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是和燃燒的稻草巨人們拉開距離的戰姬們和布琉奈軍,一邊後退一邊調整隊列。已經出現了數十個死者了。


    [沒想到他們一開始就打算燒的那麽誇張。大意了。]


    艾蓮氣氛的顫抖著拳頭。那份憤怒的大部分,是衝著自己來的。


    國王軍也遠離了火焰和煙,和這邊一樣正調整隊列。大概是混亂中這邊的優勢被顛覆了吧,他們看來還想要打下去。


    [看來不會這麽簡單就放我們回去呐。]


    麗莎不快的將黑鞭的前端敲打地麵。她的身旁,奧爾加重新握好了斧頭。


    [那就再大鬧一場為止。]


    艾蓮回頭看向布琉奈士兵們。每張臉都因煤、血或汗而髒兮兮的,但戰意卻還沒有失去。他們也同樣感到憤怒。


    ——雖然很是可靠,但可能的話想盡早回去呐。


    雖然這裏並不知道,但艾蓮覺得,恐怕王宮已經被襲擊了。既然稻草巨人們,真的隻是普通稻草人的話,那可想而知他們的目的就隻能是吸引這邊注意了。


    夏魯魯考慮的是如何讓王宮的守備變得薄弱易攻,而自己等人卻徹底的上鉤了。


    ——是先打擊先頭的士兵,等對手的動作遲鈍時再後退嗎。


    當她這麽想時,國王軍前頭的士兵們左右分開。讓開了道路。


    然後,從裏麵出來一個男人。年齡四十五歲左右。灰色的頭發上帶著一頂小帽子,凶相,紫色的絹服外套著同色的奢華袍子。還有,這個男人全身散發著讓人難以呼吸的異常壓迫感。


    艾蓮是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卻認得出男人周圍那種令人起雞皮疙瘩的氣氛。這是魔物特有的東西。她拿著長劍瞪向男人。


    [你就是崗隆嗎?]


    [我確實是崗隆家的當主,你們又是何人?戰姬這種更替太過頻繁之物,要一一記住太累了呐。]


    [不想記住的話最好。我也懶得說。]


    艾蓮的周圍卷起疾風。揮動長劍,她果敢策馬前進。瞬間接近崗隆,從馬上迅猛的砍去。


    響起了類似木劍擊打岩石般的聲音。出現的光景讓人驚訝。


    艾蓮那能夠連同盔甲將肉體一同砍裂的斬擊,被崗隆的手掌接住了。艾蓮的眼裏流露出驚愕和焦躁。她拚命的壓下長劍,但他卻紋絲不動。


    崗隆想要抓住亞利法爾的劍身。艾蓮快了一拍,抽回了劍。一口氣騎馬跑起,離開了崗隆。戰栗的冷汗,從她的額頭流至臉頰。


    [戰姬們喲。]


    攤開雙手,崗隆笑著對艾蓮她們說。


    [給你們自由選擇。是死在這裏,還是逃回自己的國家…。](要是逃了也當不了戰姬了吧)


    [或者舍棄現在效力的國王,宣誓為偉大的國王而戰。既然被龍具選上了,那應該有相應的力量吧。那個男人接下來會變得很忙。作為棋子派上用場吧。]


    崗隆的話才聽了一半,麗莎和奧爾加策馬前進。率先逼進的奧爾加,將長柄斧砸向崗隆的頭部。但是,厚刃的戰斧沒有傷到崗隆頭部的分毫就停下了。而且,崗隆還有餘裕立刻取下帽子。


    麗莎脫離馬鐙,跳起來襲向崗隆。將龍具纏在自己手上,帶著閃電打過去。伴隨著轟鳴一起,崗隆的身體飛在空中。但是,麗莎愕然了。因為完全沒有擊中的手感。


    崗隆在空中改變姿勢,急速下降踢飛了麗莎。而且,還利用反作用力撲向奧爾加。奧爾加反射性的架起斧子護身。


    奧爾加被擊飛,砸到了地上。要是全數吃盡的話,骨頭無疑會碎掉。


    [先說在前頭,我對你們評價很高。真虧能將蕾西和芭芭雅嘎殲滅。所以才說讓你們選的。]


    [別一副了不起的樣子強買強賣。]


    下了馬幫助奧爾加起身,艾蓮瞪向崗隆。敷衍著她帶有怒意的眼神,崗隆冷笑道。


    [最後還是選擇死嗎。但是,隻是殺掉你們太無聊了。我說你們這些家夥,和提格爾布爾穆德 馮侖有多親近?要是讓那個小子看見你們的人頭,他會多麽生氣和失智呢?]


    [最會讓提格爾生氣的事,那就是由我們砍了你這家夥的人頭。因為那家夥是想要親手了結你的……]


    艾蓮的臉上浮現出猙獰的笑容。就算這壓倒性的力量差擺到眼前,她的戰意也沒有絲毫動搖。


    [我是,絕不會再和魔物做交易了。]


    麗莎也起身了,解開了纏在手上的黑鞭。奧爾加也努力編織語句。


    [我是想象不出,提格爾生氣的樣子。因為他就是那樣的人。]


    調整著呼吸,她握緊姆瑪。


    [所以,不管怎樣,絕對不會被你殺掉的。]


    崗隆特意將眼睛眯細。像是聽了會讓人睡著的話一樣。


    [我懂了。你們的用處,待會兒再想吧。]


    話音剛落,崗隆的身體裏溢出了黑色的瘴氣。


    瘴氣形成不詳的黑煙鋪在地上,擴散在了大氣中。在艾蓮她們沒能馬上動彈期間,暗黑的瘴氣圍住了三名戰姬。


    崗隆的身姿消失了。接著,瘴氣之中出現了什麽。


    艾蓮她們瞠目結舌。那些是死屍。


    既有武裝的骸骨,也有粘著腐肉,衣衫襤褸的死屍。還有,靠近頭頂飄蕩著幾個人形的黑霧一樣的東西。


    這異常的狀況,讓飽經無數戰場洗禮的戰姬們都呆站著。不過,那也隻是幾乎一瞬間的事情,她們立刻取回了冷靜。


    [柳德米拉說起過。她遭遇過會動的死屍和骸骨。]


    拿好斧頭龍具,奧爾加上前。


    [我也是。隻不過是龍的死屍群。]


    [說起來,蕾西那家夥也做過類似的事情呐。]


    肩上扛著長劍,艾蓮低語道。


    蕾西是艾蓮在提格爾的協助下殲滅的魔物。棲息在萊特梅莉辭公國和奧爾繆茨公國,王國直轄地間的廣袤森林裏,許多人遭其殺害。


    [難道想讓我們到事情結束為止,陪著怪物們嬉鬧嗎?]


    艾蓮的語氣裏帶著微弱的焦躁。不到一千的布琉奈騎兵們,不得不在沒有自己等人的情況下與國王軍交戰。應該很嚴峻吧。為了讓哪怕再多一人能幸存,隻好向戰神特裏格拉芙祈禱了。


    [溫存好力量,找到突破口就行了。]


    看見艾蓮的表情,麗莎說道。異彩虹瞳裏閃爍著強烈的意誌。


    骨頭作響,腐肉受擠,怪物們襲擊過來。


    戰姬們果敢迎擊。


    早晨,賽安 泰納蒂被奧利維敲醒,起床了。


    一臉不爽的賽安,聽到[巨人出現了。]的消息後皺起臉,接著看到在離開營帳很遠的地方聳立的巨人們,睡意被一下子吹散了。


    [是國王軍的東西吧。完全不知道要做什麽。]


    奧利維罵道。賽安也想象不出。但是,既然那種令人不快的東西離王都那麽近的話,不可能不感到不安的。


    回到營帳後,看見了迪弗洛特的身影。三人快速吃完麵包和湯,還有肉幹組成的乏味食物,到營帳中商談。


    [我騎飛龍去尼斯,你們就快點帶兵跟過來。]


    賽安一開口第一句話就是這個。和昨天的事態不一樣了。奧利維和迪弗洛提相互對視,點頭。接著,迪弗洛特發言。


    [昨日已經說過了,讓有體力的突擊部隊先行。四千這種程度還是能湊到的。奧利維卿,拜托了。我會帶著其他家夥們,再跟上來的。]


    [明白了。]


    奧利維簡潔的回答。


    但在軍議之後,狀況又改變了。從這個營地裏難以分辨,但巨人燒起來了。


    要到巨人旁邊需要花些時間的奧利維,立刻就率兵出發了,但賽安卻猶豫了。出發推遲了四刻半。


    用了四刻半煩惱這樣做是否好後,賽安總算是下定決心了。


    出了帳篷,大步流星的去飛龍那裏。平時的話阿魯艾特會在飛龍前,但今天早上沒有。因為在昨天夜裏,她隨同傷員一起脫離軍隊了。


    用鼻子哼了一聲,賽安馬上騎上了飛龍。當他正扯著幾條皮帶固定身體時。迪弗洛特走了過來。


    [不愧是熟能生巧,真快啊。]


    [喂],看著皮帶,賽安問迪弗洛特。


    [你不是也想要獲得功勳嗎?]


