時在場的眾人看清韋後死狀後,恒國公武延秀曾驚訝而失聲言及藥王門三字。但那時的張宏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他隻是疑慮韋後之事與孫修有何關係時,打定主意要在日後問詢孫修。


    此等情況之下,在他遇刺險些身亡性命不存時,張宏卻陡然而由李隆基口中得知了那夜韋後身死之事的全然經過,甚至便連藥王門中的一些秘事,李隆基也無絲毫隱瞞,全盤托出。


    很難想象在這京中,還有藥門王這樣一個畸形卻也複雜的存在,張宏印象中一直以為似孫修那等市坊郎中,都是存著濟世救民的善心在貧寒百姓間行醫積德,所以在此之前張宏對孫修那所謂的藥王門皆是心存好感。可直到這時他知道,原來他看到的藥王門並非真正的藥王門。


    由李隆基的話中,張宏很輕易的便可知道,藥王門乃是藥祖孫思邈所傳來的一個組織,在以往這樣一個組織的確是行善救民於水火。可在後來,因其門中一些人的權勢野心之欲望,其中大多數人都投身宮廷參與了多次宮廷政變之事,他們胸中所學除了救人,更能殺人。而由那些藥王門中人所一手培植的毒藥毒害的宮中皇親,上至天子,下到皇子妃嬪,已然為數不少。


    這樣一個能夠毒害人與無形之中的藥王門之所以能夠存在於京中宮內,其中原因大多是因在這等朝事連連大變之時,有太多的人妄圖通過這樣陰暗的手段去獲得他們原本不該擁有的東西,好比如中宗李顯,韋後便是通過這藥王門中人將其毒害,而後來韋後卻最終身死於藥王門下自然不是韋後所能料到,她根本不能覺察到在她握盡權勢風光一時的同時,宮內的藥王門中人已然是與當時的臨淄王李隆基合謀在了一處。


    那時欲行誅韋一事的李隆基很是敏銳的把握到,韋後一黨權勢的核心便在韋後這一女人的身上,若是韋後死,則其黨眾餘孽便根本不足為慮,所以與其說那時那名身份神秘的將領以及其手下兵士乃是李隆基最後的底牌,倒還不如說這藥王門中人才是李隆基最大的依仗。


    後來便如李隆基所願,藥王門中人極是輕易便在那等兩軍交戰之危急時刻毒殺了韋後,至於再後來的阿奴則全然乃是巧合,他根本不是太平公主的人,也當然不可能是李隆基的人。所以也在那時一係列的巧合之下,韋後看似是死在了她最為寵信的太監阿奴手上,實則是阿奴堪堪為李隆基遮過了這一上不得台麵的手段。


    除了宮內許多用心歹毒之人的利用,藥王門在京中世家爭權奪位中也是屢現蹤影,他們這些生存於陰暗之中的濟世郎中極善的利用了雇傭他們毒害旁人之等等諸事,所以掌握著京中許多見不得人,陰暗至極之事的這一藥王門便以拿捏他人把柄為最大的依仗,而有恃無恐的在京中宮內,各權貴府上滋潤卻也畸形的存在著,並且仍將繼續存在下去。


    畢竟,便是平王李隆基也不敢叫外人得知他利用藥王門毒害韋後一事,盡管那是他迫不得已而有的唯一出路,但無論如何這事兒終究太過陰暗卑劣,若是此事張揚出去,李隆基會背負怎樣的名聲可想而知。由此,其他所有與藥王門中人打過交道有過來往的權貴,自然也隻能將這些事深藏心中,而甘願受藥王門所驅使。


    想清了這所有關於藥王門之事,便連張宏也不得不驚駭於藥王門手段,同時也忍不住猜測這不知控製有多少權貴的藥王門究竟有著怎樣駭人的能量。


    陰晴變幻不定的臉色足以讓李隆基看得出那躺在床上的張宏究竟是何等的驚訝,但李隆基並不後悔將這些事告訴張宏那少年,他也絲毫不會擔心那少年不會幫他保守這個秘密,這其中的信心,除了因李隆基對這少年莫名存在的太多信任外,倒也還因李隆基之所以將這些告訴張宏,其實是想以這樣一個手段拉攏張宏。畢竟,說出了這樣一個對李隆基而言並不光彩的秘聞,確實足以表現出李隆基的誠意。


