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發可聞的神龍殿約莫沉寂了有一柱香的時間,那位身著紅黑龍袍頭頂金簪的皇帝陛下依舊漫不經心的伏案翻看著書卷,似乎根本不會擔心這少年會做出忤逆他心意的選擇。便就如此望著在冉冉升起的香銘中愈發朦朧的臉,張宏這個時候忽然覺得這位皇帝陛下好象完全便是一副吃定了他的樣子,這讓他心中有些不滿,可再如何的不滿在沉默了這麽許久之後,他也必須得給出一個答案,一個完全符合皇帝陛下心意的答案。


    與眼前所麵臨的危機相比,日後可能會麵對的那些危險畢竟尚未發生,無論如何他也都必須得先度過眼前這個困難。想至此,張宏便難免心中暗歎了聲,他知道他若是答應了皇帝陛下,那他便會擁有更多更駭人的權勢,從而須要他麵對的便也更多,這是一個有得有舍的問題,皇帝陛下在這一點上也的確是不曾虧待他。


    既然已經卷入了這等朝堂爭鬥,既然已經處於了大唐政治最為湍急的旋渦,那難道還能輕易抽身而退嗎?左右都是不能退,那為何不讓自己變的更加強大?


    唇角微微浮現一抹自嘲的笑意,望著那位皇帝陛下,張宏極是認真的將雙手抬起,行了一個無比恭敬的大禮,便就在這神龍殿中,張宏聲音雖輕卻落地有聲,道:“微臣……叩謝陛下天恩,定不負陛下所期!”


    皇帝陛下猛然抬頭,愕然中帶著全然的笑意,雖然這少年的選擇一直都在他的預料之中,可真當這少年完全答應了他的條件之後,他依然是有些由衷的欣喜。


    至此,成為皇帝陛下平衡點這一事,張宏便就如此徹徹底底的答應了皇帝陛下,他與皇帝陛下之間的那些關係,也完全明朗化。


    …


    …


    “二百騎,朕隻留一百,你留二百。”顯然,在這等緊要關頭,皇帝陛下也不願再與這少年多說廢話,在張宏答應了他那些事情以後,他當然得對這少年要去做的事情盡出一部分努力:“時日已經不多,這一點想必你也清楚,既然如此在朕並沒有時間為你做太多事情的前提下,朕也當然不會吝嗇手中的現有的資源。朕知道,洛陽一行於你而言乃是勢在必行,如此若你單有一百騎怕是有所不足,索性朕給你二百保你安然。”


    這是答應皇帝陛下之後的第一點好處,很是有利的一大好處,張宏雖然心中苦澀他所答應皇帝陛下之後所須要麵臨的問題,但就現如今,對於皇帝陛下的大度,他也是極為受用。


    再施一禮,張宏猶豫了下,還是道:“陛下,微臣有一百騎已然足夠自保,在微臣動身之後,京城怕也……所以微臣雖然感激陛下的心意,但為陛下想為大唐社稷想,微臣似乎都不能接受陛下的好意。”


    很奇怪這少年居然還會拒絕!皇帝陛下竟是一怔,完全沒有料到這少年居然會說出這番話。但也是一怔之際,他卻也想到這少年所真正的擔心所在,因此皇帝陛下微笑,笑的異常開心。


    這算不算得上是徹底擁有了這少年的忠誠?


    “京城你不必擔心,前些年宮裏的那些事情你不曾經曆也不知其中緣由,所以朕可以保證,你所擔心的事情肯定不會發生。”斷然打消了張宏的擔心,皇帝陛下不容張宏拒絕道:“朕給你的,你接著便是。並且,在日後的時日裏,朕還會打造更多的出來,那個時候,你的監察院將永遠擁有這等力量。”


    “微臣惶恐。”這是皇帝陛下所給的第二個好處。若是第一個好處僅僅是將那等恐怖的力量暫且賜予張宏度過此次危機所用的話,那麽這第二個好處則完全是將那力量給了張宏!再沒有打算收回來的可能!這意味著什麽?意味著就算日後的那些事情再如何的驚險,他都絕對擁有了自保的能力!


