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到張宏舉薦之前,尚書左仆射張說乃是鳳台中一位碌碌無為抑鬱不得誌的小小官員,他這前半生仕途可謂是坎坷異常。可其實,張說此人無論是才能亦或是文才都早已享譽了長安城,他那前半生的坎坷倒也隻是因為少年得誌的他鋒芒太銳,這才導致後來始終得不到重用。而在後來投靠了平王門下之後,因為平王此人善用善識,也終於給了張說一展宏圖的機遇。他在就任尚書省左仆射的這一年多裏,甚至便連皇帝陛下也對他的才能頗為讚賞。


    便像此時,當張說趁趙王殿下不曾早朝而悍然重提東宮一事之後,麵對著趙王殿下,太平公主殿下那一係官員的激烈反彈,張說也終算是徹徹底底展露了他令人欽歎的不俗才華。即便他所麵對的官員包括禦史大夫竇懷貞,工部尚書蕭至忠等那些不折不扣的大權臣,可他依然談吐優雅從容不迫。


    素來乃有當世大唐第一文人的張說便就在這金殿之上,站在那過道的最中,微笑而看著趙王殿下手下的那些官員,他並沒有刻意的去反駁那些官員所指出的言論,隻是牢牢的守著平王李隆基的那些大功勞,一味的褒讚著李隆基,卻隻口不提趙王李隆業。他並沒有刻意的去貶低趙王殿下,顯示著平王的大胸襟;也不曾理會蕭至忠等人在人數,實力上的絕對優勢,隻是以始終微笑從容的神情,顯示著平王殿下的大魄力。


    這張說,即便連中書令陸象先也不得不暗自讚賞著,單單就這東宮一事,陸象先很清晰的在數著,他旁征引博幾乎是涉及了曆朝曆代所有的最具典型的大觀點大學說。


    一時間內,這金殿內竟然反常的出現了眼下這一幕,以張說一人之力居然雄辯趙王殿下那一係許多官員而絲毫不落下風!


    壓力有多大反彈便有多大。在麵臨著張說如此雄辯之才,約莫一柱香的時辰之後,太平公主那一係的官員也終於不敢再有半分遲疑,他們這些人當然也清楚的知道無論如何趙王殿下都不能敗。


    因此,吏部尚書岑羲便在工部尚書蕭至忠退下之後,坦然微笑而上前了一步。不得不說,在趙王殿下以及太平公主殿下那一係的官員中,論才華論才能實在沒有幾個人可及得上張說此人,他們那些官員大都擅長的乃是投機取利,阿諛逢迎。而這其中最為不凡的卻也絕對是岑羲,這個從來都是公主府第一清客的吏部尚書實在有著不輸張說的才學文華。


    代表著平王李隆基的張說,代表著趙王殿下那一係的岑羲最終便角逐在這金殿之上。其實這時朝上的所有官員也都將注意力放在了他二人身上,而有些大不敬的忽略了皇帝陛下。


    都是一樣的學富五車,都是一樣的胸有韜略,這二人的雄辯爭論必然會是一場石破驚天的大較量。


    眼看著張說踏前了一步,岑羲隨之微笑迎上,這殿中也一時沉寂異常。


    …


    …


    作為新入朝的一個新人,張宏當然沒有插口的資格,他便站在這大殿最後,抱著期待的心態的微微打量著殿中的這兩位大人物。他沒有興趣去理會誰會輸誰會贏,也沒有興趣去理會若是張說敗了,那平王李隆基究竟會麵臨著怎樣的反彈。


    他在看著平王殿下,望著那位此時已然神色如常不言不語的一代帝王,心想著他此時倒還鎮定得下來,難道他不擔心張說會敗?而若是張說真真是辯不過這岑羲,那他這位王爺又該如何自處?


    壓力有多大,反彈便有多劇烈,張宏很相信若是張說敗了下來,那平王也必然會失去許多在朝說話的權利。這一點,想來平王肯定也知道,所以張宏倒也依舊是在等著,等著平王李隆基的壓軸後手。


    後手。想到這點張宏便忍不住看了眼中書令陸象先,從朝廷局勢來看,平王殿下可用的人似乎再沒有旁人,而若是張說真的敗了,那可能會站出來力撐平王的似乎便也隻有皇帝陛下的人,因為張宏一直都知道,皇帝陛下是心屬東宮太子為李隆基的。所以為了保證李隆基立於不敗之地,那似乎隻有皇帝陛下親自出手,由陸象先這位中書令鼎定大局了。


    這個念頭在張宏腦中顯現便讓他忍不住開始分析這個可能性了,他在想平王先前那一句自信非常的言語,忽然猜測著,難道李隆基之所以有把握入主東宮,便就是因為皇帝陛下最終的定論?


