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爾加拜訪索菲的營帳時,是在貝爾修拉爾遊擊隊剛在街道外駐紮營地後不久的午後。也是提格爾他們離開遊擊隊的翌日。


    這時,索菲為了喝紅茶,從小鍋裏燒好了熱水。她是從來營地做生意的商隊那裏買來的紅茶。要是試喝後沒有什麽問題的話,那就打算之後和麗莎一起享用了。果醬就用米拉留下的。


    [啊啦,歡迎。不過,麗莎不在哦。]


    以為她是找麗莎有事的索菲,這樣說道。麗莎為了訓練單手騎馬到營帳外麵去了。說了會在天黑之前回來。


    然而,奧爾加卻搖了搖頭。


    [我是有事想要問你。]


    [我嗎?啊啦啊啦,是什麽事呢?]


    覺得稀奇的同時,索菲將她帶進帳篷裏。奧爾加瞥了一眼冒著熱氣的鍋子之後,坐在了毯子上。


    [喝點什麽?有葡萄酒和涼水,還有熱水。]


    畢竟不能將剛買不久還不知味道的紅茶拿出來。[水],奧爾加簡單的回答。索菲將倒了水的銀杯放好後,她就率直的說出了來意。


    [麗莎和艾莉歐諾拉之間,發生過什麽?]


    索菲一瞬間語塞了。


    [為什麽要問這個?]


    [麗莎問了我關於其他戰姬的事情。]


    索菲理解了,點點頭。和芭芭雅嘎戰鬥之後,麗莎就對其他戰姬有了強烈的興趣,索菲也遭到她幾次請求說些相關的事情。


    [這裏不在的戰姬之中,我隻認識艾莉歐諾拉。]


    對奧爾加來說,艾蓮是她的恩人。剛成為戰姬不久的奧爾加,因對發生在自己公國的事故處理失敗而狼狽時,馬上幫她解決的人正是艾蓮。


    但是,奧爾加說起這件事後,麗莎的表情就變得複雜。甚至說了[不知為什麽不太喜歡那位戰姬。],這樣的話。


    ——失敗了呐。


    她為自己的大意歎氣。索菲知道麗莎和艾蓮之間的過節,隻是特意不去觸及它。由於米拉厭惡艾蓮,所以開始就不會以她作為話題了。索菲大概以為沒有關係了,但卻忘記了還有奧爾加的過去。


    [雖然我希望你不要對現在的麗莎說。]


    說完前置後,索菲開始講了。


    [三年前,屬於麗莎治理的路博修中的某個村莊爆發了傳染病…。]


    那是艾蓮還在做傭兵時,受到關照的村莊。艾蓮提出要出力幫助那個村莊,但麗莎表示那是自己的領地而拒絕了。


    那件事之後又過了一段時間,作為吉斯塔特貴族的麗莎之父,企圖反叛國王。吉斯塔特國王在起事之前知道了那個計劃,命令艾蓮去討伐。麗莎提出要由自己解決,但艾蓮拒絕了。


    [在艾蓮討伐了麗莎的父親之後,麗莎向艾蓮提出了決鬥。然後,艾蓮贏了麗莎。至此以後,二人之間就有了條無法修複的鴻溝。]


    [其他還有嗎?]


    [是啊。還有薩夏…治理雷格尼察公國的戰姬亞力克桑德拉 阿爾沙文的事情。她是艾蓮的親友。]


    位於吉斯塔特西部的雷格尼察,和西北部的路博修之間因為夾著王家的直屬領地,所以公國間沒有接壤,但相互來往十分便捷,很容易發生利害衝突。連這點,也加強了麗莎對艾蓮的敵意。


    [在傳染病事件之前怎麽樣呢?]


    喝了一口水之後,奧爾加問道。索菲翻找記憶。


    [我認為她們見麵的機會不多,那時的關係應該並不險惡。我還見過麗莎笑著和艾蓮搭話的時候呐。]


    之後索菲就結束了話題,奧爾加思考了下。


    [你認為不和麗莎說比較好,又是為何?]


    [聽說自己不記得的事實這種事,比你想的還要恐怖喲。就算現在和麗莎說以前的事情,我覺得也隻會徒增她的不安罷了。]


    [要是記憶一直找不回,就一直不和她說嗎?]


    奧爾加的話毫不留情。雖然對本人沒有任何的指責之意,應該隻不過是出於關心而已,索菲聳了聳肩。早晚要回吉斯塔特的。那樣的話也有機會和艾蓮見麵吧。真到這一步時,就不能再默不作聲了。


    [如你所說呐。要是近期有機會的話,就由我去說說看吧。]


    然後,索菲說了句[謝謝你。],對奧爾加微笑。


    [感謝你對麗莎的關心。]


    她們在這遊擊隊裏一起生活,索菲已經把奧爾加當做重要的友人了。雖然說話還有態度都有些大大咧咧,但她其實是一個非常溫柔的女孩子。


    奧爾加左顧右盼之後,仿佛沒有聽到索菲剛才所說似的,改變了話題,[我還有一件事情,想要問你。]。她的視線移到了索菲胸口。


    [要怎樣才能變得那樣大?]


    索菲苦笑了下。二人就將話題轉到了談笑上。


    提格爾他們離開遊擊隊過了三天。


    雖說是急匆匆的旅行,但三人為了不被敵人發現,在街道外麵的山脈和森林中行進。通過狩獵和釣魚取得食物,在樹上或者岩石下睡眠。


    這樣做是值得的,到現在為止還沒有遇到巴舍拉軍或者強盜之類的。


    [說到旅行,現在這種季節正合適呐。到了晚上也不會太冷。]


    [正好是葡萄開始開花的時期。然後會漸漸變得熱起來。]


    旅途很順利,米拉和琉蒂騎著馬,進行著這種對話。


    現在,提格爾他們正在昏暗的森林裏慎重的前進。視線向上看去,可以從粗狂生長的枝葉縫隙間,看見藍天和閃耀著白光的太陽。


    [還有半刻就到中午了呐。]


    [要是不出意外,可以在日落之前穿過森林,從王都南麵出去。]


    聽到提格爾的嘀咕,米拉也作出附和。值得擔心的,就是這個森林裏似乎有狼群。那是從進森林前遇到的商人那裏聽說的。


    就算有二三十頭狼,三人也不怕。不過,要是萬一馬匹有個什麽閃失,旅行就會一下子變得困難了。


    警戒著周圍,三人排成一列騎馬前進。


    忽然,最前麵的提格爾向旁邊伸出右手,阻止了後麵二人。左手握住插在馬鞍上的黑弓。


    一百阿爾欣(約一百米)左右的前方,從樹林之中可以看見狼群。


    狼群好像也注意到了這邊。在這個距離的話,它們可以在一瞬間逼近,讓人無法安心。


    [樣子好奇怪啊…]


    提格爾皺起了眉。狼群似乎是受了傷一樣搖晃著身體,正向這邊過來。要是真受了傷的話,它們應該會逃跑,或者會停在那裏。


    一陣風吹過,透過樹蔭間的陽光照射出了狼群的樣子。三人屏住了呼吸。


    狼群裏,每一頭狼的一半頭都沒有了。有脖子被折斷的,還有的拖著從被挖開的腹部裏麵漏出的內髒。


    不管怎樣看都不可能還是活的,它們沒有停頓,縮短著距離。


    提格爾輕輕吐了口氣,架好黑弓。


    伴隨著撕裂的風聲,射出的箭矢插在了最前麵那頭狼的額頭。狼雖然搖晃了幾下,但既沒有發出悲鳴,也沒有倒下。


    [讓我想起了在夏魯魯小道上看到的怪物們了….]


    琉蒂用帶著戰栗的聲音自言自語。那是初春時,提格爾他們穿過一條被叫做夏魯魯小道的荒涼峽穀時所發生的事情。那裏潛伏著武裝的骸骨、會動的死屍,還有人形的黑霧狀物體,襲擊了提格爾他們。


    米拉架好拉維亞斯,向前突進。龍具的槍尖泛著淡淡的白光。那是在向使用者發出警告。


    [用弓或劍和狼群作戰很麻煩吧。二人先退下。]


    [拜托了。]


    為了隨時能夠援護她,提格爾搭上了新的箭矢。琉蒂也拔出劍巡視周圍。敵人不一定隻有麵前的這些。


    米拉確認了地麵的情況,一口氣策馬突進。靠近狼群時,讓拉維亞斯的槍柄伸長。依照米拉的意願,這個龍具可以自由變換槍柄的長度。


    二頭狼向馬上的米拉,三頭狼對馬發動襲擊。還有二頭狼想從馬的左右側繞到後麵去。要是一般人的話,無疑早就和馬一起被咬死了。


    然而,米拉麵不改色。


    伴隨著寒氣的白色閃光疾走著。米拉向左右出槍,掃到了狼群。獸群摔在地上,或者撞上了樹幹。


    每當拉維亞斯的槍尖因發射樹蔭間射來的陽光而閃耀時,就有狼的臉或腿被斬裂在地。但是,它們沒有發出任何慘叫又站了起來。


    [這樣還不夠呐。]


    咂了下舌,米拉垂直舉起拉維亞斯。


    [——寂靜的世界啊(阿伊斯比爾克)。]


    以米拉為中心釋放出大量的寒氣,沿著地麵散開,將狼群冰封。雖然狼慢吞吞的掙紮,但無法從寒氣的束縛中逃離。


    就算在狼群失去戰鬥力後,米拉也沒有解除架勢,探尋著周邊的氣息。提格爾和琉蒂也一邊警戒著四周,一邊慢慢騎馬靠到她旁邊。


    ——讓狼群變成這幅模樣的罪魁禍首應該也在。恐怕是魔物…。


    視界的一端,有什麽動了。


    提格爾立刻向那個方向射出箭矢。同時傾斜身體,從馬上掉落。倒在地上的提格爾所看到的,是一個落在馬鞍上的小個男人。


    捋著灰色的頭發,銳利的眼神裏充滿邪氣。穿著紫色的絹服,披著同色的奢華外套,頭上帶著小小的帽子。不像是行走於森林中的行頭。


    [躲的不錯。]


    俯視著提格爾,男人露出不詳的笑容。


    [要是沒有躲開的話,就會變成狼群的同伴啦。]


    提格爾全身冒出冷汗。這個男人絕不是在胡說八道,自己是知道的。要是身體再慢一拍傾斜的話,就完蛋了。


    從男人身上散發出的威壓感,隻是對峙就能讓人起雞皮疙瘩。這和以前對戰過的魔物們相同。


    你到底是何方神聖。當提格爾剛想提問時,琉蒂發出了吃驚的聲音。


    [那張臉,難道說….是崗隆公?]