    張宏確實感動,確實驚顫,他絕對是一點都想不到這位城府深厚的皇帝陛下居然有這等決斷力,他也完全想不到這位皇帝陛下對他居然有著這等的信任!


    “言謝便不必了。朕之所以如此,隻是要你知道,在日後你須要全力配合朕去做那些事情,並且……”說到此,皇帝陛下本是微笑的神情忽然收斂,微皺了眉之際不知也是想起日後哪些可怕的事情,他頓了頓,話鋒陡然一轉,又道:“罷了,你自己知道便可。”


    張宏輕輕點頭,再次恭身:“請陛下放心……微臣在日後無論遇到何等問題,總會以我大唐為重,以陛下為重!”


    這是在表示著他的忠心,也是自從他須要在日後的唐玄宗,現如今的太平公主等人之間做出選擇之後的第一次選擇。他的選擇並非平王李隆基,也不是太平公主殿下,而是眼前的這位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讚許,暫且拋開了他所想到那些可怕事情之後,便又道:“在你計劃中,既然要前往洛陽便須要有人從旁相助,朕先前曾對你提議河南道督護府大將軍手下的人馬,你認為不可。那你說說看,究竟誰人可隨你前往洛陽城?”


    “河南道督護府的大軍,陛下須要留守以防河間有變。所以無論如何微臣都不能以私事而誤國事。”先是解釋了句他拒絕皇帝陛下好意的原因,張宏想了想,似乎是有些猶豫,但明顯又是極為肯定,道:“微臣以為,二王爺薛崇簡可助微臣前往洛陽城!”


    “薛崇簡?!”皇帝陛下失口問道。他當然知道先前這少年所擔心的京城變故便是擔心公主府那處……會因為那老狗的動手而生出變端,可此時這少年卻忽然又無比的信任了公主府的二王爺,這到底是為何?


    看著皇帝陛下滿是不解的神情,張宏心中對他所選擇的二王爺無比的信任,可真要他去對皇帝陛下解釋,他卻又完全不能解釋。難道要他直接告訴皇帝陛下,在他前世所帶來的那些記憶中,二王爺薛崇簡非但不會幫助他的母親大人,反而會直接幫助平王李隆基對付他的母親太平公主殿下?


    “微臣……相信二王爺。”張宏再次肯定了他的話,卻終究還是沒有給出皇帝陛下一個解釋。


    皇帝陛下躊躇著,他望著這少年,顯然不知這少年為何是那等的信任薛崇簡,可不管怎樣,既然那少年都將他的性命交到薛崇簡手上,那他為何要去懷疑這個少年的選擇。想了想,皇帝陛下便也道:“朕知道崇簡以往對你的那些好處……不過此事畢竟敏感。”言著,但看這少年神情毫無半分變化,皇帝陛下終於也隻能歎而再道:“不過若你堅持崇簡,那朕當然也不會反對,朕這便給你一道旨意,此時的崇簡正率大軍駐紮在長安城外,你可直接去傳朕旨意。”


    “謝陛下。”張宏再次恭身。


    他很清楚,在皇帝陛下下了這麽一道旨意,他如此接受了下來之後,那便也代表著這大唐的那些事情便正式拉開了序幕,關於那老狗的那些布置,也必然會進一步的掀起巨讕。


    …


    …


    離開皇宮走向王府胡同處家中的張宏在這一路上實在不知他這腳步究竟是沉重的異常又或是輕鬆的十分。在今日,他做出了選擇,也終於擺脫了自從他來到這大唐起的立場不定,然而,他所做出的選擇根據他前世所知道的那些曆史來看,無論從哪個方麵去看那都是一個極為愚蠢的選擇。


    選擇皇帝陛下?要知道,這位皇帝陛下可僅僅有兩三年的皇帝命,這已然是過去了一年,在接下來的時間裏那位雄才偉略的平王殿下很快便會入主東宮繼而成為皇帝陛下,到了那個時候受皇帝陛下命在此時牽製平王殿下的張宏又如何來麵對新的皇帝陛下?


