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圖人生中過往的那麽些年裏,用滿目創痍來形容或許有些過尤,但在他被逐出江南楚氏之後,無論是江南道上那些紈絝公子的奚落,又或是那些達官貴人的鄙夷,再加上楚南軒刻意讓其受挫試圖栽培於他,以及楚南仁等人暗中對他的層出不窮的手段。這所有的一切構成的楚圖二十年人生絕對是凶險,處處危機不曾有一日安寧。


    可再如何的艱難,這位冷漠強悍的公子始終是以其無上堅韌的心魄一步步走了過來。其實這時的張宏很清楚,這二十年來支撐著楚圖走過來的唯一原因,便正是他怨恨了二十年的江南楚氏。從被逐出楚氏,父親被楚南軒等人設計陷害之後,楚圖生存下去唯一的動力便是再回楚園,重新奪回那些原本應該屬於他父親,屬於他的東西。


    因此也是因為這支撐了楚圖二十年的東西在那一日被楚南嵐輕鬆道破,說道這個支撐楚圖活了二十年的精神支柱本身便是一個謊言,一個由楚南軒編造了二十年的善意的謊言之時,楚圖在那時便出離的憤怒了起來,他怎能輕易便接受他這二十年來都是生活在一個謊言之中?所以當時的楚圖不接受,他很幹脆的便拒絕接受楚南軒等人這二十年來的謊言,哪怕是善意的。


    情感與理智這兩者乃是相依相對的一種存在,張宏認為以楚圖這等心智強悍之人他定然能夠分得清楚這兩者,而楚圖也如張宏所期望那般分清了這兩種存在,所以他今夜便隨著張宏來到了這楚園,所以即便是在麵對著這個他怨恨了二十年的楚氏家主,楚圖依舊能夠冷漠而克製著心中的情緒,很冷靜很冷靜的站在張宏身側。


    隻是,他緊抿著的唇依舊泛白,白的毫無血色。


    十多年後的今天,楚圖再一次回到楚園,他究竟是仇恨多一些,還是激蕩多一些。這一點楚南軒並沒有深慮,在現下這等局勢前確實也不是他關注楚圖,或者是與他解釋些什麽的時候,因此楚南軒似乎根本不曾注意過楚圖,他隻是在楚園周圍那些刀槍撕殺聲中皺眉而看著對麵那個連他也根本摸不透看不透的少年,張宏。


    張宏言道是時候動用韋和了,但楚南軒依舊認為這麽一個韋和,僅僅是憑著他手下千餘兵士根本不足以改變大局,與其白白讓韋和以及其手下兵士浪費在這園中,倒不如以這千人先行護送楚圖與張宏離開這蘇州府。可楚南軒的這些心思畢竟不曾說出口,他看著那少年即便到這時也仍能保持微笑的神情,忽然覺得對方似乎擁有一些他根本不能明白的信心。


    但這信心究竟又從何來?


    張宏便就如此微笑而置身在這等境地危險的楚園正廳中看著對麵那個翻雲覆雨二十年的楚氏家主,他當然知道這時情況的惡劣,也很清楚在楚南仁如此氣勢洶洶之下,他們這些人似乎真的不會再有任何機會。可他依然微笑著,他的信心由來便連他也沒有什麽把握,除了由黃不學所握著的最後一張底牌外,張宏還能依仗的便就是那最後的一點。


    楚園正廳內氣氛逐漸凝重之時,在外抵擋楚南仁攻勢的楚則生匆匆回轉,他邁入廳內之時顯得極為不安,而這些不安幾乎是讓他不曾看見站在那處的楚圖。


    “老爺,形勢不太好……”楚則生極為艱難的吐了這麽一句,在他紛亂的頭發,染著血跡的衣裳映襯之下,楚則生顯得狼狽不堪。


    誰都知道外間愈來愈盛的撕殺聲代表著什麽,誰都知道若再不采取些手段,那別提四更,便連三更也撐不到的。因此也是這時,楚南軒還不曾開口,張宏首先便喧賓奪主,斷然言道:“喚韋和過來。”聲音雖輕,但卻幹脆不容人來拒絕。


    似乎是張宏話後楚則生才注意到站在楚南軒身前的二人,他轉身先是隨意看了這二人一眼,隨後在他將要轉過身去時,卻猛然又轉了回來,眼睛放在楚圖的身上再也移不過去。


    在楚園這等危急之刻那棄子突然而出現在楚園內,站在老爺身前究竟意味著什麽?楚則生不蠢,能被楚南軒如此重視那他本身便擁有不俗的才智。楚南仁與楚南聰能從那些蛛絲馬跡中推斷得出這二十年來的事情,那楚則生當然也可以,他瞬間想到了過往的那些事情時,神色除了狼狽更多了許多苦澀,悲切。


    楚南軒認真看著那少年張宏,確認對方似乎真的還有一些安排之後,微一猶豫,當然願意相信這一少年:“照辦。”


    被楚南軒這一句驚醒,楚則生先是一怔,隨即帶著些失魂落魄而蹣跚步出這正廳,他在離去之前像是忽然蒼老了許多,背影落寞寥寥。


    …


    …


    韋和,這個陰毒無比的韋後族人,乃是張宏在江南道最為倚重之人,他既然一直都藏身在這楚園之內,那當然對這時的情況是了若指掌。韋和入廳,根本不待張宏開口,恭身一屈,頓然而道:“末將請戰。”