    提格爾和米拉目瞪口呆。


    ——這個男人!?


    隻能讓人覺得是魔物的這個男人,居然是在布琉奈北部有著強大影響力的大貴族?


    [霍哦。],崗隆用佩服的語氣說道,看向琉蒂。


    [貝爾修拉克家的千金,和你最後一次見麵,應該是在去年秋天吧,虧你還能認得出我。我聽說,你好像在北部很活躍啊?這和連一個國王都守不住的無能父親差好多啊。]


    琉蒂馬上對這明顯不過的挑釁做出反應。跳起來向崗隆砍去。崗隆連躲都沒躲,伸出右手手掌應對琉蒂。


    看見這一幕的提格爾,果斷用力踢向崗隆站著的馬的腹部。馬嘶叫著暴走,崗隆身體失去平衡。琉蒂的斬擊落空了。


    著地後的琉蒂,立刻向後跳躍。她和提格爾一樣,感受到了崗隆的可怕。提格爾也在地上滾動遠離崗隆。


    崗隆輕輕踢了下馬的脖子。隻憑這樣就讓馬取回了冷靜,安分下來。然後他看向提格爾。


    [真是機敏。躲開我剛才那下也是,似乎你早已久經沙場了呐。]


    [你…真的是崗隆公爵嗎?]


    提格爾不認識崗隆。畢竟他隻有在十歲時來過一次王都。就算在哪裏見過,也不會記得了。


    [正是。我叫馬克西米利安 本尼薩 崗隆。以後,我們就是熟人了。]


    降落在地麵的崗隆,用戲劇一樣的舉止行了一禮。提格爾不敢怠慢擺正姿勢。為了不再被他出其不意,就連細微的動作也不應放過。


    [你不是在王都嗎?為什麽會在這種地方?]


    [是來看你的,這樣說的話不知道你能否理解。]


    露出開朗的笑容,崗隆用理所當然的口氣回答。然後一轉視線,向上看向手持拉維亞斯,騎馬過來的米拉。


    [吉斯塔特王國的戰姬,有凍蓮的雪姬(米切麗婭)別名的柳德米拉 魯裏艾閣下呐。]


    米拉用拉維亞斯指著崗隆,單刀直入問道。


    [那些狼,是你搞的鬼?]


    [進入森林後偶然遇見的,就當做問候啦。]


    [那麽,也請務必讓我道個謝吧。]


    米拉周圍的寒氣,卷成了白色旋渦。她從馬上下來。在森林以這個男人為對手作戰的話,她感到在馬上反而會不利。


    琉蒂和崗隆縮短著距離,對米拉使眼色。


    二人配合好節奏,同時襲向崗隆。米拉瞄準崗隆的臉刺出槍,琉蒂朝著肩膀砍出銳利的一擊。


    類似於鐵塊粉碎的聲音,在樹林間回響。米拉和琉蒂以仰麵的姿勢飛在空中,連受身也沒有,就被摔在了地上。


    必殺的突刺和斬擊,崗隆驚人的隻用手就彈開了。而且,還將二人打飛至正上方。這不是人類能做到的事情。


    [戰姬的實力,就讓我見識下吧。]


    鬥篷的下擺飄動,崗隆跳了起來。撲向米拉。


    揮出的隻是一般的右拳,米拉立刻用拉維亞斯的槍柄抵擋。沒能承受住衝擊,米拉被彈飛,摔在地上。


    [本以為會打彎的,不愧是龍具呀。做的真堅固。]


    沒有發出聲響,輕飄飄落地的同時,崗隆笑著說。


    米拉起身時,雙手的麻痹感讓她難掩動搖。要是用龍具之外的武器去抵擋崗隆的拳頭,就不會隻是這個程度了。


    [說起來。]


    不知想到了什麽,崗隆重新看向琉蒂。


    [我應該已經派了使者,到小姐您這裏。正好,就在這裏回答吧。]


    琉蒂的臉變得蒼白,說不出話。


    [崗隆!你難道不是來看我的嗎!]


    提格爾喊道。為了讓崗隆的意識移到自己身上,還有對米拉被攻擊感到的憤怒。架著黑弓,不過他沒有從箭筒裏取箭的意思,而是伸向了腰上掛著的皮革袋。


    他所取出的是,在亞斯瓦爾得到的箭頭。那是被認為和【魔彈之王】有關係的箭頭,現在重要的就是,箭頭擁有的強大破壞力。


    米拉的拉維亞斯槍尖迸發出白色的寒氣,流向提格爾的手邊。寒氣形成了箭杆和箭羽,和箭頭合成了一支完整的箭矢。


    提格爾感覺,周圍纏繞著沉重的大氣向自己襲來。似乎一放鬆就會讓膝蓋觸地再倒下。想要牽引出黑弓裏麵那不可思議的力量,就必須這麽做。他咬緊牙關承受著重壓,握住黑弓瞄準了目標、


    崗隆絲毫沒有驚訝的樣子,浮現出淺笑看著自己。


    ——這家夥知道,這把弓箭的力量…!


    提格爾感到劇烈的憤怒和恐懼、還有惡心感。


    自己長大的這個國家裏麵潛伏著魔物。化作人類。


    殺害或操縱人類的蕾西,吃人的托魯巴蘭,將人類變作怪物的絲梅,這些存在在腦內浮現。


    ——就在此打倒這家夥!


    伴隨著響亮的喊叫,提格爾射出箭矢。拖著白色的寒氣尾巴,箭矢徑直飛翔崗隆。崗隆舉起左手,抵擋箭矢。伴隨著轟鳴聲一起吹散了寒氣,周圍被籠罩在令人暈眩的光芒之下。


    即使感到極其疲勞而頭暈目眩,提格爾還是再次將手伸向皮革袋裏。握住了在薩爾斯坦拿到的箭頭。他一開始就不覺得能憑一擊就打倒崗隆。要是接著再射箭的話,就連魔物也應該會有所損傷吧。


    [獲得了二個箭頭嗎。]


    崗隆愉快的眯細眼睛,就像是在說向我射來那樣舉起右手。


    提格爾借用拉維亞斯的能力做出了箭矢,瞄準崗隆的右手射出。


    比剛才大一倍的轟鳴聲震動大氣,搖晃大地。周圍的樹木仿佛發出悲鳴似的沙沙作響,被挖出一塊的地麵卷起煙塵。


    崗隆擋住了第二支箭矢。從他的雙手湧出像黑霧一樣的瘴氣,纏繞並包住了白光。


    崗隆浮現出笑容。然而,他感到了異變,皺起眉頭。


    刹那間,白光從內側將黑色瘴氣吹散。漏出閃光,急速膨脹後吞噬了崗隆。描繪出螺旋的一根柱子垂直向上噴射。


    光柱的中心卷起了強烈的暴風,提格爾他們被吹飛了。


    在落下的細小枝葉之中,提格爾想要起身,但意識已經模糊,身體失去了力氣。以雙膝跪地的姿勢,好不容易起身。


    光柱漸漸變得稀薄,變細,沒多久就散去了。


    那裏麵,隻有陷下去個大圓坑的地麵。沒有崗隆的身影。


    ——幹掉了嗎…?


    正想到這,馬上就感到了來自背後氣息,提格爾汗毛直立。


    [不錯的一擊哦。對於現在的你,那似乎就是極限了啊。]


    崗隆的聲音從上麵傳下來。


    回頭一看,他站在一棵大樹所伸出的粗壯樹枝上,崗隆俯視著自己等人。衣服雖然髒了,但他的身體沒有一絲傷痕。


    [等下….!]


    叫喊的,是正在遠處站起來的琉蒂。她的旁邊是米拉。二人身上沾滿了土非常髒,但好像沒有受很重的傷。


    跑來的的二人,為了保護提格爾而架好武器。提格爾也想要架好黑弓,但卻連拿都拿不起來了。而且。被吹飛時好像箭筒掉了,手邊連一支箭也沒有。


    然而,崗隆沒有襲擊過來。


    [今天就先到此為止吧。對你的實力也充分了解了。]


    [還真有餘裕呐。]


    額頭滲出汗水,米拉瞪著崗隆。要是繼續這樣打下去,這邊無疑會輸掉。她不知道對方的真實用意。


    像是為了回答她的疑問,崗隆露出扭曲的笑容。


    [我告訴你們一個有趣的事情吧。在泰納蒂那裏,有一個叫做德雷卡瓦庫的老東西,他是侍奉泰納蒂的占卜師。不知道你們可否知道此事呢。]


    米拉皺著臉。提格爾和琉蒂也顯出疑惑的表情。崗隆繼續說。


    [那家夥是魔物。和你們打過的蕾西什麽的一樣。]


    提格爾吸了口氣,不由得叫了出來。


    [為什麽你會知道?不對….你不也是魔物嗎?]


    [不是的。],崗隆悠然的搖搖頭。


    [我也是人類。]


    [看來我們對人類的定義有很大不同呐。]


    琉蒂憤怒的罵道。崗隆誇張的聳聳肩膀,敷衍過去。


    [我不想和淺薄之輩去談論。魔物們也已有半數被滅了。我期待著你們今後的戰鬥哦。]


    [半數?]


    對著皺眉頭的提格爾,崗隆作出意外的表情。用仿佛是教師向不成器的學生解釋一樣的口吻說道。


    [不知道嗎?魔物隻會在地上顯現七柱。因為要是超過了的話,世界之理將會崩潰。要是出現了八柱或以上的話,經常會被替換。]


    說道這裏時,崗隆好像想起什麽似的,對著提格爾笑著說。


    [對了,提格爾布爾穆德 馮侖喲。效忠於我吧。]


    比起憤怒,提格爾先是一愣。連米拉和琉蒂,也對崗隆突如其來的發言感到困惑。過了一次呼吸的時間後,提格爾取回了冷靜,問道。


    [你想幹什麽….?]