    張宏有些苦惱,就算那位平王殿下再如何的氣度不俗,可誰能保證他成為皇帝陛下之後依舊可以信任容忍著他?


    人都是會變的,隨著身處的位置不同這種變化便也會愈發的尤其明顯。


    張宏很不確定那位平王殿下究竟會成為如何的一個人,可在這個時候他似乎也根本不能去選擇他非常想選擇的平王殿下,這個問題其實已經在張宏腦中盤旋了許久,而最終所能作出的選擇卻隻能是今日的這等選擇。


    將來……該怎麽走?


    似乎……隻剩下那麽一條充滿了未知與處處凶險的路。


    心神恍惚的張宏便就如此回到了家中,他到府上之時甚至不曾注意到站在前院中的黃不學等人,而也是直到堪堪將與黃不學,高不危等人錯身而過之時,他才注意到那些人正以一種很是奇怪的眼色望著他。


    “出了什麽事?”清醒回來的張宏開口便問,根本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其實應該是清晰察覺到大人有心事的高不危等人來問。


    高不危深看了他幾眼,似乎是要開口說話,但卻在他說話之前,黃不學那胖子已然搶先言道:“大人,沒出什麽事,隻是小人在此等著是想告訴大人您,富貴叔已經趕到了長安,這會兒正依著大人的意思在城外飛騎營等著大人您。”


    張宏這才想起在今日還有著更重要的事情須要他去做。


    連忙收斂了心思不再去想關於平王關於皇帝陛下的那些事情後,張宏忙再道:“這便隨我出城。”


    …


    …


    由長安城王府胡同走出,到長安城外飛騎營所暫時駐紮之處並不須要太長的時間,堪堪不足一個時辰的功夫,張宏等人便已經可以看到那處大軍所駐紮之處的威嚴。


    那是一處處營房緊緊相接的一處,可當張宏等人都已是看到了飛騎營所駐紮之地後,他們這一行人卻選擇了向相反的一個方向駛去。


    將那些極為隱秘的重要東西暫且放在楚顯這處當然是為了保險起見,要知道那些東西即便是經過了皇帝陛下的許可,可終究在眼下也還是見不得人的東西,而這等重要的東西自然不能流入京城也更不可能在張府,所以有著兵力若無皇帝陛下許可無人敢窺探的飛騎營便成了理所當然的寄放之處。


    隻不過,飛騎營畢竟人多口雜,且有乃是京城的駐軍,如此一來飛騎營中的良莠不齊也避免不了,為了防止那東西被他人所察覺,從江南道來時,張宏便刻意交代過楚顯,這種東西除了須要心腹來嚴加看管之外,任何人都不得知道。


    這便也是他們向著反方向而去的原因,在飛騎營駐紮之處的另一處,則是楚顯早早準備好的地方,那處有著江南楚氏死士一同隨他入軍的心腹,也還有著張宏的人,所以也絕對是最為安全的地方。


    張宏趕到這個地方之時,楚顯等人正是滿麵震撼的站在那場間空地,這個時候富貴帶來的那些東西已經被取了出來,由隨富貴一同前來的三百人都裝備在了身上,所以很直觀的衝擊力確實是帶有強烈的震撼性。


    張宏也是其中之一。自他走下馬車望向了那處空地望向了那空地上猶如一尊尊黑鐵而鑄的鐵騎之時,他的眼睛便再也移不開。


    這個時候,他才終於明白為何當初誅殺韋後之時,韋後僅憑這兩百騎便可輕易踏破萬騎營的防禦以及工匠營的人肉護盾,也直到這時他才終於肯去相信,他冒著殺頭之險而造就的大唐第一鐵騎絕對是當之無愧的第一鐵騎!