    張宏很滿意,楚南軒也不奇怪,他早便知道這少年身旁的那些人對這少年莫名其妙的擁有著太多本不該有的忠誠。


    “你狼子野心沒心沒肺都無所謂,既然你在我身邊這一年多來從不曾讓我失望過,那我也沒有理由阻止你的飛黃騰達,江南道之事若我所料不錯今夜便會有個了結,我給不了你太多的承諾,但我起碼可以保證你和你手下那些兄弟一世安寧。”張宏喃喃言著,平靜之下孕育著韋和不得不相信的真誠。


    韋和知道大人為何選擇在這時說出這番話來,他也知道以他手下那千餘人要對對抗楚園周圍的數千精銳之兵,定然九死一生。但這又如何?韋和抬頭,看著張宏,揚了揚唇角:“末將以往不曾叫大人失望,那日後定然也不會讓大人失望。”


    言罷,竟是再也不等張宏說話,徑自轉身向著楚園後院走去,他的手下那千餘兵士早也被他煽動得如狼似虎。


    ……


    今夜便會有個了結?楚南軒疑慮而輕輕搖頭,他當然不認為江南道之事能如這少年所說一般如此輕鬆便了解,要知道楚南仁等人始終不是王公公,即便今夜能撐過去,能讓楚南仁等人含恨敗北,但得知了此事之後的王公公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再者,以楚南仁今夜這等氣勢,撐不撐得過去尚且乃是一個天大懸念,那這少年又怎敢說出這番話來?難道他真的還有什麽安排能夠徹底除掉楚南仁,楚南聰等人?


    楚南軒的這些疑問張宏都看在了眼中,但他沒有要去解釋的意思,事實上也隻有他相信他對韋和的那一番話並非空穴來風。


    韋和離去之後,楚南軒終於還是沒有去問出他的疑惑,他隻是今夜的楚園已經不是他所能繼續決定下去的,而真正決定楚園走向的必然便是眼前這少年,以及那個冷漠的青年。


    “此間事罷,我會給你一個交代。”這是楚南軒在今夜對楚圖所說的第一句話,淡然但卻認真。


    …


    …


    楚園西側防衛力量尚且還不到最為緊張之刻,那處畢竟是楚園的重中之重,因此韋和將他手下千餘人分為三路,自東南北三方同時用兵,阻擋著楚南仁手下洶湧兵士的同時也為廳內大人拖著時間。


    在這一夜時間無疑乃是最為重要的,多拖一些時間張宏的那些安排便多一分可能能夠發揮其巨大的作用;反之,拖的越久對楚南仁則越為不利,這畢竟是江南道首府蘇州城,楚南仁對楚園的動手也隻能趁著夜色,而絕不敢在破曉之後繼續強攻。楚南仁在京城有著那老狗的支持,可他同時也畢竟得顧忌皇帝陛下的心思。


    在韋和率兵投入楚園三麵之後,楚園內那些護院的壓力確實為之頓減,而直到韋和真正親臨了這第一戰線他這才發覺關於這場楚園之爭的殺伐究竟是何等的慘烈,他在這一側所踏足之地幾乎遍地屍首,堪堪是血流成河。


    那些死士的勇悍,也是在這時才被韋和所目睹,這時的他根本不敢相信若是江南楚氏擁有一支數量不匪的這樣的隊伍的話,那這江南楚氏也實在太可怕了些。


    驚詫這時不該有,韋和隻是心中暗歎了這些死士的強大,隨後很快便在這南側戰線尋找著楚南仁手下的帶兵將領,擒賊先擒王這個道理韋和當然極為明白,因此他邊隨手格殺著試圖靠向他的江南道兵士,也一邊以極快的身形向著那處騎在馬上的將領靠近。


    殺戮片片,鮮血橫流,韋和踏足一屍首之上,借力猛然起身,執刀躍起之際,刀鋒所向便正是那馬上將領。


    …


    …


    快三更天了,整整投入了五千兵力,居然還不能拿下那麽一個不起的楚園。


    江南道督護府內楚南仁終於克製不住他心中的暴躁,他很清楚這一場爭奪楚園的殺伐必須得盡快了結,不然動用了江南道兵力的他始終不好向京城交代。因此在這堪堪到了三更天之時,楚南仁陰沉著臉決然而步出這督護府,向著府外早已枕戈待發的三千兵士下達了由他親自率軍從西側進攻楚園的命令。


    …


    …


    楚南仁親自率兵投入楚園之爭後,局勢理所當然的一麵倒,到這三更天之時針對這麽一座楚園楚南仁已經是動用了八千餘兵力,而這八千兵士便也是他眼下所有可用之兵。


    楚南仁雖然是再無可用之人,但楚園內的張宏與楚南軒似乎也到了末路,眼看著在韋和投入之後稍微取得的一點優勢瞬間便喪失,張宏難免也隱隱憂慮了起來。


    可到了這等時刻,即便他再如何的智謀多略卻都無濟於事,實力的碰撞絕對不是任何陰謀軌跡所能顛破,所以他能做的隻能等,等著他除了黃不學之外那最後一點依仗。


    “我放手行事,底線由您來掌握,那這時是否也到了您出場的時候?”


    …


    …(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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