    為何要將突擊部隊的指揮,交給奧利維,賽安不明白。這個狀況下,先行之人才能更接近武勳。賽安也是打著這樣的算盤。


    [因為我是拉尼昂的團長,奧利維卿是納瓦爾的副團長吧。]


    迪弗洛特自然的說道。賽安咋了下舌。


    當賽安完成安全帶固定時,飛龍忽然抬頭,像是在找誰般左顧右盼。賽安馬上察覺到,它是在找阿魯艾特。


    [你的主人不是那家夥,而是我。餌食也是我準備的。]


    拉著韁繩,飛龍雖然有些不滿的嗚咽,但還是用力振翅。


    這時,賽安有一瞬間向迪弗洛特看去,叫到。


    [你的功勞我會記住的!]


    不知道迪弗洛特有沒有聽見這句話。但是,迪弗洛特表情從吃驚變為笑容。賽安就沒有再說下去。因為這個狀態下開口就會猛烈的吸入塵土。


    飛龍離開地麵飛了起來。這瞬間的浮遊感,最近已經很習慣了。


    飛到上空之後,為了讓飛龍的姿勢安定旋回幾次。等到身體的晃動變小,賽安駕馭飛龍去向王都了。


    飛龍乘著風,以令人驚歎的速度在天空前進。


    沒多久,賽安就到了巨人們倒下去那一帶的上空。


    [搞得還真是隆重呐…]


    由於在巨人們倒著的周圍,聳立的幾根由煙霧向上冒而形成的黑灰色柱子,所以他饒了個大圈子。朝地上看去,許多士兵在爭鬥,和逃跑。


    [果然為了擊退他們從王都出兵了。但是,兩邊看上去都不多呐。]


    以王都為目標,賽安皺起臉。想起來,守衛朗布伊艾城堡的敵人數量也很少。國王軍不會是經常兵力不足吧。


    [籌備比敵人更多的士兵可是戰術的基本啊…]


    不由得,賽安這樣低語道,然後表情不快的扭曲起來。


    在亞斯瓦爾的內亂時,成為贏家的桂尼薇婭軍隊,也比作為敵人的賈梅蔭軍隊要少。和巴舍拉軍打仗的蕾琪軍似乎也是。


    揮去纏繞在意識一角的不祥預感,賽安讓飛龍加速。


    宛如小玩具般的王宮,可以看的很清楚了。城牆上的士兵手忙腳亂的東奔西走。王宮發生了什麽事了。


    又接近王宮了點,賽安咽了口氣。寬大的走廊和庭院,上演著激烈的戰鬥。


    [被敵人入侵了嗎?守衛王宮的士兵們在搞什麽!]


    喊叫的同時,其中一個情景跳入眼簾,賽安雙目圓睜。


    像是骸骨的東西,或像是死屍的東西,正襲擊著騎士和士兵們。


    [什麽啊,那是?]


    定睛一眼,那明顯不是活人。


    忽然,賽安想起了,提格爾率領的馮侖隊,在到朗布伊艾城堡前遇到過怪物群這種話。


    那個時候因為他心情很差,所以想要一笑了之也沒笑出來,但當這樣親眼目睹後,讓他沒了方向,變得十分不安。


    飛龍發出低吼。讓他恢複了神智,看見幾個人形的黑霧裝東西浮現在空中,朝自己這邊過來。


    實在太過突然,身體嚇得不敢動彈。連慘叫都發不出。怪物逼近而來。


    這時,飛龍發出威嚇的咆哮。黑霧的怪物們逃走了。過了整整數到三左右的時間,他才認識到自己得救了,歎了口氣。


    [到底怎麽回事……]


    呻吟的同時,賽安都不知道該幹什麽了。就算有怪物,但到了這裏又怎麽能逃,至今為止,還沒讓飛龍進過王都。更何況還要飛進了王宮。


    琉貝隆山,據說是始祖夏魯魯從受眾神派遣而來的精靈那裏被授予杜嵐塔爾的地方,神聖不可侵犯。就算是沒有信仰心的賽安也自然的感到躊躇。


    那麽,在琉貝隆山腰處下飛龍,從山道跑去王宮呢。


    [還管那種事幹嘛!是緊急事態了,緊急事態!]


    讓飛龍加速,越過城牆逼近王宮。這時,賽安幾乎要叫出來。


    ——怎麽辦才好。


    要飛進王宮是不可能的。飛龍太大了,沒有可以進入的口子。


    這樣的話,隻好在中庭找個地方著陸了,但現在的賽安沒有佩劍。雖然腰上插著短劍,但隻用這個作戰實在太過魯莽。


    這時,視界的一角裏有什麽在動。看過去,庭院裏站著二個人影。是羅蘭和桂尼薇婭。出於發現熟人麵孔的安心感,還有想要知道具體情況的心情,賽安將飛龍往那邊去。


    羅蘭他們退到後麵,等到飛龍著陸,賽安下了地。走近一看,羅蘭拿著的大劍,穿著的盔甲上全是血跡。桂尼薇婭拿的寶劍也全是血。看得出他們經曆過激戰了。


    [羅蘭卿,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在羅蘭回答這個問題前,桂尼薇婭更快的上前。


    [賽安卿,請讓這頭飛龍載我。]


    賽安困惑了,從桂尼薇婭的表情悟出她像是說真的,他向羅蘭投以非難的眼神。羅蘭沉默的搖了搖頭。希望他去問的意思。


    ——為什麽每個家夥都那麽隨便的想要騎啊!


    壓在喉嚨口的怒吼,賽安總算是吞了回去。


    [非常抱歉,但這做不到啊。要是殿下有什麽……]


    賽安隻能說到這種程度。桂尼薇婭轉身掀起禮服下擺,乘上了飛龍。賽安對羅蘭怒吼道。


    [幹什麽啊!]


    雖然是遷怒,但也不是沒有道理的非難。從羅蘭的立場來看,他應該阻止桂尼薇婭的輕率行動。但是,黑騎士卻嚴肅的說。


    [賽安卿,殿下拜托了。]


    [開,開什麽玩笑呀…….]


    因為生氣,緊張和害怕,賽安的聲音顫抖著。


    [要是有什麽事,光是我的人頭都不夠用。]


    不管怎麽解釋,泰納蒂家族無疑都需要背負責任的。


    但是,羅蘭也沒有退讓。


    [夏魯魯在王宮了。雖然沒看見,恐怕崗隆應該也在某處。蕾琪殿下的玉體有危險。希望您能將桂尼薇婭殿下,送到謁見之間附近。]


    賽安瞠目結舌。羅蘭拚命的繼續說。


    [本來的話,我也會求你讓我上去。但是,我的劍無法和杜嵐塔爾對抗。隻能借助桂尼薇婭殿下的力量。]


    賽安以拚命忍住怒吼的表情,瞪著羅蘭。


    […快說發生了什麽。我頭都要裂了。]


    雖然知道事態很緊急,但賽安還是非尋求解釋不可。


    自己前不久還在離開王都超過十貝爾斯塔以上的地方。也不知道關於燃燒巨人的事情。到了這裏,羅蘭和桂尼薇婭是這樣的態度。要不是對象是這二人,他肯定就揍過去了。


    [那我就失禮了。]


    羅蘭率直的道歉,簡單的解釋了下。


    早上,王都北麵發現了巨人們,給了艾蓮她們一千騎兵出擊,那些巨人突然燃燒,像是在呼應般,敵兵出現在了王都之中,蕾琪去了謁見之間避難,但夏魯魯已經看穿了。


    [夏魯魯對王宮的構造遠比我們熟悉,被戲弄一番後被他逃了。]


    羅蘭他們雖然也想盡快趕往謁見之間,但受阻於國王軍的士兵,好不容易跑到了這個前庭。接著發現了上空的賽安,對他們來說隻能說是幸運。


    [當然,我也會馬上趕去謁見之間。但是,有相當多的敵人進來了。然後還有,說出來難以置信,出現了怪物。]


    [怪物指的是不是,骸骨和死屍?]


