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轉來的時候渾身都是刺,卻依然沒有傷過任何人,他那時不好好學習,每天頹廢度日,白岩當時還以為他在耍他,現在想來當時陳君妍說的對,他確實是不想活了。 但他還是拚盡了一切的勇氣拉住了他的衣袖,就想換他一句原諒。 他曾幫人出頭惹來了禍事,可是那晚那條小巷,他還是義無反顧的站了出來,幫他擺平了那幾個混混。 他玩笑著說著“我恐人”,他說“我不住校”,他說“我和承安的同學有點過節”…… 他這個人太會裝了,裝的若無其事,裝的漫不經心,裝的沒心沒肺一副對什麽都無所謂的樣子。 甚至都讓人忘了,他也是人,他也會哭,也會脆弱,也會無助。 ……也有鮮血淋漓的不敢麵對的過去。 白岩幾乎是用將人嵌入身體的力道抱著他,將他的頭按向自己的頸窩,尤也卻沒有回應他,隻是頹唐的坐著,像一隻斷了線的木偶一樣,沒有一絲一毫的生氣。 “尤也……” “你先離開吧,白岩。” 白岩聽見他沒有波瀾的聲音在懷中響起,他有些害怕的捧起尤也的臉,後者本能的錯開視線,白岩沒給他機會,溫柔又強勢的迫使他看著自己,一字一句的認真的道:“尤也,我很愛你,你知道嗎?” “對不起……”尤也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力將他的手拉了下來,苦笑了一聲,“你讓我一個人待會兒吧,白岩。” “尤也…… ” “你走吧。” “尤…… ” “快走。”尤也深吸了一口氣平靜的道,“別逼我動手,我不想打你。” ☆、我在呢,尤也 尤也這個人執拗的很,白岩沒法逼他,隻能自己先離開了。 當晚他在寢室輾轉難眠,不住的回想起白天劉昭跟他說的話,那一字字一句句像是刀片一樣狠狠的剜著他的心,疼的他沒法入眠。 他拿起了枕邊的手機,試探的給鄧向陽發了一個消息,沒想到後者立刻回了。 鄧向陽:「咋了白哥?」 白岩起身下了床,底下還有一個室友沒睡覺,見他下來了對他輕聲道:“你怎麽起來了。” “去打個電話。”白岩小聲道。 “那麽晚?跟女朋友吵架了吧?” 白岩尷尬的笑了一下,不想解釋太多,匆匆去了天台。 “喂,白哥。”鄧向陽的聲音從聽筒那邊傳來,“怎麽突然想起兄弟我了?” “有事找你幫忙。”白岩正色道。 鄧向陽一聽他的語氣,隻覺得這事可能有點嚴重,立刻屏氣凝神聽他說。 白岩猶豫了一下,還是道:“那個,我記得你爸的工作,可以查人的對吧?” “…… ”鄧向陽:“臥槽白哥你要幹嘛?別想不開啊!不是尤老板把你綠了你要砍人吧!?” 他本來就是一句玩笑話,卻沒想到真的說中白岩心事了。 白岩故作平靜的道:“你能幫我嗎?” “額……你隻好答應我別亂搞就行,不然我爸會遭的。” “你放心。” “行,查誰?” 白岩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董承俊。” 鄧向陽那邊效率很快,沒一會兒就將董承俊的資料發了過來,上麵都是一些基礎的信息,沒什麽過於隱私的。 白岩也不知道他這是在幹嘛,可能是妒忌心和占有欲在作怪,他就是想看看尤也之前喜歡的人到底長什麽樣。 董承俊高中退學之後就沒有在讀書了,他回b市開了一家打印店,經營到了現在。 白岩看著照片上的這個同齡人,他看起來模樣有些顯小,個子也不高,一米七出頭的樣子,屬於那種長得比較可愛的類型。 他不禁回想起尤也曾經說過,他喜歡乖的。 乖的。 這才是他喜歡的乖的。 白岩隻覺得自己有些喘不過氣,微涼的夜風吹拂著他的鬢發,他看著無邊的夜幕,腦子裏一片空白。 第二天下午有專業課,一班二班一起上,白岩不出意外的又看見了劉昭,後者估計覺得跟他很是投緣,便自來熟的坐在了他身邊。 白岩心裏有些芥蒂,畢竟他是承安的,可是細想來劉昭這人也不壞,他隻是個沒勇氣的旁觀者而已。 白岩最後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尤也還是沒回他,他什麽也沒說,沉默的敲起了代碼。 下午的課很快就過去了,白岩留在位置上拷貝了一點東西,劉昭等了他一會兒,白岩問他不和女朋友吃飯啊?劉昭說他現在屬於異地戀,難道你女朋友也在這個學校? 白岩僵了一下,含糊了說聲“是”,劉昭羨慕的不行,非要他下次帶嫂子來瞧瞧,白岩沒搭話,隻是默默的拔出了u盤,最後看了一眼手機,尤也還是沒回他。 二人走出基本上是最後離開教室的,白岩聽著劉昭在自己耳邊不斷的說他和他女朋友的事情,他隻好禮貌性的回應一兩句。 “……昨天你還沒回我呢,”劉昭笑道,“我女朋友剛才還在問,尤學神後來是清華還是北大了?” 白岩正要說什麽,忽然聽見一個熟悉的清冷的嗓音在他們麵前響起: “我哪都沒去。” 