    [沒什麽,要是你的話,我認為可以代替格雷亞斯特的職務吧。要是為我辦事,將布琉奈北部全域交給你,也是可以的。馮侖家的爵位也可以得到提升。]


    他說到代替格雷亞斯特這類話時,提格爾憤怒地感到全身發熱。用力咬緊臼齒,好不容易保持著冷靜。


    死去的格列亞斯特侯爵是個什麽樣的人,又是怎麽對待自己領地的,提格爾是知道的。崗隆在說,要提格爾去做同樣的事情。


    提格爾想起了,襲擊馬斯哈斯領地的夏巴諾恩的事情。從那馬斯哈斯那裏聽說,他選擇效忠崗隆後的結果,就是開始做起了無道之事。


    [不壞的提案吧。解放一切欲望,對於不合意的家夥憑一句話就能葬送掉,想要的,物也好,人也罷,都能立刻得到。對於比自己弱小、劣等的人,從高處輕視他們、蹂躪他們的快感,是不管怎樣都無可替代的。]


    提格爾架起了黑弓。那就是回答。崗隆露出淺笑。


    [真的好嗎?現在,我的魯提迪亞士兵正朝阿爾薩斯去哦。]


    提格爾的表情失去血色,他不能斷言這是謊言。


    [要是你在這裏向我屈膝,那阿爾薩斯就能逃過殺戮和破壞的風暴。還是說,你想看到城鎮和村莊全被付之一炬,砍下的頭頭顱沿著街道被排開的光景呢?]


    拿著黑弓的左臂顫抖著。留下了大量的汗水,呼吸也變得序亂。


    [——拉維亞斯!]


    這時,米拉喊道。回應她的意誌,龍具槍尖的紅玉發出光輝。


    米拉腳下的地麵結冰之後,立刻高速延伸化作冰柱。米拉以此為踏板跳躍,刺向樹上的崗隆。令人驚歎的速度和銳利,但崗隆隻是放鬆的伸出手擋住了槍擊。


    似乎是料想到了這個反應,拉維亞斯的槍尖放出寒氣,崗隆的手瞬間被凍結。感到意外的崗隆反擊慢了,那時的米拉已經落到地上了。


    [你想幹什麽呐?奧爾繆茨的戰姬閣下。]


    毫不在意凍住的手,崗隆問道。米拉爽快的回答。


    [阿爾薩斯和奧爾繆茨是友好的結盟。要是你想要加害阿爾薩斯的話,我也不會做事不管的。]


    [這不過是布琉奈諸侯之間的爭執。性質不適合由吉斯塔特的戰姬介入。]


    [看來就算是布琉奈大貴族的代表,好像也不太懂啊。]


    米拉露出冷笑。凍蓮的雪姬對著詫異的崗隆說道。


    [我要介入什麽樣的事,是取決於我喲。而不是你。還有,我需要為此獲得許可的人,隻有我國的國王陛下一人。不管怎麽說都不是你啊。]


    [你想要布琉奈和吉斯塔特起衝突嗎?]


    [那就試試吧。討伐你,會不會變成全麵戰爭呢?]


    米拉坦蕩的一步不讓,正符合公國之主的態度。提格爾佩服的看向她的側臉。


    [可不能輸給米拉了呀。]


    琉蒂上前。她也挺起胸膛向崗隆宣言。


    [崗隆公,你說了這是布琉奈諸侯之間的爭執,但平白無故的損傷國土的行為,陛下也是不可能會允許的。我作為提格爾和阿爾薩斯的同伴,會和你開戰。]


    二人的話,讓提格爾也恢複了戰意。


    被鑽了心裏的空子。雖說時間很短,但卻有非常大的動搖,焦躁。


    要是效忠崗隆會怎麽樣,從襲擊奧德的夏巴諾恩來看,就一目了然了。


    催促著父親被作為人質的琉蒂要向前看的同時,一旦自己站到了同樣立場之下卻又止步不前,真是慚愧。


    [不要把我父親,還有阿爾薩斯的人民看遍了啊。]


    雙眼充滿勇氣竭盡全力的呐喊,提格爾向崗隆嚷道。


    [他們絕不會輸給魯提迪亞兵之流的。]


    [不要在虛張聲勢了吧,看清現實好嗎。]


    [你就是這樣活到今天的嗎?]


    風吹的枝葉搖晃,崗隆的臉上蒙上陰影。


    [——到下次見麵之前,準備好你的回答。]


    短暫的沉默之後,留下了平靜的宣告,崗隆的身姿從樹上消失了。


    寂靜之中,提格爾他們沒有解除警戒,視線巡視周圍。確信崗隆似乎是真的走了,是在過了數到三十的時間之後。


    視界在搖晃。剛這樣想後,提格爾立刻倒在了地上。


    昏暗之中,提格爾站著。左手拿著黑弓,右手拿著二隻箭頭。


    為不知身在何處而感到訝異之前,鼻子就聞到一股令人不快的異臭。記憶受到刺激,難道說,正這麽想的同時,周圍就迷迷糊糊的明亮起來。


    進到視界裏的,恐怕是在很久以前就荒廢的建築物內部。筆直延伸的走廊,裂開的石頭地板,有著無數龜裂的牆壁,一半都碎裂的柱子。地板上積著雪,牆壁或柱子的一部分也覆蓋了白白一層冰,但卻感受不到寒冷。


    ——果然是這裏嗎。


    去年冬天,在薩爾斯塔王國的時候,提格爾見過相同的夢。


    身體擅自走了起來。嚐試在心中叫停,但卻沒有效果。這次似乎也隻能老實觀望了。


    和第一次做這個夢的時候一樣,他與拿著弓的黑影擦肩而過。影子的高度和幾乎自己相同,靠近一點看,全身被黑暗覆蓋著。從輪廓可以看出男女。


    和幾個人影交錯之後,到了一個開闊的場所。


    廣大的空間裏麵,佇立著一個二十阿爾欣(約二十米)的巨大石像。


    是蹲著的黑龍,還有坐在它身上的美麗少女石像,少女頭發飄揚,身上隻纏著一塊長布。


    ——蒂娜法…。


    現在的提格爾,知道少女石像是何物。那是薩克斯坦王國的土豪(倫次赫爾),叫做瓦爾特拉務提的少女告訴她的。


    蒂娜法是司掌夜晚和黑暗,還有死亡的女神,是布琉奈和吉斯塔特很早之前就信仰的十神中的一柱。據說她是作為司掌太陽和光的眾神之王佩爾克納斯的妻子、姐姐、妹妹、還有一生的宿敵。


    至於被說成是眾神之王宿敵的蒂娜法為何還屬於十神,那在神官和巫女們之間也還沒有明確的結論。雖然要將其排除在十神之外的意見也被提出過幾次,但現在為止,這位女神還是被作為十神的一柱。


    隻不過,像其他神明那樣受人供奉這種事,暫時還沒有過。當人們獻上祈禱的時候,隻有蒂娜法的名字沒有被歌頌這種事情經常發生。


    ——這裏是蒂娜法的神殿嗎?


    要是這樣的話,就好懂了。比如這個異臭,就是屍體的臭味。說不定和司掌死亡的蒂娜法很相配。


    夢中的自己,朝著女神像筆直走去。


    ——說起來,第一次做這個夢的時候,石像前麵有個奇妙的集團。


    記得是,七個人影。四個沒有動,三個一邊上下伸縮著,一邊向提格爾搭話。說,[魔彈之王啊]。


    那個集團,在這次的夢裏沒有見到。


    夢中的自己,麵朝石像,將左手所持的黑弓,和右手所持的二隻箭頭舉起。


    提格爾感覺到了視線。女神的眼睛明明對著黑龍的頭部,但他卻感到被死死盯著。這個感覺之前也有過。


    ——要不要去搭話呢?


    這樣的想法占了多數。雖然自己不是神官,照理不能收到來自女神的神托。不過,他認為這不是普通的夢。應該有著某種意義。


    ——雖然不敬,但要是其他女神的話還能讓自己感到輕鬆些。


    對提格爾來說最親切的女神是風暴女神愛麗絲。獵人為了得到好風向,經常會歌頌她的名號。傳說能帶給虔誠之人豐厚果實的大地母神默西亞也是,對於在阿爾薩斯這類地方長大的提格爾也非常熟悉。


    雖然麵對司掌豐收和愛欲的女神雅麗洛會感到害羞,但就算她的名號也遠比蒂娜法要更加容易歌頌。


    短暫的猶豫之後,提格爾下定決心呼喚女神。


    ——蒂娜法。


    【所求何物?】


    傳來像是複數女性重合的聲音,提格爾被驚嚇的動都不敢動。夢中的自己,麵向石像一直舉著黑弓和箭頭。


    過了大約數到三的時間,等他總算取回了冷靜後,提格爾又一次呼喚了女神。然後,得到了和剛才一樣的回答。


    ——聲音之所以會重疊,是因為回聲嗎?


    雖然冒出了很多疑問,但總之女神已經回應了自己。提格爾就提了他最在意的問題。


    ——女神啊,魔彈之王究竟是什麽呢?(我也想知道)


    【所愛之人】【勇敢之人】【尊貴之人】


    同時回答出了三個詞語,讓提格爾混亂了。在這裏的女神難道不僅僅隻有蒂娜法嗎?還是說,是自己提問的方式有問題呢?


    在他驚慌失措期間,女神繼續說道。


    【驅魔之人】【滅亡人類之人】【弑——之人】


    不知是否是自己太焦急,沒有聽清一部分的單詞。


    正當他不知該如何領會這些的時候,又響起了新的詞語。


    【頂點之人】【統禦一切之人】【挑戰、克服之人】


    在頭腦中反複響起的三重聲音,化成怒濤湧進提格爾的意識之中。什麽都在遠去,視界變得模糊。提格爾同時感受到,不知會墜落在何處的感覺,以及被什麽拉住的感覺包住了自己。


    正當他發出不成語句的聲音時,意識覺醒了過來。


    昏暗的背景中,無數的枝葉布滿了視界。天快黑了。


    提格爾迷糊的望著枝葉搖晃的樣子,立刻注意到了異常。柔軟、溫暖、有點重量的某物,從左右方向壓在自己身上。


    想要知道是何物而一看究竟,米拉和琉蒂二人各自的臉離的很近。


    米拉抬起頭。她眼睛睜大著眼睛,溢出淚水,露出了充滿喜悅的笑容。


    [醒過來了啊,太好了。]


    被緊緊抱住了。突如其來發生的事情讓提格爾不知所謂,但越過衣服傳來的溫暖和甘甜的氣味,讓他想就這樣被擺布下去。


    然而,這並不行。


    [清醒過來了呀,提格爾!]


    相反一側,琉蒂也同樣抱緊他。豐滿雙丘的觸感從左右傳來,提格爾感到全身發熱,身體的一部分產生了劇烈反應,慌張的將二人剝離。做起身體,艱難的的假裝平靜。


    [你們二位,究竟怎麽了?]