    他確認般的問道,羅蘭點點頭。


    [以我的感覺,士兵數量上也是魯提迪亞軍更多,也有可能是我想錯了。]


    總算是理解了狀況,賽安緊握拳頭撫平心中的糾葛。接下來分秒必爭。他心一橫,瞪著羅蘭。有句話不吐不快。


    [要是有個萬一,你也要負責。]


    讓他一個人背負的話,亞斯瓦爾王女的性命過重了。羅蘭毫不猶豫的點頭。


    [謁見之間怎麽走?]


    賽安問道。雖然作為泰納蒂家的嫡子來過王宮幾次,但總是有人帶路,所以哪個房間哪個大廳在哪裏,他幾乎都不知道。


    [往南。找一個能望到城市全貌的陽台。]


    簡單易懂的標記。賽安準備出發時,注意到了某物。


    像是為了縮小那巨大的身材,有個人在陰影處窺探著這裏。雖然不像敵人,但讓人不舒服。瞥了一眼羅蘭後,該說當然嗎,他似乎也注意到了。


    [那家夥是誰?]


    [是哈米舍卿。擔任殿下的護衛。]


    [為何要躲起來?]


    [立場上,要是看見殿下有魯莽的行動,他本必須當場阻止的。]


    賽安真想大喊,快點阻止啊,可能的話已經這麽做了。說出[那家夥也要負責。]這話,已經是竭盡全力了。


    賽安再次騎乘。雖然桂尼薇婭從後麵抱得很緊,緊貼身體,但他卻感不到喜悅和昂揚感。隻有感到內藏被擠壓的重負,以及悲壯感。


    就這樣,可別掉下去了喲,絕對的。拜托哦。發不出聲音,他在心裏嘀咕。


    飛龍煽動翅膀起飛。賽安和桂尼薇婭在空中化作一體。


    忽然,視線向北看去。可以看見布琉奈軍和國王軍正在交戰。


    ——撐住啊。奧利維卿的部隊馬上就到了。馬上就……。


    不知為何,激勵的語言在胸中擅自湧出。


    手握緊韁繩。飛龍乘風而去。


    一邊打退布琉奈士兵們的抵抗,一邊在王宮悠然前進的夏魯魯和崗隆,終於到了謁見之間。


    夏魯魯的臉已經滲出汗水,紫色的上衣和黑色褲子上粘著敵人的血跡。杜嵐塔爾雖然刀刃沒有損傷,但刀身上全是血。而另一邊,崗隆表情涼爽,他臉上和衣服也沒有一滴血跡。


    [馬上就要結束了呐。],崗隆說道。


    [不好說啊。也許會難辦。]


    夏魯魯愉快的笑著。從謁見之間感受到的氣息數量很多。


    二人進入謁見之間後,裏麵有數十個男女。蕾琪和貞德,還有逃跑的官僚和侍女們。為了保護她們,有十個武裝的騎士。


    [好久不見…倒也沒多久呐。你還精神真的太好了,遠孫喲。]


    露出討好的笑容,夏魯魯笑著對蕾琪說。蕾琪和貞德回以銳利的視線,一部分的官僚和侍女難掩疑惑。雖然服裝和態度不同,但敵將的麵孔和法隆王毫無二致。


    [打算如何處置我?]


    剛毅的向前,蕾琪問道。夏魯魯聳聳肩。


    [我把你當做冒牌貨來看待。除了梟首示眾外沒有二路了…….但。]


    夏魯魯的視線看向了身旁站著的崗隆。


    [你好像還有用處。肯默默跟來的話,你身後的那些家夥就全都獲救了。作為我新的臣下。]


    然後,夏魯魯仰視天花板上吊著的枝形吊燈。


    [之前也說過了,那個是我們喜歡的東西。作為你們好好重視的獎勵。]


    [自說自話。]


    十名騎士隨著盔甲的響動前進。貞德也為了保護蕾琪,站到了她的前麵。夏魯魯的雙眼綻放出戰意之光。


    [十對一就覺得能贏我了嗎。]


    五名騎士踏出去。夏魯魯站著沒動,水平舉好杜嵐塔爾。


    響起了讓人背脊發涼的轟鳴。幾個盔甲連同肉體被撕裂的聲音重合在一起。五個上半身的鮮血和內髒散落在地。夏魯魯看好間距,蔣寶劍從右往左橫掃,將騎士們一同葬送。


    夏魯魯沒有停下動作。麵對處於後方,想要打出第二擊的剩餘五名騎士也同樣,用寶劍伺候。對手完全沒有還手餘地。


    杜嵐塔爾劃出五道閃光後,騎士們斷頭的,碎肩的,接二連三倒在血泊之中。不會再起身了。


    蕾琪也好,貞德也好,還有官僚和侍女們,說不出一句話。本應守衛他們的人,居然如此輕易就被擊倒了。


    [還以為有稍微強點的家夥在…….不對,這不還剩下一人嗎?]


    夏魯魯的視線,從倒在地上的十具死屍移向了貞德。滑行似的前進,向她砍去,


    貞德的反應雖然慢了一拍,但采取的行動恐怕是最妥當的。她扔出了手裏的劍向後跳躍,抱住蕾琪的肩膀橫臥下去。


    夏魯魯揮下寶劍。斬擊將貞德的劍打的粉碎,砍裂了地毯擊碎了地板。伴隨著破碎聲飛濺出細小的石塊,官僚們發出慘叫。很多侍女暈了過去倒到地上。


    [出色的判斷。]


    夏魯魯簡短的讚賞。倒在地上的貞德,呻吟著起身。從右肩到後背的衣服被斬開了,染成了紅色。是由於被杜嵐塔爾的劍鋒擦到了。要是拿劍去擋的話,貞德無疑會被砍成二段。


    官僚和侍女們叫不出聲,想要稍微逃避似的後退。夏魯魯看都沒看他們一眼,俯視著倒在地上的蕾琪和貞德。


    [如何,乖乖投降交出你身體的話,那個女子——]


    [不行,殿下。]


    打斷了夏魯魯的話,貞德喊道。大概由於傷口的疼痛,臉上留著幾絲汗水,但她的雙眼還沒有失去戰意。蕾琪努力起身。


    [我是不會做出低頭祈求慈悲這種行為的。也拒絕交出這具身體。]


    蕾琪將手伸向腰後,拔出短劍。將快口抵住自己喉嚨。這時,至今一直沉默不語的崗隆開口了。


    [孩子就像父母啊。法隆也幹了同樣的事。]


    聽到法隆的名字,蕾琪一瞬間,停下了動作。這個破綻,夏魯魯沒有放過。


    立刻上前,橫掃杜嵐塔爾。將蕾琪手中的短劍打斷擊飛。對於發出輕聲慘叫搖搖欲墜的她,夏魯魯間不容發,撞向她的肩膀。被撞個滿懷,蕾琪倒在的地上。


    想要靠近蕾琪的貞德,受夏魯魯寶劍所阻。趁此期間,崗隆走向蕾琪,舉起了右手。


    [打算….如何處置我。]


    蕾琪身體僵硬,即便如此還是瞪著施以恐懼的崗隆。


    [是想要變成被叫來這座王宮裏的死屍,骸骨,或是黑霧怪物這種嗎。](我猜是蒂娜法)


    [什麽。]


    發出這含有微微憤怒聲音的人,是夏魯魯。


    [你居然,用了嗎。]


    帶有責備意義的句子,是衝著崗隆說的。崗隆握緊右手麵向夏魯魯。夏魯魯則用含有微微同情的語氣,向親友問道。


    [為什麽要用怪物啊?]


    崗隆的表情有一瞬間變得不快,他立刻轉為認真的表情。


    [還能為什麽。為了勝利。]


    [我應該說過想要試試自己的實力。]


    夏魯魯巡視了一圈謁見之間。


    [像戰姬這種古怪的家夥,也許你將她們和魔物們算在一起了。但是,這些家夥都是普通人類。難道沒有怪物們,我們就到不了這裏嗎?]