    “王爺,您須得提防這藥王門。”張宏斟酌了許久,他實在是摸不出李隆基說出此事的深意,因此隻能這樣言著。


    這一言,其實也是個表態。李隆基微微笑了笑,不出他的意料,這少年果然是會為他保守這個秘密,那如此一來,似乎已表麵這少年對他拉攏之心的一些態度。


    “這些你不必擔心,你要知道本王自然不會隨便去與那些人聯絡,知道此事之人,在此之前除了王琚,便僅有本王與那隱為藥王門首的一人。”又是飲去一杯暖茶,李隆基笑而再道:“當然,這時你也知道了。”


    藥王門首的一人指的是不是孫修,這時的張宏卻不敢再來斷言。


    而也由李隆基的那句話中更能讓張宏聽得出平王李隆基似乎根本不曾忌憚藥王門中人,反而是一副牢牢控製了對方的姿態,這顯然不是張宏所能理解的,但既是李隆基不解釋,那張宏自然也不敢問,不需要去問,故而在他強自撐起靠枕而坐起來後,虛弱笑道:“王爺將此事說來,怕不會僅僅是信任小可罷?”


    收斂了微笑之意,李隆基輕輕點頭:“不錯,本王之所以告訴你這些事,其實是想告訴你,那位範門世子此時奄奄一息,若想要他活下來,則必須得由藥王門中來施救。”頓了頓,不看張宏麵上的狂喜,李隆基再道:“那些人既是殺人的好手,自然也能是救人的聖醫。”


    張宏豁然起身,牽引著他身上傷口撕裂時渾然不覺:“王爺可是說範慎仍舊活著?”


    “不錯。”起身走向張宏,伸手扶張宏時李隆基麵上一派自然,以他王爺之尊竟是這般對待張宏,可見他對張宏的重視:“此時怕是差不多了,至於究竟能不能完全醫好範慎倒是本王也不知曉的。”


    “還請王爺這便帶小可過去。”張宏掙紮著,卻對李隆基伸手浮他連連惶恐道謝時依然起身。


    這少年的偏執,李隆基自然早有所體會,故而見這少年執意下床,而他也深知張宏僅僅是多處皮外之傷下,李隆基未曾強意阻攔,任憑張宏下床後,一手扶著張宏,微笑而道:“本王便知道你對那範慎定是極為上心。”


    張宏這時心中的激蕩可想而知,他在先前本以為範慎定然身死無疑,在那許多勇狠刺客刀下生還下來的希望畢竟近乎渺茫。因此,隻是心中激動而不能自抑的張宏一時間倒是忘了扶著他的人乃是平王李隆基。


    蹣跚而隨平王步出偏殿,殿外的高力士見竟是平王殿下親自在扶那少年,這一向深得平王寵信的青年公公當時便是色變,急忙而上前由平王手中接過張宏後,更是知道在王爺心中少年究竟有著怎樣的份量。


    一路因走動牽動傷口的張宏不時向前張望時自顯他心中的急切,而走在他身前的李隆基卻也未曾猶豫,徑自步向對麵那偏殿門前,伸手推門便隨即入內。


    殿內,除了王琚,以及分站兩側的普通百姓打扮的陳玄禮,葛福順二人,倒清晰可見那位所謂的藥王門中人猶自揮動著手中銀針在範慎身上處處落針。


    這藥王門中人穿戴與一般郎中無異,可由其稍顯發綠的麵色當能看出終日與毒物為伴,但見這人手中銀針飛舞之下,原先落在範慎身上各處的銀針以張宏根本看不清的速度而迅速遊蕩遍範慎周遭,隨即卻猛然將銀針紮在了範慎太陽穴兩處。


    自此,即便張宏對醫術一竅不通卻也看得出這藥王門中的郎中手段果然非凡。


    將銀針輕輕轉動幾周,在這人隨即拔出銀針後終於鬆了口氣,也是他鬆了口氣轉身時,他身旁的王琚,陳玄禮,葛福順三人同時鬆了口氣,這其中當能顯現先前張宏等人未來時,這郎中的手段是何等的驚世駭俗。