    [那應該是我們這邊的台詞哦。]


    連眼角的眼淚也沒有擦,米拉生氣的瞪著提格爾。


    [崗隆消失之後,你就突然倒下了。不管叫幾次都不起來,身體也漸漸變得冰冷,我想你不會就這麽死掉吧。]


    [因此,米拉就說要通過抱住提格爾的身體來溫暖你。那我也一樣,然後就二人一起了。]


    琉蒂補充道,提格爾疑惑了,同時向自己的身體下方看去。到現在,才總算留意到自己左手握著黑弓,右手握著二隻箭頭。這個箭頭,有自動回到手邊的能力,提格爾想起了夢中的自己,露出複雜的表情。


    ——手腳的動作沒有問題….但指尖有些涼。微微有些麻痹。


    提格爾在薩克斯坦做這個夢時,二次都沒有這樣子過。


    ——是因為呼喚了女神,並得到回答了嗎….?


    如果米拉她們不在的話,還真有可能會死。


    總算理解到了嚴重性,提格爾向二人深深低下頭。


    [謝謝你們,米拉,琉蒂。多虧你們二位,得救了。]


    [彼此啦。要是沒有你,我們也被崗隆殺害了吧。]


    米拉露出微笑。在她旁邊,琉蒂憂心的說道。


    [提格爾,需要再稍微休息下嗎?要是想的話就馬上生火吧。還有必要談談今後的事情….]


    向上看去,夜晚的黑暗已經遍布天空。考慮到崗隆留下的大量令人吃驚的信息,也許就應當聽琉蒂的,在這裏生火休息。


    提格爾稍微考慮了下,搖了搖頭。笑著對琉蒂說。


    [不必擔心我。阿爾薩斯有父親大人在。要是去操不必要的心隻會被取笑罷了。]


    他也知道這話有些虛張聲勢。要是說現在沒有立刻跑回阿爾薩斯的想法的話,那就是謊言。


    但是,他想起了和自己在奧德告別時父親的臉,這讓提格爾能一心向前看。去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才會讓父親高興。


    [我這裏也沒有關係。父親的事,母親會想辦法的。]


    琉蒂以笑臉回答。判斷已經得出結論後,米拉站了起來。


    [那麽,就走吧。]


    幸好,三匹馬全都平安無事。三人上了馬,慎重的前行於樹林之間。


    出了森林。以夜空為背景,無數的星星閃耀著。


    [你們認為,崗隆他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騎馬前進著,提格爾詢問二人。


    [如果指的是放過我們的話,應該是為了讓我們去和德雷卡瓦庫對戰吧。]


    米拉焦躁的扭曲著臉。她根本沒有不去和魔物作戰的選擇。隻要想到其他魔物們正在諸國到處搞鬼,就絕對不能做事不管,他們之中對於米拉來說還有無論如何非滅不可的存在。正是占據了她祖母維克托利亞的遺骸,並讓其母受到重傷的叫做絲梅的魔物。


    [魔物的事,在走出夏魯魯小道時已經聽二位說過了…。其中還有能化成人類的家夥在嗎?]


    對於認真詢問的琉蒂,米拉苦澀的點點頭。


    [在亞斯瓦爾和我們對戰的魔物叫做托魯巴蘭,化成了一個叫做雷斯塔的人。所以存在魔物化成人類侍奉泰納蒂公的可能性。]


    [我其實有些在意。去年春天和墨吉涅的戰爭時,泰納蒂公到底是怎麽驅使龍群的呢?要是和魔物有關的話,那就說得通了。]


    米拉的表情變得沮喪。她難以判斷,是否應該再將泰納蒂作為友軍。最壞的情況是,不止會讓索菲撰寫的書信成為一張廢紙,還有可能樹立另外的強敵。


    [米拉覺得崗隆他,是魔物嗎?]


    提格爾問道,米拉表示肯定的點點頭。


    [不會錯的,拉維亞斯是這樣說的。]


    [我也這樣認為…但要真那樣的話,就表示那家夥背叛了同伴嗎?]


    要是崗隆什麽都不說,提格爾他們應該不會注意到德雷卡瓦庫的真實身份吧。就算由於什麽契機注意到了,那也一定是很久以後的事了。


    [大概魔物們也不是團結一致的吧。和我們在墨吉涅對戰的盧薩魯卡,似乎就討厭著絲梅的。]


    從至今為止交手過的魔物的脾氣來看,確實很有可能。但不管怎樣,現在沒有足夠的材料繼續推測下去。作為暫時的結論已經可以了。


    提格爾改變了話題,將自己做的夢告訴了二人。


    [驅魔之人,卻又是毀滅人類之人啊…。隻聽這些的話,會讓人覺得,魔彈之王似乎是人類和魔物兩者共同的敵人。]


    米拉麵露苦澀。琉蒂說出了深思熟慮的話。


    [我很在意出現了三個答案這點。是三個答案其中有一個是正確的,還是三個都是魔彈之王的一麵呢?提格爾怎麽看呢?]


    [不知道。]


    提格爾率直的搖頭。


    [魔物大概就是那樣了,但關於魔彈之王,隻憑這些就作出結論是危險的。等這場戰爭結束,布琉奈安定下來以後,我們再調查看看吧。]


    [是呀。我想薩克斯坦的亞特裏茲殿下和瓦爾特拉務提,他們也正在幫我們調查關於魔彈之王的事。]


    米拉表示讚成。從提格爾他們那裏聽說了關於魔彈之王相關的亞特裏茲,和他們約定了會去王宮的書庫裏調查看看,有沒有相關記錄在。


    [我也想將現在的情況告訴殿下。我國的大貴族裏有魔物,還有魔物潛伏在其他大貴族身邊,那就不得不傾舉國之力去應對了。]


    琉蒂的聲音裏帶著強烈的決意。提格爾也有同感。


    ——巴舍拉應該知道崗隆的真實麵貌吧。


    仰望夜空,提格爾想著。他雖是應該打倒的敵人,但萬一,也有可能可以為了和魔物戰鬥而協作。應該會有機會和他對話吧。


    ——是不是因為獲知了崗隆正體的關係,讓自己想的太多了。


    搖了搖頭。現在應該考慮的是,如何到達雷格納斯王子的身邊。


    夜風吹過。星光照耀之下,三騎人影正在草原上輕快的奔馳。


    烏爾斯 馮侖正在房子二樓的陽台上,眺望早晨的風景。


    在遙遠的東麵,連接著由白茫茫的萬年積雪,還有青色的遮蔽下所點綴的壯麗山脈。那是代替布琉奈和吉斯塔特國境線的博久山脈。


    山脈之上,是清澈且萬裏無雲的廣闊藍天。那份蒼藍,也傳到了這塞雷斯塔城。


    這是初夏典型的天色,但烏爾斯卻希望,天能陰下來。這樣可以讓阿爾薩斯的民眾,再稍微容易些逃離災禍。


    烏爾斯穿著用鐵片補強的皮甲,腰間插著劍。


    比起用鐵甲蓋住全身,烏爾斯更偏愛輕便。而且要獲得盔甲很花錢,所以這身很適合擁有許多山川和森林的阿爾薩斯。


    ——匆匆忙忙之中,也已經到了夏天了呐。


    烏爾斯帶著馬斯哈斯給的三個士兵一起從奧德出發,是在春天過半之時。過了多達二十天,烏爾斯他們終於到了阿爾薩斯。


    原本,從奧德到阿爾薩斯的話,騎馬隻要不到五天。


    不過,布琉奈東北部的山野裏到處都留下了春天大水的影響。四人被逼饒了幾次遠路。除此之外,還被支持崗隆的諸侯抓到了,被關了幾天後,才好不容易逃出去。


    這樣看的話,回來是要花二十天了吧。


    回來的烏爾斯,受到了驚訝和更勝於那份驚訝的喜悅領民們的迎接。


    畢竟他是在初冬時從阿爾薩斯出發去了王都尼斯後,到春天也不見有回來的跡象。對主人的回來尤其感到高興的,是受命與烏爾斯在冬天就回來的隨從們。他們一直對此深感後悔。


    雖然以側近巴托蘭為首,誰都想一問究竟,但烏爾斯還有更加要緊的事情。他讓主要的人集中到房子裏,用緊張的語氣宣告道。


    [近期,這個阿爾薩斯會成為戰場。有數量多到嚇人的士兵會來。]


    剛開始,聽眾們的反應都很遲鈍。


    [多到嚇人的數量是有….四百嗎,難道是五百嗎?]


    對他們來說這已經是能想到的最大數字了,但烏爾斯搖了搖頭。


    [最少也有一千。]


    一瞬間,客廳裏被沉默籠罩。他們困惑的麵麵相覷。然後,其中一人劇烈的歪著頭詢問烏爾斯。


    [那個,烏爾斯大人,你在王都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我被卷入到了二位王子的爭鬥之中,可以這麽說吧。]


    為了讓他們也能夠理解,烏爾斯將事情說的簡單化。


    去年,國王陛下的庶出王子受到了正式的認可。那個王子,策劃了和另一個王子的爭鬥。而且,他還陷害了提格爾…。


    [你們也知道的吧,提格爾和吉斯塔特的戰姬閣下很要好。而且,提格爾在去年,還在其他國家的戰爭中獲得了武勳。]


    [因為受到嫉妒,就被陷害了嗎?提格爾大人也真不容易呐。]


    剛才向烏爾斯提問的男人歎了口氣。要是往常的烏爾斯,就會迎合他露出苦笑了,但現在連那份餘裕都沒有了。


    [不僅僅是提格爾的問題。我也被那個王子派出的刺客襲擊了。拜托了奧德的馬斯哈斯,才總算回來了。敵人不葬送我和提格爾是不會罷休的。幾乎確定會派兵過來。]


    過了數到四或五左右的時間,在場的人們理解了烏爾斯的話。客廳被巨大的嘈雜聲籠罩。一個人發出顫抖的聲音。


    [一,一千,這是真的嗎….?]


    烏爾斯點點頭,平靜的說道。


    [那個王子,會將不遵從他的貴族,連帶家族一同斬殺。就算小孩都不放過。房屋也會被燒毀。恐怕也不會接受投降的吧。]


    [提格爾大人….提格爾大人他,正在哪裏做些什麽呢?]