    尤其是,當此時他很清楚的知道這鐵騎在日後便成為了他手中的力量,由他掌握之時,可想而知此時的張宏是如何的澎湃激動。


    整整三百騎,大唐自立國以來公認的最強力量重甲鐵騎!


    張宏忍不住顫抖了手,他忽然覺得答應了皇帝陛下那位極為艱難的選擇似乎也不再是一個錯誤性的選擇,要知道,皇帝陛下也很大度的將這東西的掌握權給了他一部分,這可絕對是逆天的力量啊!


    …


    …


    “見過大人!”統一且渾厚的聲響直衝擊的張宏心中滿是瞠目,他望著那鐵騎,聽著那等直逼雲霄的呼喊聲,忽然心中竟然生出了許許多多的大無畏勇氣。


    這都是黃家培養出來的人,這都是黃不學這胖子以他黃家舉盡全部傾盡所有而打造出來的絕對力量!


    張宏強自克製著心中的激動,他輕輕走下馬車向著黃不學走去,他當然知道這三百騎之所以能夠如此整齊且化一的喊出這麽一麽句話完全乃是黃不學這胖子的功勞,他當然也知道這麽一支絕對忠於他的力量其實原本就是黃不學那老爹在臨死之前留給他的絕對力量!


    一個可以讓他而已在張宏手中活的無比滋潤的絕對力量!


    黃賈仁……張宏微眯了眼睛,雖然是望著那空地上的三百騎,但其實心中已經是在著那黃賈仁當年是如何的利用宗楚客等人造就了這支力量!


    一個商人,居然可以偷到這等鐵騎的煉就方法不說,更可以得到騎兵的訓練方法,那黃賈仁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商人?


    而這麽一個商人又可以為了他的兒子做出當年的那些事情,這黃賈仁又是怎樣的一個父親?


    想起當年的那些事情,張宏忍不住拍了拍黃不學的肩,卻見這廝在今日顯然也是知道了這鐵騎的真正威懾力,以及他父親寧死也要留下這些東西的良苦用心,所以黃不學激動,所以黃不學悲傷且怨恨!


    黃賈仁其實一直都知道商人在這世間乃是最沒有地位的,黃賈仁其實也知道所謂的朝臣與商人的合作,大多是因為那些大人物們須要商人手中的銀錢,所以才會有了所謂的合作,而這種程度的合作一旦當那位朝臣大人物遇到了麻煩,便也會隨之消失。


    因此,黃賈仁當然不允許他的兒子在日後也會像他一樣被那些大人物們所輕易拋棄,所以他給他的兒子留下了這麽一個強有力的籌碼。


    可是,想到了這些黃賈仁卻終究還是沒能看得透他的兒子,他恐怕也根本想不到居然在他死後他的兒子就輕易將這種逆天的東西交給了這少年!


    …


    …


    “你父親……很了不起。”喃喃道著,張宏望著那鐵騎,拍著黃不學的肩,滿是感觸,他終於明白那黃賈仁……為何在當日根本不曾反抗很坦然的便接受了死亡。


    黃不學咬牙切齒,滿是眼淚的眼中流露出無盡的悲哀:“我恨他!”


    恨他沒有給你這個不孝兒子盡孝道的機會嗎?


    張宏搖頭輕歎,沒有說話,他輕輕上前幾步,看著楚顯仍舊望著那鐵騎移不開眼睛,禁不住道:“這鐵騎……我打算日後留在你的麾下,你是否敢接?”


    楚顯目泛堅毅,沉聲道:“大人之令末將豈敢不從?”


    “好……那便帶著這鐵騎,隨我去救你們家少爺吧!”張宏緊接著道,再沒有先前的那等猶豫。


    萬事皆備,隻欠東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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