    [沒這回事情],崗隆搖了搖頭。


    [但是,之前說過的吧。奪取這個布琉奈,隻不過是個新開端。隻是近鄰的王國,就有吉斯塔特,亞斯瓦爾,薩克斯坦,墨吉涅。必須確實的,確實的獲勝才行。]


    向著即使作為親友,也是作為主人的男人傾訴的崗隆,夏魯魯回話。


    [輸了就輸了。失敗就失敗了。那是沒辦法的。但是,碰到那種情況就會馬上做下一步打算。我們不是一直這樣過來的嗎。]


    [不過是偷一串葡萄,卻發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態。你到底,對用這份力量有什麽不滿的……]


    這句話,崗隆似乎給了夏魯魯超過預想的打擊。夏魯魯微微睜開眼,為了轉移這感情的波動,表情恢複到之前的事情上。


    [忘記了嗎…。也難怪。畢竟變成這樣的時間還長呐。]


    當崗隆想要詢問這句話的意思時。


    從某處有個充滿活力的腳步聲接近而來。夏魯魯中斷了崗隆的對話,扛起寶劍巡視周圍。


    不是自己二人走來的走廊,是從這謁見之間裏麵傳來的聲音。裏麵


    應該隻有通向陽台的道路。而那陽台,就算從地上了爬上來,要從上麵的階層下來也是很困難的。所以,夏魯魯沒有留意到那裏。


    ——戰姬?但是,戰姬們應該被崗隆的魔物之力控製住了……。


    腳步聲的真實身份,立刻就得知了。推開官僚們,衝出來一個女子。是亞斯瓦爾的王女桂尼薇婭。


    看見了倒在地上的蕾琪和滿身是血的貞德,還有夏魯魯和崗隆的身影後,桂尼薇婭立刻把握住了狀況。握緊卡裏棒砍向夏魯魯。夏魯魯雙眼恢複了戰意,嘴角浮現出桀驁的笑容。


    寶劍和寶劍的交鋒,迸發出黃金的火花。刃鳴就像是,敲響水晶般的聲音。


    夏魯魯和桂尼薇婭彼此舉著劍,拉開了和對手的距離。


    [嚇我一跳,亞斯瓦爾的王女喲。是怎麽來的?]


    露出發自內心的愉悅,夏魯魯問桂尼薇婭。


    [天上飛來的。],桂尼薇婭得意的笑道。倒不是在胡說。


    [原來如此。三百年前,聽說那片土地上到處都是怪人,他們的遠孫也能在天上飛嗎?]


    [嗯嗯,比喝一杯紅茶還簡單喲。]


    要是賽安 泰納蒂在場的話恐怕會用怨恨的眼神看她吧,但他無法從飛龍降落,正盤旋在王宮周圍。


    桂尼薇婭調整好呼吸,算準間距縮短和夏魯魯的距離。另一方麵,夏魯魯卻用簡單的步伐,站到了失去意識的蕾琪麵前。盯著桂尼薇婭。


    [那麽來吧。不打倒惡龍的話,可是救不了公主殿下的喲。]


    [你不是龍吧,應該是大紅馬吧。]


    互相簡單的調侃,繼續斬擊的應酬。二柄寶劍在虛空中繪出金色的軌跡,每當交鋒時就會閃爍出光。桂尼薇婭的劍觸及不到夏魯魯,夏魯魯的劍被桂尼薇婭擋住,彈開。但是,夏魯魯還保持著餘裕的表情。


    [我說你,握劍的時間應該在一年左右吧?]


    桂尼薇婭的臉色大變。這是事實。直到去年內亂中獲得卡裏棒為止,桂尼薇婭還沒想過會握劍。


    [我到今天起可是揮了五十年的劍了。在你輸之前撤退怎麽樣。]


    [五十年又如何!]


    桂尼薇婭踏出一步。但是銳利的斬擊卻和夏魯魯錯開了。


    不過,她的攻擊還沒完。桂尼薇婭手腕一轉,卡裏棒上長著的金色鎖鏈,瞄著弧度纏住了夏魯魯的手臂。桂尼薇婭拉扯鎖鏈,夏魯魯被拉到了地上。


    桂尼薇婭發出魄力十足的吼叫,甩動夏魯魯。單手被封的夏魯魯被甩到了半空,摔在了地上。桂尼薇婭再次,甩動夏魯魯。


    但是,再次被甩在空中時,夏魯魯就像是在等待這一刻,改變了姿勢。將杜嵐塔爾刺進地板著落。桂尼薇婭的表情變得愕然。杜嵐塔爾的劍鋒,穿透了由卡裏棒鎖鏈所形成的無數圓環中的一個。


    [這就是五十年的成果。]


    握住寶劍,夏魯魯發力。響起了硬質的響聲,鎖鏈的環被割開了。桂尼薇婭反射性的拉扯鎖鏈,但隻拉到一般手就抽不回來了。


    然後,夏魯魯就在這時放低姿勢跑了起來。雖然桂尼薇婭立刻揮動卡裏棒,但還是被擊飛倒在地上。


    [做的不錯。拿下布琉奈後,下個目標就定為亞斯瓦爾吧。要是身為統治者的王女死掉的話,那就會發生相當大的混亂吧。]


    扔到了纏住手臂的鎖鏈,胡亂的理著淩亂的頭發,夏魯魯笑道。崗隆則浮現出混有滿足感和安心感的笑容。


    [這是的,讓人焦急啊。我還猶豫要不要搭把手。]


    [我還不會輸給年輕人啦。雖然不及我的妻子,但這份美貌可惜了…]


    說到這裏,夏魯魯注意到了什麽看向走廊。


    [有誰來了。——崗隆,你看著那邊。]


    還沒等夏魯魯說完,崗隆的視線看向了王座。


    隨後,黑色的人影從走廊衝了過來。是羅蘭。


    夏魯魯無言的奔跑,砍向羅蘭。羅蘭在地上滾動避開這可怕的斬擊後,單手抱起倒下的桂尼薇婭一踢地板,拉開了距離。


    夏魯魯不留情麵的追擊羅蘭。閃光炸裂。為了保護桂尼薇婭的後背,羅蘭彈開了寶劍的一擊。但是,二人的交戰,到此為止了。


    隨著轟鳴聲王座被吹飛了,滾到了地上。


    王座原來的位置開了個口子,從裏麵飛出根帶有銳利尖端的冰柱,聳立到了幾近天花板的位置。這根冰柱,從下麵頂起了王座。


    然後,從洞穴裏跳出來三名男女,落到了地上。和貞德一起癱坐在地上的蕾琪,喜悅的大叫。


    [提格爾布爾穆德卿!]


    從王座之下現身的,是提格爾和米拉,琉蒂。


    繼波德萬後又失去的多米尼克,提格爾他們快馬加鞭的趕向王都。


    第一天是五人一起行動的,翌日,拉菲納克和加爾伊寧表示,還是希望他們先走。


    [這周邊已經不會再出現魯提迪亞士兵了吧。用我們的馬作為替換馬,可以進一步縮短到王都的距離。不需要的行李也可以交給我們。]


    [當然,我們也會在其他地方調度馬匹,立刻追來的。雖然原本,作為側近是不改做出這種行動的。]


    二名隨從各自說道,催促提格爾他們。


    [知道了。我接受二位的厚意。]


    提格爾說完後,想起了和賽安的比試。現在必須先急著趕路,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


    [但是啊,魯莽之事或會受重傷的事情還請一定避免。]


    [柳德米拉大人也是。既然上了戰場,我就不會說請不要以身犯險這種話了。但是,還請多多以您自身為重。]


    [謝謝你,加爾伊寧。]


    然後提格爾他們一邊讓馬休息一邊疾馳在草原上,回到尼斯以後。是在不到半刻前,王都外開始交戰了。


    在這個狀況下,要是解釋緣由讓他開門就要花不少時間。有可能會來不及。提格爾和米拉焦急了。琉蒂說道。


    [用暗道,直奔謁見之間吧。]


    那就是指,之前夏魯魯盜取寶劍逃走時的通道。琉蒂從蕾琪那裏,聽說了關於那條通道的事情。[反正總歸被填上了。]。


    [說是填上了,但我從殿下那裏獲知,暫且隻是在兩頭堆了石頭壓住而已。要說沒時間的話,但要是提格爾和米拉的力量,應該可以轟開的。]


    有賭的成分。要是夏魯魯他們又用了那條通道的話,隻好逃跑了。戰鬥也趕不上。但是,要不是如此的話,就能不受任何人阻撓,一口氣到謁見之間。


    然後,提格爾他們賭贏了。


    [霍哦],看見提格爾他們,夏魯魯翹起兩端嘴角。


    [雖然使用了那條暗道,但除了你們三人感覺不到後麵還有人。那就是脫離軍隊組成了別動隊了吧?軍隊應該還沒有到王都吧。]


    [誰知道呢。去那邊的陽台,看看外麵的情況?]


    米拉聳聳肩挑釁。夏魯魯轉移視線,觀察羅蘭的情況。


    羅蘭為了保護桂尼薇婭,架著大劍站著。從那非比尋常的氣魄看來,覺得要一擊打倒太難了。但是,他應該也無法離開那裏。


    夏魯魯的視線回到提格爾他們。


    [欣賞風景就要配酒啊。還來得及,我做你的對手吧。]


    [可真不巧,你先放到後麵。]


    提格爾搖了搖頭,瞪向崗隆。


    [崗隆,就在此打倒你。]


    [哼?]