    因為椅子不夠,靠在牆上聽了對話的男子叫到。


    [提格爾召集同伴,正在和那個王子作戰。但是,兵多的那方是王子。]


    這次全場變為了沉悶的氣氛。為了將這樣的氣氛一掃而光,烏爾斯大聲講道。


    [首先,先讓女人和小孩,老人等沒有作戰能力的人們逃走!]


    在場的人們都嚇了一跳,肩膀顫抖了下。巡視他們之後,烏爾斯繼續說。


    [到今天為止,已經把所有該做的都想好了。之後就隻剩下執行了。]


    被這股氣勢壓倒,他們一齊點頭。雖然強硬的做法不是烏爾斯所喜歡的,但為了避免混亂逼不得已了。沒有時間再驚慌失措了。


    讓無法打仗的人逃走,向近鄰諸侯尋求幫助,然後就讓戰士籠城,爭取時間。在阿爾薩斯這樣的地區,所能做的非常有限,就隻有這些。


    一個年輕人氣勢洶洶的從椅子上站起來,看了一圈周圍其他人。


    [現在烏爾斯大人回來啦!快點開始動手啊!]


    其他人也接連讚成。他們都對馮侖家寄予很大的信賴。他們知道,烏爾斯,還有提格爾也在為成為一個好領主而努力。


    [——謝謝,各位。]


    烏爾斯向他們深深低下頭。


    然後從今天開始,烏爾斯和領民們就如文字描述一樣,不惜用上睡覺時間也在幹活。


    向領地內的所有村莊都發出了通告,命令能打仗的人到塞雷斯塔去,打不了仗的人統計好數目往博久山脈逃。


    敵人的數量多達一千,如此數量的士兵往博久山脈去的話一定會刺激到吉斯塔特,根據情況可能會引起衝突,他覺得敵人應該也會想避免發生這種事。


    還有,派使者去,向近鄰諸侯,和吉斯塔特的萊特梅莉辭公國請求幫助。


    另一方麵,也要履行和馬斯哈斯的約定,向奧德派去十個士兵。有熟悉打仗的五人,還有擅長打雜的五人。


    [現在是哪怕一個士兵都要吝惜的狀況。向奧德派兵的事,等到負擔多少減輕些再派也可以的吧。]


    一個領民這樣說道,烏爾斯搖搖頭。


    [馬斯哈斯也是在嚴苛的情況下幫助了我和提格爾。要是現在一個士兵都不派去的話,不僅是我,所有阿爾塞斯的民眾都會被當做不知報恩之徒的。]


    順便一提,跟隨烏爾斯來的三個奧德士兵也留在了阿爾薩斯。他們笑著說,[要是現在回去的話,會被馬斯哈斯大人痛扁的。],力氣活也好打雜也好,連眉頭也不會皺一下的幫著忙。


    然後,烏爾斯在圍住塞雷斯塔城的城牆西麵大門附近做了箭樓。


    城牆本身沒有補強。隻能通過稍微加工下既不高也不厚的城牆,臨陣磨槍了。大門旁邊堆放了貨架和較重的家具,向西麵頻繁的派出偵查。


    在執行著這些措施的同時,烏爾斯還必須要討伐在領內作亂的山賊。得知領主長期不在而趁機進來的家夥們不少。


    過了數日,派去諸侯或騎士團那裏的使者回來了。


    然而,能帶來可以說得上是成果的人,一個也沒有。


    支持崗隆和巴舍拉的人和烏爾斯敵對,相信提格爾和吉斯塔特勾結的謠言的人,態度則表現的很冷淡。


    雖然對烏爾斯友好的諸侯也當然存在,但那些人也受到了支持崗隆的諸侯們攻擊,無法協助阿爾薩斯。


    奧傑子爵家的優格是烏爾斯和馬斯哈斯的親友,雖然表示也會派少量士兵過來,但他正在和支持崗隆的諸侯打的熱火朝天。得知他窘境的烏爾斯拒絕了提議,反過來為無法幫忙而致歉。


    然後昨日傍晚,派出去偵查的士兵,因恐懼而顫抖著向烏爾斯報告。


    他說看到了多達不可計量的武裝士兵,正向西麵的街道徑直走來。


    [軍旗上畫著什麽?]


    聽到回答說是頭上長角的馬後,戰栗從烏爾斯的背脊上滑落。獨角獸(裏克爾怒)的軍旗是崗隆公爵家的。向這裏進軍的是魯提迪亞士兵。


    [粗略的也好,敵人數量到底有所少知道嗎?]


    聽了烏爾斯的話,那個士兵回答說,[不止一千,左右…]。


    ——應該給有前途的人,更多學習機會的。


    隻用眼睛就能看出大軍數目的能力,是需要訓練的。


    如此少量的軍隊,應該得不到很大的重用。因此,沒有機會要去數超過一千的士兵數量,所以也就沒有訓練的必要了。


    烏爾斯問了幾個問題之後,說了些慰勞士兵的話就讓其退下了。


    ——恐怕有三千吧…。


    這裏有步兵二百。派了十人去馬斯哈斯那裏,還分了些去護衛往博久山脈去的領民們的士兵,就是這樣了。根本沒法打。


    但是,不可以投降。魯提迪亞士兵的無道,烏爾斯很清楚的。他們會搶走能從塞雷斯塔城搶走的一切,燒光一切吧。就算萊特梅莉辭派援兵來,也來不及了。


    隻有自己等人的話,倒也罷了。已經做好覺悟了。問題是逃走的領民們。


    ——雖然逃到博久山脈的話應該安全了…。


    但魯提迪亞的士兵們,也許會不管吉斯塔特的反應,追擊領民們。


    ——總之,要盡可能的在這裏爭取點時間。


    這樣說給自己聽後,烏爾斯迎來的早晨。


    ——布琉奈的眾神啊,請守護提格爾和迪安。


    他看著博久山脈,向眾神祈禱。對於次子迪安,他托付給了打掃房屋的女仆蒂塔。她和領民們一起向東逃了。


    當烏爾斯說要她從這座城逃走時,蒂塔表示強烈的抗拒。她說在提格爾回來之前是不會離開這間屋子的。對於她第一次表現出的任性,烏爾斯感到吃驚。


    和側近巴托蘭二人一起勸說她,將迪安托付給她後,蒂塔才總算同意逃走。


    來自臥室外的敲門聲,將烏爾斯拉回了現實。他從陽台回到臥室,打開門。站著和自己穿著相同武裝,小個的老人。他是巴托蘭。


    [烏爾斯大人,士兵們已經在前庭集合了。]


    [知道了。],回答時,烏爾斯露出了苦笑。


    [我倒是希望,你能去奧德幫提格爾呐。]


    和主人同樣五十二歲的巴托蘭,用充滿皺紋的臉笑這說。


    [少主也會說同樣的話吧。他會說希望我來幫烏爾斯大人。]


    從提格爾出生時就一直照顧他的巴托蘭,是這樣稱呼提格爾的。烏爾斯點點頭,抹去笑容轉為嚴肅的表情。


    [這是一場苦戰,拜托了,巴托蘭。]


    [當然。]


    主從並排走出。離開了房屋,正如巴托蘭所言,士兵們已經集合好了。


    武裝不太行。拿著槍和斧的人大約有一半,其他人則是用鐮刀、鐵鍬和棍棒做武器。拿弓的人也僅有二十人。


    防具方麵,穿皮甲拿木盾,戴頭盔的人有三成左右。其他的,還有僅用皮革裹住身體的,穿著平常裝束的人也不少。


    隻不過,士氣很高昂。每個人都燃燒著必須守護阿爾薩斯的氣魄。


    看見了烏爾斯,士兵們整頓隊列。


    環視著他們,烏爾斯平靜的開口通告。


    [到今天為止,各位都一直在做著各種各樣的準備。我再次感謝你們。]


    稍許迷茫了下後,他握緊拳頭繼續說。


    [向這座城裏來的敵人,是我們的十倍以上。]


    傳來數十聲屏住呼吸的聲音。這是當然的反應,不吃驚的人才顯得奇怪。


    [向博久山脈逃走的人之中,也有你們的家人吧。為了他們,盡可能的將敵人留在此地,這就是我們的目的。這點請不要忘記了。]


    他十分清楚這是種卑鄙的說法。然而,為了抹消士兵們的恐懼,提高士氣,隻能再次重申戰鬥的理由了。


    [之後,你們就到各自的崗位待命吧。恐怕,在中午之前就會來了。]


    等到士兵們離去之後,烏爾斯一人去了房屋背麵。


    對著亡妻之墓,祈禱。回到塞雷斯塔城之後,他一次也沒有來過。因為沒有那個餘裕。


    結束了短暫的祈禱之後,烏爾斯走向西門。


    烏爾斯將二百民士兵,分配到了東南西北四處。


    並不是均等分配。大概率成為主戰場的西麵分了一百二十個士兵,其他三個方向放了二十至三十個士兵防守。烏爾斯自己,則到了西門旁邊搭建的箭樓上。保持不失冷靜的態度,慢慢的仰望上升的太陽。


    離正午還差半刻左右的時候,大門上站著的一個士兵大聲加道,[來了。]。烏爾斯站起來,看向西麵。


    連在一起的無數鐵塊,就像條巨大的蛇一樣。


    數量眾多的武裝士兵,正向街道進軍。盔甲反射著陽光,畫著獨角獸的軍旗迎風飄揚。盔甲的聲響似乎都傳到了這裏。


    [果然是三千呀…]


    烏爾斯發出了呻吟。比自己軍隊多出十五倍的數量讓他感到暈眩。雖然似乎全是步兵,但全員都穿著盔甲。正麵交鋒的話,自己這邊連四刻半恐怕都撐不了。


    但是,指揮官不能顯露出不安和動搖。他向地上的士兵們用力呼喊。


    [穿著鐵甲不代表就是無敵。沒什麽好害怕的!]