    “待小人出去後,這位公子當可轉醒。”收拾著一旁的銀針物事,這位藥王門中人在轉過身來後,隻是向李隆基恭身見禮,隨即卻根本不待張宏看清他的相貌,便施施然由殿內走出。


    李隆基未有阻攔,任由那人出得殿後,卻也隨張宏走向了躺在那處的範慎。


    看著麵前這個昔日風度翩翩舉止高雅的範門世子此時猶如粽子一般被白紗裹了起來,泛著斑斑血跡之下,即使看不到他身上的刀傷,卻依然能叫張宏感覺到範慎身上的觸目驚心。自然,對於範慎的舍命相救,張宏更能從中體會當時範慎為救他而不顧生死的決然,與勇氣。


    注視著範慎那一雙緊閉的眼睛,張宏大氣不敢出一口,強自壓製著心中緊張的他任由雙手微微顫著。


    睫毛輕動,張宏大喜。而隨後範慎在經過了再次的努力後,他終於微微睜開了眼睛,隻是在他一眼看到麵前大人張宏之後,依舊強自擠出一絲十分難看的笑容來:“大人……”


    根本不待激動全然的張宏說些什麽,隻是聲音極細的喚出這二字,範慎隨即卻又閉上了雙目,再不睜眼出聲。


    “他受的傷勢過重,流血太多,這時理應多多休息。”微笑而為張宏言著,李隆基本就確信那藥王門中人定能將範慎救活過來,隻要範慎仍有一口氣在。


    張宏連連點頭,心中百般滋味實是不足為外人道。


    便就這般看著範慎看了許久,當張宏終於意識到範慎一時間不可能再次醒過來後,他似是這才明白,忙再次轉身向著平王李隆基深深恭身:“範慎活命一事,小可代他謝王爺,來日自當竭力而報答。”


    “不提這些。”李隆基笑了笑,卻是指著張宏身上的傷痕:“現下可是放心了些?要不要再去稍事歇息?”


    張宏赫然一笑,剛要開口去說話,卻也看到殿內那百姓打扮的葛福順與陳玄禮二人,於是便也顧不得再與平王說些話,卻是向那二人走去,再拜而道:“二位將軍救命之恩,容來日再報。”


    葛福順與陳玄禮忙伸手扶著張宏,在葛福順連連言著自當如此時,張宏身後的平王李隆基卻再次言道:“其實說來他二人能趕到卻實在是巧合。本王先前也隻是喚他二人過府一敘,卻實不能想到竟會救下你。”見張宏已然起步走來,李隆基接著言道:“還有那些刺客,八人皆死,其中四人自知逃跑無望時自盡身亡,二位將軍也是由那八人身上黑衣袖口處所繡的鞋子得知了他們的身份。”


    滿殿中人,大都乃是救下張宏於張宏有恩之人,所以不免張宏連聲道謝而一時不察身上傷痛。


    如此這般客套了許久,在李隆基終於忍不住為張宏擔憂傷勢後,強自而命高力士扶張宏回殿歇息。


    高力士領命,推開殿門剛要走出,卻是迎麵又來一宮人,在他險些撞上高力士時,麵色惶恐而連忙跪在地上:“奴婢該死……”


    “可是瞎了一雙眼?撞到了張大人可要你好看!”高力士喝道,但在張宏連連擺手後,倒也未曾再追究這宮人。


    “何事?”待那宮人起身,高力士這才開口。


    “外間有人自稱乃是範門範善前來拜見平王殿下。”


    這宮人之言卻是讓張宏頓足,在他轉身看向平王李隆基時卻見李隆基也是輕皺了眉,範善乃是範慎的父親,他在得知這事後自然從速前來,可這時也的確不能讓他進來,畢竟範慎的傷勢太過恐怖,以範善的老辣怕是瞧出一些端倪。


    “不見。”李隆基猶豫罷,終於斷然而言。


    顯然,對於李隆基這一無理的拒絕,張宏也是深表讚同,在他向李隆基點頭後,卻也隨高力士走向那處偏殿。


    …


    …


    宮人領命回轉而步向平王府門外,隻是堪堪看見那一襲青衫,麵色陰沉的範善,宮人隨即言道:“王爺今日不便見客。”


    範善,眼角的皺紋擠在了一處,在他那雙微眯的雙目間有著許多凶狠的意味,而當這全然再無斯文儒雅之意的範善聽完了那宮人的回話,範善卻是緊捏了拳頭。


    “慎兒,既是如此為父便暫且先不探視於你,你的那些傷,那些鮮血,為父會為加倍你討還回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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