    崗隆露出嗜虐的笑容。


    [我不知道你還是這麽個大言不慚的人。之前,不知在哪個森林交手時,都沒能讓我受什麽像樣的傷。]


    冷笑著不當回事,提格爾盯著崗隆。腰間的箭筒裏,有足夠的箭矢。其中有一根,帶著黑色箭頭。


    [看來是說真的。雖然不知道哪裏來的勝算。]


    崗隆臉上的笑容消失。觀察著米拉和琉蒂,夏魯魯問道。


    [去嗎?]


    [啊啊。這小子交給我吧。]


    崗隆從身體溢出黑色瘴氣。之所以會接受挑戰,是他判斷不應該讓提格爾和夏魯魯交手。倒不是認為夏魯魯會輸,而是因為持有黑弓的提格爾是可能成為魔彈之王的存在。讓他們接觸會有危險。


    [為了布琉奈的和平,無論如何都要打倒我嗎?]


    為了試探提格爾的真心,崗隆挑釁的問道。提格爾眼裏滲出平靜的怒意,答道。


    [我是個,和布琉奈背道而馳的人。到現在還說為了布琉奈的和平什麽的,可不打算說出如此狂妄的話。]


    握緊右手,提格爾淡淡的繼續說。血從指間滴下來。


    [你奪取了貝爾修拉克公的性命,奪取了法隆王的身體。]


    琉蒂和蕾琪的悲痛,十分的強烈。對提格爾來說,貝爾修拉克公是父親的恩人,法隆是值得尊敬的國王。


    [襲擊了阿爾薩斯。還有,不知道有多少人因而你喪命…]


    連波德萬和多米尼克,也是被崗隆所殺。


    [我就是要,幹掉你。]


    [甚好。我來當你對手吧。]


    話音剛落,崗隆的身影消失了。下個瞬間,他到了提格爾頭上。舉起了能輕易粉碎龍頭的拳頭,揮了下去。


    低沉的聲音響起。被擊飛的人,是崗隆。提格爾早就用右手打過去了。被打個措手不及的崗隆,失去平衡頭部著地了。


    [你這家夥…]


    雙眼中放出白光,崗隆瞪向提格爾。


    對於能徒手接住龍具一擊的崗隆,血肉之軀的人類一拳,照理應如微風般毫無感覺的。但是,現在他卻感到類似麻痹般的微微疼痛。


    提格爾露出因緊張而繃緊的笑容,張開右手。裏麵有黑色箭頭。和插在箭筒裏的箭頭不是同一個。


    [果然,是這個。比以前交手時更強了。見過蒂娜法了呐……?]


    [關於魔彈之王,看來你所知甚詳呐。]


    將染上血的箭頭放進腰間的皮袋中,提格爾從箭筒裏,取出了裝有黑色箭頭的箭矢。打出現在自己擁有最大威力的一擊。無需再觀望。


    ——司掌夜晚和黑暗和死亡的女神蒂娜法喲。為了殲滅魔物,請借給我力量。


    架好黑弓,射箭。箭矢尖端纏繞著黑光筆直飛出,然而崗隆卻徒手接住了。


    [我承認你成長了,但是,光憑這兒就想打倒我可真是太自大了。]


    箭矢落到地上,箭頭以外的部分變成粉末。從崗隆身體流出的黑色瘴氣變成了極其誇張的濃度,提格爾感到背部流著冷汗。和至今交手過的魔物極其相似,但是卻比之更甚的重壓,壓了上來。


    由倒在地上的騎士們屍體而成的大血泊,忽然蠢動。沒有風卻搖曳起來,像是從內側湧出被舉起來般。那東西,開始形成一個形狀。是頭額頭上長有長角的馬。


    蕾琪咽了口氣,幾個人發出慘叫。不認為是這世間該有的情景。


    […獨角獸。]


    提格爾不由得低語道。想起了崗隆家的旗幟。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內心,崗隆露出冷酷的笑容。


    [這是我最初的,非人朋友。崗隆家的獨角獸就是取自這位朋友。]


    獨角獸跳了起來。同時,崗隆踢向地板。從較低的位置襲向提格爾。


    提格爾避開了崗隆的攻擊,滾在地上。這時獨角獸突擊而來。雖然握住黑弓想要抵擋,但被擊飛了出去。


    漏出的沉吟聲。被獨角獸的腿觸碰的地方麻痹了,出現了黑斑。


    但是,沒有工夫去在意這個了。崗隆跳到了空中,急速下降。似乎打算用貫手刺穿提格爾。


    麵對逼近眼前的崗隆,提格爾果斷用黑弓打過去。因其反作用力再次滾到地上,從對手那裏逃脫了。但是,這時獨角獸又撲了過來。被蹄子勢大力沉的踏中了後背,一瞬間,停止了呼吸。在地上滾動逃開,雖然站了起來,腳和手臂都使不出力。沒幾個回合的攻防下來,提格爾已經遍體鱗傷了。


    [為何,不再進一步引出弓的力量?]


    崗隆悠然的問道。


    [明明都鮮有的召喚出獨角獸了,到現在為止還沒放棄想打倒我的天真想法吧?為什麽止步不前了。]


    因為詫異,讓提格爾咬緊了臼齒。被說中了。


    ——要向女神祈願的話,就如崗隆所說,也許就能進一步引出黑弓的力量。


    但是,這樣做會怎麽樣,他想象不出。隻是冥想就讓他失去意識了。他預感自己可能會變成什麽可怕的東西。


    ——不,是會變的吧……。


    要不是這樣,崗隆應該不會這樣挑釁。


    但是,要是自己栽在這裏,又會如何。米拉也好,琉蒂也好,羅蘭和桂尼薇婭,還有蕾琪,不就會被崗隆和夏魯魯殺害了嗎。不在這裏的艾蓮她們也是。


    決不能讓他們這麽做。


    [試試吧。我就是為此而等的。]


    […那好吧。]


    沒有工夫猶豫了。提格爾下定了決心。


    聽聞阿爾薩斯遭襲時的憤怒,在心中複蘇了。那個時候,他下定決心無論用什麽手段都要打倒崗隆。絕不原諒他。


    不過,隻有讓崗隆如願的辦法不行。


    ——要是不能超乎他的算計,是打不倒他的。


    活路,有一條。自己至今學到的關於蒂娜法的知識。然後是崗隆這個男人的正體。他所經曆的道路。完成的事。


    要是自己猜的沒錯,魔彈之王應該是崗隆的天敵。


    ——晝夜難分,光暗難分,生死難分…。


    詠唱著禱詞,提格爾進行著多米尼克教的冥想,在心中呼喚女神。


    想要親手擊倒,眼前的男人。為此尋求力量。


    身體變得沉重。被什麽看不見的東西所纏繞,壓迫而來。視野暗淡下來,慢慢失去知覺,連自己的呼吸也分辨不出。從世界,分離了。


    [除魔。],耳邊響起細語。讓人幾近點頭,甜美而舒適的聲音。全部交出去,不帶任何疑問遵從的聲音。


    雖然幾近答應,但提格爾在最後一步停下了。回答不對。


    [滅人。],耳邊響起低語,像是第一次聽,又像是至今聽過好幾次了,不可思議的聲音。這個聲音冷酷,銳利,強力。


    ——你說過,自己是人類呐。


    是魔物。是人類。


    崗隆兼具這二者。


    ——我無法原諒崗隆的麵,並不是魔物。


    襲擊了阿爾塞斯。殺害了許多人。奪去了對某人而言珍視之人。


    圍繞提格爾的力量,分成了二股。它們相互衝突,相互指責,相互爭奪著融入了體內。纏住肉體,溶進血液,穿透骨髓,侵食內髒,獲得的新感覺,傳遍了各個角落。


    為了成為是人又非人之物。


    [崗隆……]


    纏著從黑弓中溢出的黑霧狀的【力】之奔流,提格爾宣告。


    [作為魔物的你也好,作為人類的你也好,我在此討滅你。]


    [怎麽可能……]


    崗隆的眼裏,出現了微微的動搖。這和自己所期望的不同,他看在眼裏。


    [你這家夥,居然從蒂娜法那裏引出了二種力量嗎?連夏魯魯…]


    就到此,崗隆沒在繼續說下去。提格爾隨著咆哮踏向地板,襲向崗隆。


    看似迅猛的狼之跳躍,突擊。擊飛了崗隆,撞到了牆壁上。宛如被無數大錘擊打般,牆壁粉碎了。


    [噢噢….]