    士兵們重整士氣,舉起武器和拳頭回應烏爾斯。


    之後,魯提迪亞軍到了西麵大門。


    ——連隊列也沒有整頓啊。似乎也沒有帶像是攻城武器之類的東西。但是…。


    觀察了敵兵的武裝,烏爾斯麵露難色。拿著沉重雙刃斧和長柄戰錘的人很多。要是被這些武器反複敲擊的話,城門恐怕也無法堅持多久的。


    魯提迪亞的士兵們,仰望烏爾斯,發出輕蔑的笑聲。或許是在嘲笑貧弱的武裝,或許在嘲笑數量太少,也可能兩者都是。


    一個頭盔上長了三根角的騎士上前,大聲叫嚷道。


    [把叫烏爾斯 馮侖的家夥交出來。那樣的話就會對你們這些鄉巴佬們發慈悲的。]


    [慈悲是指怎樣?],烏爾斯冷靜的問道。騎士笑了。


    [賣給墨吉涅的奴隸商人啦。不會讓你們死的,高興吧。要是對臂力有自信的家夥,就老實服從吧。作為戰奴可以賣個好價錢。]


    [老人和小屁孩不要哦。多數都會死在半路。帶著就是累贅。]


    其他的騎士也跟著起哄,魯提迪亞士兵們哄堂大笑。


    ——已經想好他們會提出些極度苛刻的要求了,但這卻超過了他的想象。


    烏爾斯因憤怒而臉色鐵青。他們顯然,已經習慣這樣恫嚇了。


    [動手!]


    判斷無法溝通之後,烏爾斯叫到。


    阿爾薩斯士兵們將事先放在城牆上的石頭,接連不斷的扔向魯提迪亞士兵。


    石頭的大小大約和小孩的拳頭差不多,要是打到盔甲的縫隙裏也會很疼的,甚至會讓人骨折。就算打在盔甲上,也能讓人踉蹌。


    魯提迪亞士兵退縮的時間,隻持續了很短一段。他們架開盾牌防禦投石。看見這個的烏爾斯,采取了下一個措施。


    阿爾薩斯士兵們,這次將注了油的皮袋,和點上火的火炬一起扔出去。火焰在魯提迪亞士兵們的腳下瞬間擴散,升起了煙。為了讓火焰更容易蔓延,烏爾斯他們將昨天割下的草事先撒在了周圍。


    要是火燒到衣服上,盔甲反而會礙事。煙熏之中回響著悲鳴和慘叫的合唱。在地上打滾的人,被煙嗆到眼睛和鼻子裏,和同伴衝突的人層出不窮。阿爾薩斯士兵們將皮帶換成石頭,對著正處於混亂之下的魯提迪亞士兵們淋下石雨。


    [盡耍小聰明。]


    帶三角頭盔的騎士咂了下舌,向士兵們發出指示。魯提迪亞士兵一邊回收負傷的同伴和屍體,一邊後退。看到這裏的烏爾斯,讓他們停下了攻擊。


    [雖然知道他們會一個勁的攻過來,但居然這樣小瞧我們…。]


    烏爾斯向士兵通告,喝點水稍作休息。敵兵並非逃走了。隻是被自己這裏的攻擊嚇了一跳。應該會馬上重整態勢卷土重來的吧。


    仰視天空。是令人感到怨恨的蒼天。陽光照射的很強烈,吹著溫熱的風。太陽還沒到正中。


    和預想的一樣,那之後過了還不到四刻半,魯提迪亞士兵就再次出現了。這次隊列很整齊,前頭的士兵們齊刷刷的架著盾牌。和剛才是完全不同的氣氛,城牆上的阿爾薩斯士兵們,情不自禁的縮起了身體。


    敵人不僅僅是重整態勢。烏爾斯從箭樓上巡視看去,發出了苦惱的呻吟。他發現北麵和南麵,各自都有部隊正描繪出大幅度曲線前進。


    [想要從西、北、南麵三方發動攻擊嗎?]


    對於有多數士兵的魯提迪亞軍來說是很正常的戰術。


    對著排列盾牌前進的敵兵,阿爾薩斯士兵將油袋和點著火的火炬扔出。用盾牌防禦後的魯提迪亞士兵們左右散開,後退。然後,在後麵待機的士兵們澆上土來滅火,等到控製住煙霧後再前進。那是統一規劃好的行動。


    絕望勒緊了烏爾斯的胸口。等到這邊的油袋耗盡,魯提迪亞士兵們就會逼到城牆,盡力破壞後入侵進來吧。


    ——要是被他們進來了,武裝和物量都會被壓垮。在這之前隻好主動出擊了。


    要爭取時間。哪怕隻有數到一百的時間也好。甚至隻有數到十的時間也好。


    [在油袋耗盡之前,不要停。]


    下達命令後,烏爾斯從箭樓下到地上。正在鞭策士兵們的巴托蘭留意到了主人正跑過來。烏爾斯用已經做好決定的表情高告訴他。


    [去把我的馬牽來。還有幫我準備好大錘。]


    大錘,是指將削尖的三根圓木綁在一起,拴在貨車上的那個。十個對自己力量有自信的大人才能挪動的大家夥。巴托蘭沉痛的問道。


    [已經,撐不住了嗎?]


    [好像到此為止了。]


    在這死亡逼近之時,烏爾斯表現出連自己都感到意外的冷靜。


    ——提格爾,抱歉隻能讓你來善後了,拜托了。


    用大錘和馬切入敵陣,哪怕多打倒一個敵人。這就是最後的措施了。


    巴托蘭的表情馬上就要哭出來似的,顫抖則肩膀,什麽都沒再說就跑開了,然後牽著馬回來。之後,呼叫了幾個士兵讓他們去啟動大錘。


    [謝謝,巴托蘭。]


    烏爾斯用溫和的微笑道謝,騎上了馬。拔出劍。


    [油袋沒了!就扔石頭到扔完為止!]


    城牆上的一個士兵,用猛烈的勢頭跑來報告。


    這時,在城門內側的烏爾斯無法看到,察覺到油袋用完的魯提迪亞軍猛然前進。用盾牌抵擋全部的投石,逼近了城門,用斧頭和錘子敲打城門。每一擊都讓城門發出悲鳴,擴大著缺口。


    [大錘已經準備完畢!]


    巴托蘭叫道。幾個士兵站在城門旁,將手放在門栓上。


    [等我們出去以後,立刻關門!]


    烏爾斯嚷道,抽掉了門栓。打開了城門。揮著武器的幾個魯提迪亞士兵失去平衡跌倒在地。這時,大錘伴隨著怒吼猛烈的突擊出去。將吃驚的敵兵打飛,或者壓碎,躍到了城門外。


    烏爾斯也策馬奔跑。用一擊砍到了想要重新站起來的魯提迪亞士兵,並排著大錘,競相撲入敵陣。斬裂右側敵兵的喉嚨後,血漬在他的盔甲上描繪出斑紋。


    帶著憤怒和熱意,殺意的幾個喊叫聲,正包圍著烏爾斯。尖頭閃著光亮的幾根長槍襲擊過來。


    感受著臉頰和手臂灼熱的痛楚,烏爾斯用劍橫掃。二個魯提迪亞士兵分別永遠失去了眼睛和鼻子,噴著鮮血倒向地麵。


    攪動著大氣,大錘逼近。敵兵被打飛,留出了空檔。烏爾斯拚命騎馬前進,再次揮劍。


    風呤叫著,長柄斧迫近了。烏爾斯本能的斜過身體避開,失去平衡落馬了。魯提迪亞士兵們發出叫喊,揮著長槍盾牌群聚過來。他跳著起身,砍到一個。肩膀和側腹,還有大腿被長槍擦過。


    用手抵住側腹。手掌被染的鮮紅。


    ——身體,還能動。


    這樣說給自己聽後,呼吸變得困難,左右使不出力,單膝觸地。魯提迪亞士兵包圍了烏爾斯,為了了結他刺出長槍。


    這時,吹過一陣強風。烏爾斯看見了無法置信的景象。


    一匹馬,從魯提迪亞士兵們的頭上越過,撲了過來。那匹馬上坐著一個少女。


    是個美麗的少女。年齡在十七、八歲左右。長達腰間的白銀色頭發反射著陽光,端正臉龐上鮮紅的眼瞳閃動著霸氣和戰意。她穿著葡萄色和白色混合的軍服,手裏握著附有漂亮裝飾的長劍。


    烏爾斯也好,魯提迪亞士兵們也好,呆呆的盯著這個不可思議的不速之客。少女這邊,像是不知道其他人表現出的困惑一樣無視魯提迪亞士兵們,俯視著烏爾斯。露出開心的笑容開口說道。


    [我叫艾莉歐諾拉 維爾塔利亞。是吉斯塔特的戰姬。你就是馮侖伯爵嗎?]


    烏爾斯點頭後,白銀長發的戰姬調轉馬頭麵向魯提迪亞士兵。


    [談話之前先要把這些家夥收拾掉吧。你先退到安全的地方。]


    烏爾斯目瞪口呆。自稱戰姬的這個少女,明明沒有穿盔甲,隻憑一把長劍就想對抗魯提迪亞的軍隊。


    本能的想要阻止,但在烏爾斯說出口之前就把話吞了回去。


    戰姬的強大,烏爾斯也很清楚。因為多虧了奧爾加 塔姆,烏爾斯才能抵達奧德。那艾莉歐諾拉,也可能同樣會是那種程度的優秀戰士。


    結果,烏爾斯的想象是正確的。


    艾莉歐諾拉——艾蓮踢了下馬腹。果敢的撲到敵兵正中央。


    她的周圍刮起大風,三個魯提迪亞士兵頭盔裂開,或者從肩膀流出鮮血倒下。理解到正是艾蓮揮下長劍打倒了他們,對烏爾斯也好,魯提迪亞士兵們也好都需要少許的時間。


    [要是珍惜性命的話,就把去指揮官的路給我讓開。]


    艾蓮傲然的在馬上宣告。雖然那聲音很平靜,也並非高壓的語氣,但幾個魯提迪亞士兵卻受到壓迫向後退。還有其他幾個人,為了否定自己的畏懼,襲向艾蓮。


    金屬聲,和喪命聲接連響起。艾蓮揮出長劍彈開迫近的槍群,轉動手腕一閃,砍倒了魯提迪亞士兵。


    [這是何等的劍技。奧爾加閣下也是個技藝超群的戰士…。]


    艾蓮的戰姿,讓烏爾斯發出佩服的歎息。但是,他還是覺得必須要去援護她。因為這是屬於自己等人的戰鬥。


    用劍代替拐杖站了起來。從旁邊伸來的手,意想不到的支撐起烏爾斯的身體。他吃驚的看向旁邊,是一個少女仰視著他。


    [好久不見,馮侖伯爵。]


    擁有長長黑發的少女,穩重的發出問候。年齡是十五、六歲的樣子,小個的身體上穿著奇異的服裝。


    袖口是分開的,露出肩膀的上衣,能包住腹部的粗大束帶,呈現纏住身體的形狀,能從開口處窺見纖細的腿的裙子,不管哪個都不是會在布琉奈常見的。


    不止是衣服。她的肩上還扛著一把,和她那身體不相符的大鐮刀。


    [米利茲閣下…。]


