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哉,善哉,施主莫要悲傷。南無阿彌陀佛,如是我聞……。”


    懸庸走過去,合十之後,輕聲念動經文。


    說也奇怪,隨著他的念經聲,錢沫塗的哭聲止住了,悲傷也被緩解了許多。


    我和牛哄對視一眼,點點頭。


    懸庸於基礎佛法方麵很是精通,不用驅動法力,隻是按照特定的節奏念經,就能引動經文中的靜心定神之力了。


    說明懸庸對佛經果然是有著得天獨厚慧根的,無怪乎眼高於頂的圓缽和尚會收他為徒了。


    好好培養他的話,未來指不定會有怎樣的成就呢?


    錢沫塗抹著眼淚,情緒不再那樣激動,整理了好一會,才幽幽的說:“村長都這樣說了,那行,我也就不要這張臉麵了,牛法師、薑師傅,此事發生在三年前的夏天。我的大女兒李盤兒大學畢業了,她回了蜂村,但我驚訝的發現,她年紀小小的,竟然,珠胎暗結,有了身孕。”


    錢大姐說到這裏,臉色發紅。


    顯然,在這等偏僻山村中,一個大姑娘還沒有嫁人就出了這種事,是極為丟人的。


    怪不得錢沫塗不願多提此事,想來,就是因這個緣由。


    “我當家的早年修路時意外去了,隻剩下我拉扯三個孩子,大女兒李盤兒比較聰慧,讀書上很知道上進,我一個寡婦領著三個孩子,省吃儉用砸鍋賣鐵的,好不容易才將盤兒供完大學,以為這個家就有了支撐,指望著孩子光宗耀祖呢。”


    “我們家沒有重男輕女的思想,誰讀書好就供誰上大學。盤兒下麵還有一個弟一個妹,但他們都不是讀書的料,所以,他倆早早的就繼承了養蜂人手藝。是我們娘仨日夜辛苦勞作,才供出這麽個高材生的。”


    “不想,她竟然挺著個大肚子回來了,死活不說肚中孩子他爹是誰,堅持要在家裏生下那個孩子。我們真心失望了,沒想到,供出這麽個沒出息的東西,嗚嗚。”


    錢大姐說到這裏,控製不住的哭泣起來。


    我和牛哄對視一眼,我們都搖搖頭,覺著錢大姐的命還真是不夠好啊。


    沒有重男輕女思想本是好事,但供出來的女兒卻這個德行,讓錢大姐情何以堪?


    蜂村居民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可想而知,風言風語的多厲害?


    哭泣了一小會,錢沫塗止住淚水,哽咽的說:“事已至此,我又能怎麽辦呢?女兒倔強的要命,堅持要生下小孩,說是一條性命,不能作孽。我尊重女兒的意願,也就同意了。但沒想到……。”


    說著這話,錢沫塗恨恨的盯向李村長。


    李屋樹的臉就是一白,眨巴幾下眼睛,伸手擦擦冷汗,凝聲說:“牛法師,這事也怪我管教無方,我膝下有一男一女,我家那小子從小愚笨,學業上啥也不是,但一直喜歡李盤兒。”


    “盤兒去城裏上大學,我兒子卻不是那塊料,我隻能花錢給他弄了個大專讀。那年夏天,我兒子也回來了,事兒就壞在那小子的臭嘴上。”


    “他知曉李盤兒懷上了別人的骨肉,嫉妒攻心,沒想太多,就出去嚼舌根,說了很多難聽的話,將盤兒描述成,為了掙錢在城裏去夜場混的壞女人。”


    “你們也知道,謠言這種東西越抹越黑,壞事傳千裏了,一來二去的十裏八村的都知道這事兒了,屎盆子算是扣到盤兒頭上了,她一氣之下,就尋了短見。”


    “那對體表篆刻了魚龍紋路的玉玨,就是在她尋短見的地方發現的。我們撿起來看過,鄉親們去了一小半,很多人親手翻看過那東西。”


    “急怒交加的錢沫塗卻搶走了那玩意兒,直接扔到李盤兒自盡的天坑之中了……。”