    撥開瓦礫站起來的崗隆,搖晃著身體。壓好幾乎要掉的帽子,他的表情裏,已經失去了不久前的那份餘裕。


    在提格爾和崗隆苦戰時,米拉和琉蒂二人合力挑戰夏魯魯,二人也被逼入了預想之上的苦戰。


    打了幾個回合,夏魯魯沒有巴舍拉那種臂力。雖說揮著杜嵐塔爾,但米拉和琉蒂合力照理能壓製住他的。更何況,現在的琉蒂同時用著[誓約之劍]和長劍。


    然而,夏魯魯以二人為對手也能悠然的周旋。並沒有被逼入絕境,不如說實行著正確的反擊令二人畏縮。


    米拉和琉蒂調整呼吸拉開距離,米拉小聲對琉蒂搭話。


    [琉蒂,知道嗎?]


    [嗯嗯,真是可怕…]


    最初時候,米拉和琉蒂連攜進攻。但是,十回合的斬鬥下來,變成隻有其中一人和夏魯魯交戰了。


    夏魯魯抵擋著米拉和琉蒂攻擊時,巧妙的改變為止,促使二人排成縱向,或錯開間距無法同時攻擊。然後,變成一對一的話,夏魯魯對米拉或琉蒂都有優勢。


    [看來懂了呢?]


    夏魯魯露出壞笑。


    [你們是強。但是,經驗是我更勝一籌。都二人合力了。要是太過磨蹭,也許會吃到結實的一擊哦。]


    米拉悔恨的咬住嘴唇。正是在害怕這一點。夏魯魯讀著自己二人的戰法,尋找著這個破綻。


    不得已了。米拉做出決斷。拉維亞斯的槍尖對準了夏魯魯。


    [——冰華!]


    自槍尖處放射出白色的寒氣,襲向夏魯魯。雖然麵對血肉之軀的人類使用龍技有違信條,但這個男人是規格外的。最重要的是,為了盡早給提格爾助陣,必須先打倒夏魯魯。


    但是,白色寒氣在接觸夏魯魯之前就無聲無息的消失了。麵對因意想不到的事態而呆住的米拉,夏魯魯展示了杜嵐塔爾。


    [不知道嗎?這把寶劍裏,有著抵消那種戲法的能力。]


    米拉瞠目結舌。想起了以前,聽提格爾說過的話。杜嵐塔爾裏蘊藏的神秘力量,就是指這個嗎。


    趁著因精神上的打擊露出的微小破綻。夏魯魯踏出一步。


    為了讓琉蒂無法介入,半步半步的變換位置,夏魯魯將寶劍向米拉擊去。米拉一味防守。要不是拉維亞斯的,應該就抵擋不住杜嵐塔爾的劍勢而折裂了吧。但即便如此,每一擊還是削減著米拉的體力。


    [——米拉!]


    背後的琉蒂在喊。察覺到了她的意圖,米拉用槍刺向夏魯魯。這個瞬間,槍尖放出了寒氣,被無聲的彈開。無數的冰粒化作白霧,遮蔽了二人的視線。有半個瞬間,夏魯魯的動作變鈍了。


    利用這極其短暫的時間,米拉橫躍,琉蒂果敢前插。


    [原來如此。要是戲法不是針對我,杜嵐塔爾的能力就用不出了嗎。]


    夏魯魯笑了。隻是看了杜嵐塔爾能力一次,就能恰當的使用龍技,他率直的表示佩服。


    琉蒂握住右手的劍,和左手的誓約之劍,砍過去。夏魯魯用杜嵐塔爾迎擊。刃鳴連鎖,火花亂舞。雙方手不停歇,步無休止。哪怕動作出現一絲遲鈍,那個瞬間就要做好臉部或頭部挨刀的心理準備。


    ——好強。


    琉蒂不自主的感到佩服。夏魯魯用杜嵐塔爾抵擋,或者錯開這邊的二記斬擊,然後再擠進斬擊,導致這邊體勢崩壞。


    ——我不及羅蘭卿。也不及父親。巴舍拉也是,最終也沒能勝過他。


    夏魯魯究竟有多強啊。自己應該贏不了吧。


    ——但是,我也……!


    夏魯魯退了半步,對此琉蒂突前。動作稍有淩亂。看準這裏,夏魯魯立刻用大劍砍過去。琉蒂也揮出誓約之劍。


    自己使用二柄劍,是和巴舍拉交戰後的事。可能現在還不熟練吧。但即便如此,自己確實變得和之前不同了。


    她用誓約之劍貼上夏魯魯的大劍。讓其纏在一起,扭動。這是從前,她從父親那裏學來的。就算不用臂力,用技術也可能完成。


    杜嵐塔爾從夏魯魯的手上脫手。尖銳聲響起。


    琉蒂的誓約揮劍也掉在地上,但她雙手握緊右手的劍,隨著裂帛的呐喊刺向夏魯魯。夏魯魯的視線看向杜嵐塔爾,看似已經沒有避開的餘裕了。


    但是,琉蒂長劍的劍鋒,卻沒能觸及夏魯魯。夏魯魯立刻用雙手夾住劍身,阻止了激烈的突刺。並且,夏魯魯挪動劍尖,破壞了琉蒂身體的平衡。但是,琉蒂的嘴角露出笑意。


    米拉從旁刺向夏魯魯。夏魯魯的手無法離開琉蒂的劍,已經來不及錯開了,也沒有工夫去撿寶劍。


    瞄著左胸,米拉不留情麵的刺出拉維亞斯,夏魯魯雖然想用左手去抵住槍擊,但米拉有自信,可以貫穿手掌。


    但是,傳到米拉手上的卻是硬質的衝擊。


    [千鈞一發呐。]


    額頭滲著汗水,夏魯魯露出桀驁的笑容。他的左手,握著一個形狀獨特的白色箭頭。就是那個,承受了拉維亞斯的這一擊。


    米拉愕然了,說不出話。鐵質盔甲不用說,就連龍鱗也能輕易貫穿的龍具突刺,不可能會被普通的箭頭擋住的。


    腦海中閃過的,是提格爾擁有的二隻黑色箭頭。夏魯魯是個弓箭手的事,還是黑弓過去主人的事,現在已經知道了。


    [魔彈之,王…?]


    米拉動作停下的那瞬間,夏魯魯沒有看漏。錯開槍縮短和米拉的距離。抓住她軍服的胸口處,為了將其甩出去身體大幅度扭轉。對準自己身後的琉蒂,將米拉丟過去。二人撞在一起屁股坐倒在地。


    [咦呀啊,真是危險。]


    悠然的拾起杜嵐塔爾,將白色箭頭放進腰間的皮袋,夏魯魯笑道。


    [那麽,接下來怎麽做?]


    米拉站了起來,漲紅了臉從正麵刺向夏魯魯。看上去隻是任由感情驅使的雜亂攻擊,夏魯魯用杜嵐塔爾彈開。失去平衡的米拉跌倒了。


    為了刺出致命一擊的夏魯魯上前,對於這個動作,米拉卻露出冷酷的笑容。


    米拉身後的琉蒂,踏著米拉的肩膀跳起,從空中劈向夏魯魯。米拉的跌倒——包括她的攻擊在內,都是演技。而夏魯魯上當了。


    隨著氣勢十足的吼聲揮下劍,夏魯魯立刻向後跳。但是,沒能完全避開,劍刃淺淺的劈開了肩膀。


    米拉站了起來。琉蒂也拾起誓約之劍。


    [真是可惜呐。]


    夏魯魯則是,盯著自己負傷的肩膀。血從傷口處流出,染紅了衣服。像是在確認傷勢,又像是在沉思。


    不過,他馬上抬起頭。笑著看向米拉她們。


    [出色的攻擊。嚇我一跳。]


    和讚賞的話相反,夏魯魯全身放出霸氣。


    [雖然沒打算放水,但看來要再拚命點了。]


    下個瞬間,夏魯魯向前撲出逼近琉蒂。並非要揮出杜嵐塔爾,而是從正麵壓上。琉蒂立刻將二柄劍交叉抵擋杜嵐塔爾,但卻被完全壓製,被撞飛了。


    對著想要追擊的夏魯魯,米拉從旁突刺。但是,夏魯魯左手握住拉維亞斯的槍柄,滑動其手縮短間距。封住米拉攻擊的同時,用杜嵐塔爾刺過去。


    米拉勉強放開槍,倒地閃避。要是動作在慢一拍,喉嚨可能就被貫穿了。那攻擊十分快速,銳利。


    夏魯魯扔掉了拉維亞斯,但沒有再追擊米拉。在羅蘭身後觀望戰鬥的桂尼薇婭,拿著卡裏棒迎麵而來。


    [噢喲,玩三對一嗎?]