    在新的驚訝之下,烏爾斯呆呆的看著她。


    她的名字叫米利茲 格林加。是有著【虛影的幻姬】(采露維迪)別名的戰姬,去年夏天拜訪過塞雷斯塔城,烏爾斯在那時見過她。


    [為何你會在這裏?不,話等下再說。艾莉歐諾拉閣下她…]


    [請放心吧。]


    看著艾蓮的後方,米利茲淡淡的繼續說。


    [因為艾莉歐諾拉大人,並非獨自一人來這裏的。]


    在她剛剛說完之後,從北麵傳來轟鳴的喊聲。烏爾斯驚訝的將視線移向那邊。向著魯提迪亞士兵們的對麵,離開數百阿爾欣的地方定睛看去。


    有一支騎兵團朝這裏過來。數量超過一千。


    他們舉著的軍旗,有二種。一種描繪著黑龍,還有種則是在黑底上描繪了斜置的銀劍。那是吉斯塔特王國的黑龍旗,和萊特梅莉辭公國的軍旗。


    [烏爾斯大人和我一起後退吧。不處理傷口的話。]


    看著烏爾斯那被染紅的側腹,米利茲說道。


    起初,艾蓮和烏爾斯聯絡後,就打算讓萊特梅莉辭的軍隊進軍阿爾薩斯。改變那個預定的原因是,艾蓮所派出的作為使者的副官莉姆既莉姆亞裏沙,和烏爾斯派出的使者在萊特梅莉辭領內見麵了。


    得知了阿爾薩斯現狀的莉姆,立刻回到了艾蓮處,進言應該立刻派出軍隊。艾蓮點頭答應,當天就率領二千士兵從萊特梅莉辭出發。


    [我先單獨去阿爾薩斯,向馮侖伯爵傳達我們這邊的行動吧。]


    這時,米利茲這樣提議。她有著可以一瞬間移動到遠處的龍技。


    但是,艾蓮搖搖頭,用嚴肅的表情說。


    [你的那份力量雖然十分便利,但正因如此,在無法使用時會很可怕的。]


    如果阿爾薩斯被敵兵占領著,以飛躍形式到那裏的話,米利茲就會陷入窘境。能立刻使用龍技逃走倒還算好,但要是遭遇到無法使用的狀況的話,就會被孤立。


    因此,到能看到塞雷斯塔城周邊為止,艾蓮同米利茲和萊特梅莉辭軍一起行動。正可謂千鈞一發。


    萊特梅莉辭軍加速了。他們卷起塵土突擊,切入了因突來的敵人而措手不及的魯提迪亞軍側麵。魯提迪亞士兵們架起槍盾想要迎擊,但因步伐混亂沒能起到有效的反擊,被單方麵蹂躪。


    無數擊碎肉塊和鐵塊的聲響交替響起,迸發出悲鳴和慘叫,演奏著淒慘的回響。被馬踢飛,被搶貫穿,被同伴壓垮,魯提迪亞軍的陣容大幅度崩潰。屍體倒在了屍體上,流血的河川瞬間變成大麵積的血池。


    這個橫向衝擊,讓魯提迪亞軍士氣受挫。


    就在剛才不久,勝利還是屬於他們那邊的。還差一點就會侵入城裏,可以肆意殺戮和掠奪。正因如此,受到衝擊和混亂的影響很大。別說反擊了,就連前進還是後退都無法好好判斷。被萊特梅莉辭士兵們接連擊殺。


    艾蓮也一邊斬殺著魯提迪亞士兵,一邊前進,三角頭盔的騎士阻攔在她麵前。他騎著馬,右手持劍,左手拿盾。


    麵對雄叫著突擊而來的騎士,艾蓮也揮舞長劍策馬前進。交錯之後,二把利刃反射出初夏的陽光。


    被流血染紅了鎧甲,騎士落馬了。看見這一幕的魯提迪亞士兵們發出驚愕和恐懼的喊叫。這個騎士正是魯提迪亞軍的總指揮官。


    總指揮官的死,讓魯提迪亞士兵們想要逃跑。他們認為已經輸了。


    後退著,扔下武器,背對敵人,魯提迪亞士兵開始潰敗。好不容易還保住形態的陣容接二連三的露出破綻,而且在一瞬間就擴大開來。


    萊特梅莉辭軍隊緊咬逃跑的敵人。用槍刺向後背,用劍敲裂頭盔。


    要是放鬆追擊的話,會給敵人反擊的機會吧。這些道理,指揮著萊特梅莉辭軍的莉姆亞裏沙十分清楚。


    她粉碎微弱的抵抗,徹底擊垮魯提迪亞士兵們後,瞄準了敵人的別動隊。正是向塞雷斯塔城北麵和南麵包抄過來的部隊。他們得知了本隊受到萊特梅莉辭軍的攻擊後,就回來了。


    他們的行動雖然很勇敢,但是,卻隻是給了萊特梅莉辭軍各個擊破的機會罷了。


    萊特梅莉辭軍預測距離後,朝敵人淋下箭雨,趁他們行動遲緩之際,一齊用槍尖刺出。別動隊的士兵們想要拚命抵抗,但本隊敗北的消息讓他們立刻失去戰意。化成一盤散沙開始逃跑。


    艾蓮擊殺總指揮官後,就一邊隻斬殺迎麵過來的敵兵,一邊注視戰況,判斷戰爭結束後調轉馬頭。找到了城門旁邊的米利茲和烏爾斯後,騎馬向那邊過去。


    烏爾斯被米利茲支撐著,坐在地上。皮甲也脫掉了,以腹部為主,幾乎身體各處都纏上了繃帶。留意到向這邊過來的艾蓮,在米利茲的幫助下站了起來。


    艾蓮也輕快的下了馬。烏爾斯先開口了。


    [艾莉歐諾拉閣下,我作為阿爾薩斯的領主,為您守護了這塊土地而表示感謝。]


    [不用客氣,萊特梅莉辭是阿爾薩斯的朋友。而且,我也被令郎救過性命。總算能還掉所欠之物讓我感到輕鬆了。]


    屍體和流血、還有被丟棄的武具所鋪設的地麵上,吹過帶著塵土的風。


    不由得仰視天空,太陽已經過了正中央。


    落日的光芒將塞雷斯塔城染成朱紅色,顯出了色彩濃厚的影子。


    這場戰役中喪命的阿爾薩斯士兵超過百人,重傷者也超過了三十人。這是讓人感覺不出勝利喜悅的重大打擊。要從這個狀態下恢複過來,需要花上不知多少年了。


    烏爾斯本想親自埋葬死者的,但遭到擔心他傷勢的巴托蘭極力反對,沒有辦法隻好交給他處理了。移到房屋的臥室後,再一次接受了護理。


    這之後,烏爾斯呼喚了二名戰姬。因為要和她們說的話,不是作為領主的烏爾斯的話,誰也說不了。


    對著不久出現的艾蓮和米利茲,烏爾斯為自己在臥室接待的無禮行為致歉,並再次為獲得了救助表示感謝。拿出了自己最上等的葡萄酒,親自倒在銀杯裏了遞給二人。


    艾蓮禮貌的接過銀杯,大方的回答。


    [不用那麽在意。我這邊也是由於我這邊的情況而行動的。]


    她說了瓦倫緹娜對於布琉奈現在的狀況,表示出的見解。


    那便是,崗隆公爵從法隆王那裏搶奪了王座,可能打算將巴舍拉作為新國王放到上麵,烏爾斯不由得感到驚訝。


    [看來吉斯塔特有位賢者在呐。]


    [這可誇的過頭了呀。隻不過任何人都會有自己的優點罷了。]


    艾蓮的評價雖然辛辣,但她之所以這樣說的理由隻不過是針對瓦倫緹娜這點,米利茲也知道,所以保持了沉默。艾蓮繼續說。


    [總之,這樣想的瓦倫緹娜,應該想借著保衛阿爾薩斯的名目,釀造出可以隨時介入布琉奈的狀況。作為我來說,也想要避免締結友好的對象被卷入戰亂,還有我這裏要是受到波及也會困擾的原因在啦。]


    [多虧如此我才能撿了條命。再次向你們二位表示感謝。]


    [不過,現在的布琉奈真是這樣的情況嗎?]


    [正是],烏爾斯說著點點頭,陳述了自己的經曆。聽完的艾蓮和米利茲,全都啞然了。


    [不止是柳德米拉,居然連索菲加上奧爾加、艾麗薩維塔都在這個國家?]


    [王都尼斯已經被崗隆公爵占領了嗎….]


    二名戰姬麵麵相覷。果然這個狀況還是出乎她們意料了。不過,艾蓮立刻整理思路,詢問年輕的戰姬。


    [米利茲,你要怎麽做?]


    [就算你問我要怎麽做….?]


    [我要去那個叫做什麽遊擊隊的地方。]


    [那阿爾薩斯怎麽辦?敵人,也許還會再來的。]


    在佩服艾蓮的果斷同時,米利茲問道。艾蓮若無其事的答道。


    [我把帶來的士兵們放在這裏。交給莉姆指揮的話不會有問題的。再向奧爾繆茨派出使者,求助斯維特拉納閣下就萬無一失了。]


    雖然艾蓮和米拉關係險惡,但卻尊敬斯維特拉納。大概也有斯維特拉納並不像女兒這般拘泥於禮儀的原因在吧。


    [那我也和艾莉歐諾拉大人一起去吧。]


    完全不表露出畏縮的樣子,米利茲答道。


    [都來這裏了,隻有我一個人會去這種事還是做不出來的。]


    [那我來領路吧。我並不是懷疑二位的強大,但考慮到旅行時可能會遇到需要布琉奈人的時候。]


    聽了烏爾斯的提議,艾蓮搖了搖頭。


    [那到不用。不過,還有其他地方需要你來助一臂之力。]


    似乎是想到了什麽,艾蓮浮現出笑容。那並不是如戰士般充滿霸氣和戰意的笑容,而是像要搞惡作劇的孩子般表情。


    [如果在能做到的範圍裏,我一定會協助的。]


    盡管對她的態度有些詫異,烏爾斯還是如此回答了。艾蓮閃爍著紅瞳。


    [那麽,就把我接下來講的話宣傳出去。【吉斯塔特國王,將沒有那個資格卻貪求王座的巴舍拉王子,以及作為他後盾的崗隆公爵視為敵人,已經下達決意討伐這兩人。我們將召集五萬兵力,準備一萬戰艦,從陸地和海上向布琉奈的北半部分發起攻擊。然後,就把黑龍旗插遍所有的城鎮和都市吧。】這樣。]


    這份宣言,不僅僅是烏爾斯,連米利茲也大吃一驚。


    [什,你在說什麽啊,艾莉歐諾拉大人….]