    可這似乎不太可能,皇帝陛下的身份太敏感,他不能直接出手,若是他出了手,那便也代表著太平公主殿下也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出來支持趙王殿下了,如此一來,局勢隻怕勢必會更加的複雜。


    平王李隆基,究竟還有著怎樣的底牌?


    張宏根本猜不出半分,他此時望著那一位隱隱含笑,坦然站在那處的平王殿下,忽然更加的期待著張說與岑羲的爭辯,這想必也是唯一一個能夠知道平王底牌的途徑。


    …


    …


    平王李隆基的底牌依舊是沒能被張宏所得知,因此在張說與岑羲二人針鋒相對之際,從這朝班之中卻是有一位張宏的熟人從中走了出來。


    此人一身藍袍,頷下三寸胡須自有一番風韻,他似乎根本不曾顧忌過殿中的那兩位大人,在他徑自走了出來之後,便隨即向著皇帝陛下恭身,認真言道:“陛下,微臣以為今日朝議主殿試,既然三甲進士皆以答辯完畢,便應即時交往吏部商榷。”


    禮部侍郎,孫業。


    張宏在最初見到孫業之時便一直在猜測著這個神秘異常的破廟乞兒究竟是哪方麵的人,他又到底有著怎樣的身份。而這個疑惑便在此時清晰展現了出來,因為皇帝陛下在等的顯然也是這一句話,他甚至在孫業剛剛說罷,便擺手製止了殿中那兩位大人物的較量,很淡然的言道:“卿意便正趁了朕心。”


    皇帝陛下的一句話很輕描淡寫的便就金殿中這一場勢必引起一番大動蕩的爭論消弭於無形,由孫業此時的表現來看,他也必然是皇帝陛下的人。


    隻是,這個皇帝陛下的人為何曾經會以一個乞兒的身份出現在江南道杭州府?那一場破廟的邂逅,究竟是有人刻意安排的,亦或僅僅是張宏的偶遇?


    張宏忍不住暗自歎息了聲,他沒有再去望那孫業,也沒有去看岑羲或者張說,他當然知道既然皇帝陛下開了口,那今日這反彈便不會有了,同時張說的東宮一事便也就如此被皇帝陛下輕輕放了下去。


    一場風波便隻能如此消弭。


    …


    …


    今日早朝,便就在張說先前那一番才華的展露間持續到晌午,一直到後來散朝,張宏都仍在猜測著平王李隆基真正的底牌,他當然不知道在眼下這種局勢之下,平王李隆基究竟會如何的絕地逆轉。


    也是早朝剛散,平王殿下便幾步趕上了張宏,他在張宏一側,隻是微笑看著他,卻沒有說出任何一句話來。反倒是那兩位探花,榜眼在走出金殿周與張宏說了幾句閑話,最後約張宏在那清風居內一聚。


    對此,張宏自然不會拒絕,他當然知道同一科中了進士的人想來也都會在那清風居內一聚。這是慣例,同一科出身的人在朝往往意味著日後的同進同退。


    與平王殿下向著宮外走去時,張宏注意到工部尚書蕭至忠那些從屬趙王殿下的官員都是顯得神色頗為焦慮,他們急匆匆的走出了這皇宮,便一路向著長安道那處趕了過去。


    這過程中,平王殿下也依舊是沒有說出半句話來,一直到這皇宮門外,望著那通往長安道的禦道,平王李隆基才緩緩道了句令張宏大覺震駭卻也摸不著頭腦的話來。


    “大唐……又有禍起。你準備一下,若本王所料不差,你這個監察院少府恐怕事端頗多。”


    …


    …


    長安道公主府。


    今日的太平公主殿下卻不曾似往日那般在殿內聽曲看舞,她身著淺紅宮裝,坐在這後花園滿院的百花之中猶如花中之人。然而,便就是這等許多的芬芳卻依舊不能阻擋她身上凜然的意味,她那如同天仙般的傾國容顏之上也多許多平日裏根本不曾有過的凝重。


    在她身前,跪著許許多多依舊身著朝服的官員,這其中包括崔緹那些人,也包括蕭至忠那些人,而這所有的大唐權臣在這個女人身前,卻都隻能安靜的跪在那處,甚至連大口的呼吸也不敢發出。


    誰都知道,此時的太平公主殿下很生氣,因為這麽多年來以來,沒有人在她麵上看見過如此凝重的神色。這個手握大唐半壁江山的女人,確實很久都沒有再像今日這般心神不寧了……


    過了許久,在這些官員跪的甚至已經忘記了雙膝的麻木之時,從那後花園的圓門處匆匆走來一位官員,這官員一路小跑著,緊緊的握著拳頭,額上的細汗斑斑駁駁。


    從走入這後花園,一直到跪在了太平公主殿下身前,此人從不敢抬起過頭,他的麵色依舊是那種如同死灰一般的顏色,他跪在那許多官員的身後,幾乎是匍匐在地,顫抖著聲音,喃喃道:“殿下……確實是病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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