    說完這些,李屋樹滿臉抱歉的看了錢沫塗一眼,但隻能換回錢大姐的怒瞪。


    “自己得不到的,寧可毀掉?李村長,你生了個好兒子啊!”牛哄臉色陰沉,言辭犀利的譏諷著。


    李屋樹的臉色更難看了。


    “你兒子呢,現在何處?“


    我提出關鍵的問題。


    李屋樹歎息一聲,沉重的說:“我家那孩子在這件事上,妒忌心太強了,其實,心地還是有良善部分的,他散布謠言,隻是想報複李盤兒,他沒有料到盤兒性子那樣剛烈,竟然跑到村後山中的天坑處尋了短見。”


    “他追悔莫及,心理受傷太大了,禍事兒發生了沒幾天,就魔怔了,一會說看見李盤兒的魂兒來索命了,一會說睡覺時被鬼嬰壓著臉,快要呼吸不上來了。”


    “這麽樣折騰了幾天,精神就失常了,我隻能將其送到城裏的第八精神病院去,一直到現在,我兒子還沒有好轉跡象。”


    李屋樹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挺大的老爺們,快要失聲痛哭了。


    這件事對李屋樹和錢沫塗而言,都是晴天霹靂一般的恐怖禍事,兩個原本還算是幸福的家庭,霎間就遭了重創,隻能說世事無常。


    我卻站了起來,驚聲說:“村長,你兒子還在精神病院中?”


    “是啊。”李屋樹不解的看向我。


    “壞了,他可能是出事了,因為,他可是李盤兒之死的罪魁禍首,若果蜂村中降頭之事和三年前的李盤兒之死有關,那麽李盤兒真正的男友,不會放過你兒子的。他連整個蜂村的人都要禍害死,何況是散布謠言的仇敵呢?”


    我這話一出口,李屋樹嚇的一下子跌到地上,他顧不上其他了,滿眼血紅的低吼著‘不可以,不行’之類的話,手忙腳亂的掏出手機來,就想要撥通精神病院的電話。


    正在此時,叮鈴鈴!他的手機響了。


    我斜眼就看到,手機屏幕顯示的是‘精神病院’四個字。


    李屋樹的眼睛驟然睜大,用力太猛了,眼角撕裂少許,有血流下。但他顧不上了,抬頭看了我和牛哄一眼。


    牛哄輕聲說:“摁開喇叭。”


    李屋樹手顫抖的摁了接聽鍵,然後,摁開了擴音鍵。


    一道充滿焦慮感的女聲傳來:’請問,是李屋樹村長嗎?”


    “我就是,是王院長吧,這時間點,你找我有事?”


    李屋樹的聲音顫的不像話,好不容易問完這話。


    電話那頭,王院長停頓了數秒,這才輕聲說:“李村長,真是抱歉,你兒子李堡葫,數分鍾之前忽然掙脫了醫師和保安,爬上樓頂,然後,縱身躍下……。”


    說到這裏,王院長聲音愈發的低了。


    一股歉意隔空傳來,身為資深的精神病院院長,卻在工作期間出了這種事,王院長很是自責。


    眾所周知,精神病院的保全人員相當厲害、專業,基本上,不可能發生李堡葫這等事,王院長通報此事的語氣,也帶著不可思議的情緒。


    “我們醫院監管不嚴,對此,有無法推卸的責任,村長盡快趕來吧,領回屍首,我院願意配合,不管村長提出怎樣的理賠條件……。”


    “彭!”


    不等王院長說完這話,手機已經落地,不知道撞壞了哪裏,通話聲戛然而止。


    “不,不不,堡葫,你不能死,你讓我們怎麽活啊?”


    李屋樹嚎啕大哭。


    我打個眼色,牛哄隨手一揮,一重鬼氣散開,將哭聲隔絕在屋內。


    那邊,錢沫塗親耳聽到害死自家女兒的罪魁禍首遭遇橫禍了,她並沒有如釋重負,反而驚嚇的向後縮。


    口中嘀咕著:“這是送給盤兒魚龍玉玨的那個人回來報仇了嗎?他如何對蜂村之事知道的這樣清楚,了如指掌的,甚至,知道去第八精神病院給李堡葫下降頭?”


    是的,屋內人都清楚,這件事不怪精神病院沒有管控好,而是,李堡葫被人下降頭了,霎間就力大無窮,所以那些保安攔不住他尋死覓活。


    這道理錢大姐懂,李屋樹也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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