    這時,提格爾和崗隆的戰鬥迎來了新的展開。


    身體很熱。感覺就像體內的一切都要燃燒殆盡似的。


    但是,不可思議的居然沒出汗。從嘴裏,漏出帶著熱意的黑色吐息。


    頭疼。這是因為二個聲音,為了消滅彼此而爭鬥,正對著自己低語。隻是睜著眼就很難受的疼痛,正在頭腦中亂闖。


    感覺到饑渴。手腳麻痹。自己的身體不像是自己的了。


    在這種情況下,隻有黑弓,和箭筒中的箭確實有感觸。提格爾將一支箭,抽出來搭上去。右手掌上溢出黑霧,纏上了箭杆染黑箭頭。


    這支箭的話可行。可以確實毀滅。


    崗隆不再笑了,靜靜的觀察提格爾,


    [居然超乎了我的想象…。稱得上很出色了。但是,人類的身體吃不消吧。]


    提格爾沒有回答的餘裕。不過,就算有餘裕,他也沒有回答崗隆的意願。雙腳踏實,拉緊弓弦射出了箭。


    佇立在崗隆身邊的獨角獸,一躍而起。


    隨著閃光,宛如金屬被削去般的衝突聲撼動了謁見之間。提格爾的箭,受阻於獨角獸角的尖端。但是,箭矢勢頭沒有放緩和角相互較量。


    獨角獸的身體噴出黑色瘴氣,狂亂的躍動。將箭矢扯裂。


    但是,提格爾已經在黑弓上搭上了新的箭矢。這個箭頭也同樣纏著黑霧。


    箭射了出去。雖然獨角獸凶猛狂躁的突擊,但粉碎不了第二支箭。提格爾的箭擊碎了角,貫穿獨角獸的巨大身軀使之消散,逼近崗隆。崗隆徒手接住,捏碎。但是,打開手一看,手掌上刻有裂痕。


    提格爾猛然跑動。步伐不減速,抽出三支箭,一齊搭上黑弓。原本,用弓的話應該盡可能的拉開和對手的距離,但以能夠瞬間接近而來的崗隆這樣的男人為對手時,就算遠離也沒有意義。


    雖說總算是傷到了崗隆,但他不是會正麵挨打的對手。要想打出致命一擊,無論如何都要找出破綻。


    ——但是,這個狀態維持不了多久。


    他知道,無法堅持長時間的戰鬥。有必要盡早結束。


    踏向地板,再踏到牆壁後跳躍,從空中射出三支箭。崗隆橫跳躲開。但是,箭矢觸及地板後彈起,飛向崗隆。


    崗隆雖然立刻想揮開箭矢,但一支箭擦到了手臂。黑色瘴氣自傷口處飛散。提格爾在落地時又搭上了三支箭,瞄準崗隆的腳射出一支。這迫使崗隆後退,剩下的二支,利用時間差射出。


    [很開心嘛,小子。]


    崗隆抓住一支箭,用它抵擋第二支箭。二支箭迸發出黑色的衝擊波潰散成了粉末。


    [但是,真是可憐,明明擁有超強的力量,卻不能活用。現在的你,應該擠出自己的血作出十支或二十支箭,一齊射出。神靈降臨到身體裏,超越人類,就是這樣的哦。]


    崗隆的身姿突然消失。同時,提格爾感到背後出現強烈的殺意。扭動身體轉身,向殺意所在之處毆打過去。


    [不會吃第二次了。]


    眼前,出現了崗隆的身姿。閃過身體避開了提格爾的拳頭,揮出右臂。纏繞著瘴氣的手臂,看上去像是大劍一樣粗長。


    [這是回禮。]


    遭到毆打,提格爾背後被砸向了地板。視野在搖晃,身體無意識的行動,橫向滾動。崗隆的第二拳擊碎了地板,隨著刺痛鼓膜的破碎聲,地板開了個大洞。石片飛散,冒出白煙。


    和崗隆拉開距離,站了起來,提格爾鼓勵自己。從臉上和手臂,飄出紅黑色的粉狀物。是流下的血瞬間凝固的產物。


    ——後麵還能撐多久…。


    摸了下腰間皮袋。有二隻箭頭的觸感。加上原來裏麵的那隻,還有射向崗隆沒有起效的那支箭矢的箭頭,回到了裏麵。


    ——如果是現在的我,是不是可以自己做出箭杆來呢。


    恐怕是可能的。這可以解釋為何箭頭能有自動回來的能力。隻有箭頭被傳下來也是。


    但是,崗隆應該會預想到這種程度,加以警戒的。直到能作出確實命中的計劃為止是不能做出箭矢的。再加上,要讓這一擊真的能夠解決。


    崗隆突進過來。他的臉瞬間巨大化。張開想要咬過來的大口,對此提格爾用拿著黑弓的手揍過去。


    擊飛了崗隆的下顎導致瘴氣飛散。但是,那些瘴氣瞬間又再生出了下顎。崗隆吐出了火焰般的瘴氣。宛如灼燒身體般的疼痛襲向提格爾。


    提格爾咬緊牙關忍住疼痛,抽出一支箭。上前,左手握住黑弓,右手抓住箭矢,塞進崗隆巨大化的口中。


    崗隆的牙齒,咬進了手臂。搭好箭,拉緊弓弦,放手。


    轟鳴和衝擊。崗隆脖子以上彈飛。然後,從脖子的切麵,出現了隻有骨頭部分的細長手臂。這手臂抓住提格爾的頭舉起來,輕易的扔了出去。提格爾撞到牆壁上,慢慢拖著坐到地上。


    呼吸調整不了,視野飄忽。視野的一角,映照出了米拉她們的交戰。


    [難道還有東張西望的餘力嗎?]


    聲音從上傳來。提格爾反射性的搭箭朝正上方射出。


    但是,這是個幌子。留意到腳下有瘴氣逼來時,慢了一次呼吸的時間。


    像鞭子般,瘴氣纏住了提格爾的雙腳。像是要碎骨般拉緊,發出了呤叫。提格爾被舉起,倒吊著。他立刻,抓住箭筒中裏的所有箭矢。要是放開這些的話,那就真的無法和崗隆交戰了。


    崗隆出現到了提格爾麵前。瘴氣是從他腳下伸出的。


    [你這家夥,是希望吧。對於那個戰姬和貝爾修拉克家的小姑娘,還有王女。]


    仰視提格爾的崗隆,露出殘酷的笑容。


    [你絕望的姿態,還是其他人絕望的姿態,哪個更有看頭呢。]


    提格爾的身體被甩出去,砸到了地板。提格爾沒有受身。黑弓也好,箭矢也好,都不能放手。


    [怎麽了。不是說不會原諒襲擊你故鄉的我嗎?]


    沒有喘息的時間,這次又被砸向了牆壁。二次,三次。連睜眼或呼吸都很困難。咬緊牙關,才能維係住漸行漸遠的意識。


    [尋常人類已經粉身碎骨了,你卻連骨頭都還沒碎啊。有破壞價值。]


    提格爾拚命動手,將箭矢搭上黑弓。崗隆的瘴氣向他左右手延伸,將其纏住了。


    [差不多了,不要再藏著掖著咯。快用魔彈之王的箭頭。]


    [你是在…害怕嗎?]


    雖然嘶啞,但還是發出聲音了。嘴巴像是笑著歪斜,提格爾挑釁道。


    [你說過,力量,不能完全活用啊。所以,想讓我趁現在用嗎…]


    被崗隆的拳頭打到臉上。意識幾乎消失,勉強撐著。


    ——要是找不出破綻。就算小心向這家夥射也沒用的。


    和狩獵一樣。要是以警戒的野獸作為對手,就算從近處射擊也殺不死。


    一瞬間,不,就算不足半瞬間也行。在這個男人出現無防備的瞬間,突擊。


    ——要做什麽,才能讓崗隆出現破綻?


    這時,某樣東西映入了提格爾的視野中。那個,大概能找出他破綻吧。


    [這次有又在看什麽?戰姬嗎?還是貝爾修拉克呢?]


    提格爾反射性的搭上箭,從正麵射向崗隆。崗隆沒有抵擋,而是用手掌架開使其偏離軌跡。箭矢命中了牆壁。


    隨著轟鳴聲,吹進了夏季過半的風。牆上開了個巨大的洞。


    [威力果然下來了呐。快要到極限吧。]


    做作的看了下手,崗隆嘲弄道。然後,夏魯魯他們的交戰轉入了視線。米拉和琉蒂加上桂尼薇婭,都隻能和夏魯魯打的旗鼓相當。


    每一擊都換個對手,舞動般擊退著三名戰士。


    [看啊,那就是真正的王。],以自豪的表情和語氣,崗隆繼續說。


    [不僅是作為戰士的本事。隻要有劍和馬就能走南闖北的霸氣,受到眾多人宣誓忠誠並追隨其後的男人,是我打心眼裏侍奉的唯一的男人。大概是由於剛複活不久,對細節有些古怪的拘泥…。——但遲早,也會理解的。]


    玩味似的低語後,崗隆看向提格爾。


    [在夏魯魯的盛世中,不需要魔彈之王。我要將你打的灰飛煙滅不留痕跡,那把可憎的弓也是,我要再一次把它丟進穀底。]


    這時,大氣晃動了。守護蕾琪無法行動的羅蘭,出動了。肩上扛著大劍襲向夏魯魯的同時,對米拉她們喊道。


    [我來爭取時間,去幫提格爾布爾穆德卿!]