    就連不太外露感情的米利茲,也瞪大眼睛盯著艾蓮。


    [之前不是說好了嗎?希望不要去引發讓吉斯塔特和布琉奈陷入鬥爭的事態。]


    [我當然記得。不過,你也聽到馮侖伯爵所講了吧。叫巴舍拉的,叫崗隆的都占領王都了。而另一邊,我們手頭隻有二千兵力。而且就連這些,也由於不能讓阿爾薩斯處於不設防狀態而動不了。]


    喝了一口葡萄酒潤了下喉嚨,艾蓮自信滿滿的宣告。


    [要在這個狀況下彰顯我們的存在感,那就隻有通過吹牛來吸引注意了。]


    [要,要是布琉奈當真了的話…]


    [不當真才會讓人困擾。要是能讓一、二個遵從崗隆的諸侯退縮的話,那就能有機可乘了吧。]


    米利茲極其困擾的看著不失傲然態度的艾蓮。


    [艾,艾莉歐諾拉大人,這真的會把事情鬧大的喲。之後不知會被怎麽說….]


    [不,那個的話。]


    消去了凶惡的笑容,變為認真的表情,艾蓮說道。


    [關於這份宣戰布告,被追究責任的會有誰呢?]


    [那個,就是艾莉歐諾拉大人和…還有我啊。]


    [還有,瓦倫緹娜也是。你是受她所托才來我這裏的呀。要是事情不大的話,火星是濺不到她那裏的。但是,要是升級到宣戰布告的話,那果然還是免不了被追責的吧。]


    米利茲咽了口氣。艾蓮再次露出凶惡的笑容。


    [因為我們流血了,那那家夥也該出點汗。雖然不知會是冷汗,還是勞動出的汗呐。]


    有些開心的看著無言以對的米利茲,艾蓮重新麵向烏爾斯。


    [馮侖伯爵,不會給您添麻煩的,要是有什麽的話,就說突然被吉斯塔特軍占領了領地就行了。還有,希望你和關係密切的諸侯將我剛才的宣言傳播出去。傳到敵人耳中。]


    [我明白了。]


    烏爾斯點點頭。雖然之前被嚇了一跳,但仔細想想也的確是一個有效的手段。遵從崗隆的諸侯們,應該會讓大半士兵向王都去的。現在,他們的領地隻有少數的士兵。要是此刻吉斯塔特進攻的話,他們一定會不安的吧。


    [那麽,在這段時間裏,請幫我關照下莉姆他們。]


    在烏爾斯和艾蓮談妥的時候,米利茲插話道。


    [話說回來,要怎麽去遊擊隊那裏呢?]


    [首先,先去那個叫做奧德的地方,打聽下遊擊隊的狀況和所在地。了解之後,就用你的力量跳過去就行。]


    [以前說過了,不能和馬一起跳的喲。因為有個傳聞,想要帶馬一起跳躍的前三代戰姬,目睹了被完美切斷的馬頭而被嚇了一跳。]


    [那樣的話,隻能從在城鎮之間跳躍的空檔中籌備馬匹了。]


    烏爾斯帶著感慨的心情,注視著兩名戰姬的對話。


    和他一同旅行過的奧爾加、米拉也是如此,明明是以代表布琉奈的大貴族崗隆、還有擁有擊退戰姬實力的巴舍拉為對手,卻沒有害怕的樣子。


    對於她們協助兒子這件事,可是真讓人感激啊。


    [祝你們武運昌盛。]


    烏爾斯再次低下了頭。


    抵達王都南側的提格爾三人,輪流進行守夜度過夜晚。


    現在是提格爾守夜的班次。米拉已經睡著並吐著平穩的呼吸。不過,琉蒂似乎沒有睡著。


    ——也許是在想雷格納斯殿下的事,睡不大著吧。


    提格爾姑且就這麽解釋了。


    然而,他錯了。琉蒂忽然翻了個身看著自己。提格爾輕輕拿起放了水的皮袋,詢問道,[是想喝水了嗎?]。


    琉蒂沒有回答。隻有放入篝火裏的小樹枝發出的爆裂聲,回響於二人之間。一邊承受著她的視線,提格爾耐心的等待著。


    不知過了多久,琉蒂突然起身了,半跪著繞過篝火靠近自己。提格爾對此感到疑惑。


    [怎麽了?出了什麽事?]


    為了不驚醒米拉,他小聲問道。琉蒂也壓低了聲音。


    [有重要的事要說。]


    她站了起來,看向樹林之中。


    提格爾也探尋了下周圍的氣氛。附近沒有野獸。而且,米拉的身旁有拉維亞斯在。看來隻要不是離開太遠就沒什麽問題。


    為了以防萬一準備了弓矢。二人向著離篝火十幾步的地方走去。提格爾在詢問怎麽了之前,琉蒂就撲到了提格爾懷裏,將臉擺進去。


    [我,喜歡你…]


    吸了口氣,因為太過突然,他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流逝在二人之間的沉默,和之前圍住篝火時的氣氛完全不同。


    碰到了琉蒂的手臂後,她抬起臉。


    [在納瓦爾城堡再會時,不,在四年前的阿爾薩斯和你分別時,我想我就已經喜歡上你了。但是,我不太清楚,那是否是真正的感情…。在我用體溫溫暖逐漸變得冰冷的你時,我總算是確信了。]


    異彩虹瞳的雙眼,筆直盯著提格爾。臉頰泛紅,琉蒂滔滔不絕的說著。


    [請簡單想一下吧。我可是連婚約也沒有,不滿二十歲的女性喲。就算想不出除此以外幫你的方法,可畢竟是一直抱著你。提格爾難道沒有察覺出來嗎?]


    [不是,那個,那是…抱歉。]


    提格爾語無倫次的道歉。他確實想到了有這種可能。


    [那樣的話,就讓我聽下你的回答吧。不過,你和我剛見麵那時也喜歡過我的吧?]


    提格爾啞然了。不知她的態度為何會如此充滿自信?


    二人的相遇絕不是戲劇性的。提格爾幫助了當時被狼襲擊的她。而且,琉蒂隨後就給了狼最後一擊,作為了自己的功勞。


    [我承認,確實看著你就很快樂。]


    一起度過的歲月,鮮明的浮現出來。


    就連現在,露著複雜表情的自己說不定也還是那樣想的。


    那個時候,自己對於琉蒂的感情也許也許就是喜歡吧。雖然對提格爾使用弓箭的批判成了他們之間唯一的芥蒂,但連那個,也因在納瓦爾城堡中再會時,伴隨著琉蒂的道歉而煙消雲散了。


    但是,現在的自己已經有了所愛的人。既然已經被告白了,那麽現在已經不得不坦白出來了。在提格爾想要開口之前,琉蒂又搶在他之前說了。


    [你喜歡米拉吧?]


    提格爾以話說到一半的狀態,直勾勾的看著她。琉蒂輕輕一笑。


    [一直以來和你相擁的人,不止有我。作為吉斯塔特人又是戰姬的米拉,雖說是出於必要,但不惜做到這個地步,理由隻會有一個吧。]


    [….正是如此。]


    短暫的沉默過後,提格爾回答了。從至今為止一起的行動來看,要是看不出反而會顯得奇怪吧。總之,這樣琉蒂也應該無話可說了。


    不過,琉蒂卻說出了不得了的話。


    [能不能和我結婚呢?]


    提格爾眨了眨眼之後,將她的話在心中反複推敲,思考。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我會援助,你和米拉的關係。]


    浮現出滿麵得意的笑容,琉蒂繼續說。


    [但是,在布琉奈的期間請陪在我的身邊。和米拉一起也沒有關係。]


    他立刻忍住想要大聲叫出來的衝動,為何會變成這樣。


    似乎從表情上,察覺到了提格爾沒有完全領會的樣子。琉蒂繼續說明道。


    [等這場戰爭結束之後,你覺得你的立場會變得如何?]


    [你說如何….總之先洗清我的嫌疑,恢複馮侖家的名譽吧。]


    [然後,你會和諸侯的千金結婚,在王宮任職,還是作為駐外武官滯留在吉斯塔特呢?你父親說,陛下是這樣說的。我也在想,到底會變成那種情況。更進一步說的話——]


    碧色和鮮紅的眼瞳充滿了平靜的神色,琉蒂繼續說。


    [就算變成了滯留吉斯塔特的情況,在那之前也會要你和諸侯的千金結婚吧。為了盡量減少不必要的傳聞。]


    提格爾沉吟了下。單身男女關係親密的話,僅以此傳播謠言的人確實會存在。作為對於吉斯塔特的關照,那樣的措施確實是有必要的。更何況,提格爾和米拉是真心相愛的。


    而且,提格爾和米拉結婚的話。吉斯塔特就不僅是以馮侖伯爵家這類鄉下貴族為對象,還會以貝爾修拉克公爵家作為結交對象。對於吉斯塔特來說,那樣的話無疑更加有利。


    但是,提格爾靜靜地搖了搖頭,用最最認真的表情回答琉蒂。


    [要是說對你的心意不感到高興,那就是謊話吧。但是,我不能接受。]


    從貴族角度來看的話,琉蒂的想法恐怕是對的。沒有愛妾的貴族才更加少有,他還聽說,有人將愛妾和妻子同等看待。提格爾不知為何想起了四年前,琉蒂說到關於相親和結婚的話題的時候。


    [我知道了。]


    琉蒂退了一步,向提格爾露出爽朗的微笑。


    [但是,我還沒有放棄。等這場戰場結束後,我會再告白一次的。]


    提格爾愣了一會兒,但立刻理解了。


    等到戰爭結束,關於提格爾和馮侖家的處境,有關的人們之間無疑會進行一場對話。連提格爾自己,也無法預測將來的事。


    [但是,將想說的話說出來之後真是爽快了。那麽我們就回去吧。]


    提格爾點點頭,二人並排走了起來。


    琉蒂馬上躺下了,開始發出睡眠時的呼吸。對著她入睡的樣子苦笑之後,提格爾盯著篝火,想象著那不透明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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