白岩愣了一下,隻見尤也穿著一身黑色t恤站在他們的麵前,他帶著黑色鴨舌帽和口罩,露出的一雙眉眼裏透著冰冷的寒光。 今天的天陰沉沉的,風吹得樹木颯颯作響,庭院裏隻有他們三人。 劉昭幾乎是驚的說不出話來,他瞪大眼睛看著尤也,又僵硬的扭頭看了看白岩,結結巴巴的道:“他、他……你、你……難道你們……” 尤也沒接他的話頭,一把拽過他身邊的白岩,然後橫出一條手臂將人護在身後,冷笑道:“怎麽?又要搞的滿城風雨?還是打算逼誰跳樓?” 白岩看著他的背影和他保護的姿態,心裏百感交集。 “不不,”劉昭見他這副滿是敵意的模樣,趕緊解釋道,“你別誤會,對不起我沒別的意思,我隻是沒想到你們還是一對,有點詫異而已……我會替你們保密的,真的。” 其實尤也至今都沒承認過他們的關係,白岩有些難過的想著。 他還是對劉昭說了聲“謝謝”。 “承安考來了幾個?”尤也問道。 “你放心,那人沒來。”劉昭趕忙道,他看著尤也滿是殺意的眼睛,隻覺得駭人的要命。 “哦?我怕你們嗎?”尤也冷笑著向前走了一步,劉昭咽了口唾沫,下意識的往後退去,尤也凝視著他的眉眼,低聲警告道:“你們若是敢動他,我非殺了你們不可。” 他的語氣裏毫無波瀾,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認真的。 白岩看著他背影,心裏泛起一陣酸楚,他伸手拉住了尤也的胳膊,低聲勸道:“別這樣尤也。” 劉昭微微舉起雙手,整個人動也不敢動, 尤也最後凝視了他半晌,這才轉身對白岩道:“我們去吃飯吧。” 他語氣和剛才其實並沒有太大差別,但是就是聽起來要溫柔許多。 白岩點了點頭。 “你們等等,”就在二人打算走的時候,劉昭忽然叫住了他們,“尤也,我能請你……不,請你們一起吃個飯嗎?我請客。” 白岩並不清楚他們的過往,不好隨意替尤也決定,他看著尤也的側臉,他的眼睛被帽簷的陰影遮的嚴嚴實實,根本看不清這人是什麽表情。 “行啊,”尤也漫不經心的笑道,“免費的為什麽不去?” 劉昭緩和的笑了一下,白岩看著尤也的側臉,這人竟然在細微的發著抖。 他想去拉他的手,卻被後者不著意的躲開了。 三人去了學校附近的一家店,劉昭人挺大方的,也挺會處事的,他三言兩語安撫好了尤也的情緒,這才給他們各倒了一杯酒道:“承安來k大的都不是愛嚼舌根的人,這個你放心,高中那會兒那些人確實挺過分的,真的很對不起。” “管你什麽事。”尤也冷笑了一聲,直接拿過白岩那邊的酒杯一飲而盡。 劉昭驚異的看著這一幕,白岩低聲解釋道:“我酒量不好,他怕我醉。” 劉昭懵懵懂懂的點了點頭。 他是個商人的兒子,從小都是很會來事,唯獨今天有些緊張。 畢竟他之前也沒遇到過這樣的情侶。 劉昭深吸了一口氣,接著誠懇道:“就是因為什麽也沒做才要道歉,袖手旁觀本來就是錯的,但是我們真的沒辦法,我們隻想畢業,不想被那些人盯上。” 尤也什麽也沒說,悶聲喝掉了自己麵前的酒。 劉昭趕緊給他滿上:“我雖然不是很能理解你們的感情,但是我始終覺得他們太過分了,怎麽說也不至於……逼的人跳樓,真的非常抱歉。” 尤也輕歎了一口氣,報了幾個人名,又喝了一杯酒,沙啞著嗓子道:“他們去哪了?” “兩個出國了,一個保送,還有兩人考去了其他大學。”劉昭說出了那兩個學校的名字,都是國內頂尖的學府。 真是諷刺。 尤也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再次將麵前的酒一飲而盡。 那晚尤也喝了好多酒,白岩幾次想攔他,尤也都拒絕了,劉昭見尤也神誌還挺清醒,也沒阻攔,三人說了一些有的沒得,天已經完全黑了,劉昭自覺的先走了,白岩扶著尤也回了出租屋。 他們在進門的刹那,尤也突然掙脫了他,往廁所的方向跑去了。 “嘔——” 他這兩天本來就沒怎麽吃東西,這麽一吐胃裏便一點東西也不剩了。 他幾乎是脫力的伏在水池邊緣,就連抬手打開水龍頭的力氣也沒有,就在這個時候,一隻溫暖的手幫他擦了擦嘴角,然後打開了水管,衝掉了嘔吐物。 尤也茫然的扭頭看著白岩,心裏的第一想法是他弄髒他的手了,但是後者卻絲毫不在意,隻是輕撫著他的背脊,什麽也沒說。 “以後別喝這麽多了。”白岩處理完了這一切,心疼的抱住了他,另一隻手輕拍著他的背,輕聲道,“想哭就哭吧。” 他溫和的嗓音入耳,像是打開了他的淚腺一樣,尤也像是再也忍不住了,他緊緊的回抱著白岩,在他的懷裏低聲哭了起來。 他在承安的那麽多絕望的瞬間他都沒有哭過,被自己親爹打的時候也沒哭過,兩年來無數次難熬的孤獨時光都沒有哭過。 好奇怪,就親近之人這麽簡單的一句話,竟然能將他所有的心理防線擊潰的一點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