    還沒喊完,夏魯魯寶劍的利刃閃過。羅蘭大劍的劍鋒就被折裂了。夏魯魯一口氣逼近羅蘭,銳利的砍過去。


    但是,羅蘭巧妙的滑動大劍,架開了杜嵐塔爾。


    [原本的話…],羅蘭瞪向夏魯魯,靜靜的語氣裏壓抑了感情。


    [從最開始,我就應該站到你麵前。就算我的劍對你不管用,但也不能把護衛王女殿下的職責甩給戰姬閣下們。]


    [因為把交戰的任務甩給女人們很羞恥所以出戰了,看來又不像是這樣啊。]


    羅蘭千鈞一發的避開了,夏魯魯對準脖子的一擊。對接下來接踵而至的斬擊也是,用盔甲的表明擦開抵擋。


    夏魯魯瞠目結舌。比起和他在走廊上打那時的羅蘭,動作加快了。快太多了。


    [我說你,不會是把我的劍給記住了吧。]


    夏魯魯注意到,在自己揮劍之前羅蘭就動了。


    [我能容忍讓戰姬閣下們去作戰的恥辱,就是為此。]


    夏魯魯的雙眼裏放出危險的光芒。因為刺激到他作為戰士的自尊了。


    杜嵐塔爾發出宛如暴風般的呼嘯。以眼睛無法追上的速度,從各種角度襲向羅蘭。看似自上而來卻又從下逼來,看似從右而來卻從正麵以劍鋒突刺。


    羅蘭拚命的架開,或者閃避,不一會兒工夫身體就負傷了。盔甲上也被刻上了無數裂痕。但是,沒有一處是大傷。


    [你說過,借了陛下的身體吧。]


    穿梭於劍刃風暴之間,不管臉上染上鮮血,羅蘭擠出聲音。


    [那就是說你的肉體,也是普通人類。不過,陛下是做不出這種動作的,所以大概是附加了什麽手段吧。]


    [和亞斯瓦爾的王女已經說過了,我有五十年的經驗。]


    夏魯魯享受著這個狀況。雖然現在沒有一次反擊,但能從羅蘭身上感受到了真切想打倒自己的意誌。


    [隻論歲月的話,我連你的一半都不及。但是,我學到的劍術,卻在先人的積累之上。超過五十年。]


    寶劍和大劍衝突,雙方同時後退,羅蘭的劍身斷了一半,剩下的部分也出現了龜裂。這樣下去是承受不住杜嵐塔爾的猛攻的吧。


    [真堅挺,但到此為止了。]


    夏魯魯上前,從上端揮下寶劍。羅蘭沒有閃躲,對準迫近的杜嵐塔爾護手打過去。抵抗住了可怕的斬擊。


    [印刻在肉體裏的壞習慣,就算變了靈魂也消除不了。]


    對著皺眉的夏魯魯,羅蘭繼續說。


    [從上端揮下劍時,右臂會略有抬起。我看過陛下學劍的時候,他的壞習慣怎麽也改不了。我本想改不了也好。因為守護到陛下無需用劍的地步,才是我之所願。]


    [意外的能說呐。而且出乎意料的,說的很好。]


    夏魯魯一笑了之。但是,羅蘭卻傲然回話。


    [正因為知道,我才能打到護手。]


    兩者之間經過了短暫的沉默。被羅蘭打破。


    [我是不及你,但是,也不會就這樣被幹掉。]


    夏魯魯上前。羅蘭用折斷的大劍迎擊。一回合,二回合的劍鬥下來。


    忽然,夏魯魯的劍描繪出和之前不同的軌跡。雖然羅蘭想去架開,但失敗了。杜嵐塔爾和大劍纏在一起,雙方的劍離開的各自的主人掉在地上。


    羅蘭驚愕了。剛才,夏魯魯使用的是琉蒂方才展示的招式。將之出色模仿後的產物。然後,對於斷掉的大劍用了。


    [我互毆的動作,知道嗎?]


    夏魯魯迫近,羅蘭的因臉被毆打而搖晃。又吃了一擊,後退了。當夏魯魯想打出最後一擊時。


    一陣和之前不同的風,吹進了謁見之間。


    賽安 泰納蒂騎著飛龍,從剛才提格爾開的洞裏突擊進來了。每個人都驚呆了。不僅是羅蘭和夏魯魯,還有米拉她們。羅蘭當場趴下,就連夏魯魯也立刻向後大跳一步。


    夏魯魯立刻撿起寶劍揮下,賽安的飛龍千鈞一發的躲開了。但是,謁見之間對飛龍來說太窄了。它慌張的拍打翅膀,踢向天花板和牆壁暴走。賽安的話,隻是光顧著抓牢飛龍的脖子。


    飛龍倒抓著天花板,總算是安定下來。這短暫的行動,救了羅蘭。


    這時,提格爾他們和崗隆的戰鬥,也臨近尾聲了。


    米拉和琉蒂,桂尼薇婭自對麵而來,崗隆自然的以提格爾為盾。不是沒有餘裕,剛好相反。是想看她們猶豫不前的樣子。


    不過,害怕的人一個都沒有。


    [——連天空一同貫穿凍結吧!]


    在知曉會將提格爾卷入的前提下,米拉還是解放了必殺龍技。從地板穿出的粗長冰槍襲向崗隆和提格爾。雖然崗隆並沒有吃到什麽像樣的打擊,但是冰槍撕裂了瘴氣,將其擊散。提格爾被彈飛,落到了地上。


    這時琉蒂和桂尼薇婭從左右砍過去。誓約之劍和長劍,卡裏棒被崗隆腳下伸出的瘴氣抵擋。


    [碰不到哦。不遇良主,可憐的利刃呐。]


    琉蒂和桂尼薇婭被擊飛,再迎擊喘著氣突擊過來的米拉。鑽過槍旁迫近,再將其踢飛。


    [真沒勁。]


    他落到地上。這時,崗隆留意到了提格爾將箭矢搭上了黑弓。對於他不死心,又浪費了戰姬們所爭取的寶貴時間這點露出了苦笑。


    [好啊。射呀。]


    提格爾拉緊弓弦。接著,在射箭前扭動身體。


    箭矢,被射向了天花板。


    崗隆一瞬間,沒有理解這樣做的意義。提格爾並沒有射偏。確實有著企圖,才射箭的。崗隆看向天花板。睜大了眼。


    那裏有個枝形吊燈。


    是約三百年前,由夏魯魯找到的匠人製作的東西。


    在他剛成為國王沒多久的時候,剛開始,夏魯魯其實不怎麽起勁。


    [沒人會去看天花板吧。]


    而說服了不樂意的他,[就是這些地方要注意。]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


    當完成枝形吊燈掛到天花板上時,自己和夏魯魯還有那個匠人,都充滿感慨的仰望著它。當這個謁見之間完成時,才發自內心的感到,總算是建立了我們自己的國家,每當仰望枝形吊燈時,崗隆就會沉浸於鄉愁之中。


    大概是由於情感過於激動,他連叫聲都發不出。


    箭矢打碎了,掛枝形吊燈的鎖扣。


    吊燈掉了下來。隨著強烈的破碎聲摔成了碎片。彎折的底座彈起,滾動著撞到了牆上。


    崗隆盯著吊燈殘骸,愣愣的站在原地。(不至於吧,還在交戰啊,一個燈而已,還是說主角團太弱了)


    他忘記了自我。眼神也好,意識也好,全都向著殘骸。


    提格爾將一支箭搭到黑弓上。


    箭頭呈黑色。箭杆,箭羽也全是黑色。就像是溶入黑暗中製出的一般。


    是由自己的力量做出的箭矢。對此,注入進全部的【力】,射出。


    注意到有箭矢逼近自己的崗隆,伸出手想要接住這支箭矢。


    但是,箭矢放出漆黑的閃光,粉碎了崗隆的手。刺進了眉間。


    到了這個時候,崗隆留意到了。


    箭頭,並非隻有一個。還有另一個黑色尖頭將【力】疊加了。


    [哦,哦哦…….]


    崗隆呤叫了。拔出刺激眉間的箭矢,抓在左手上。但是,左手也是,抓住箭矢的瞬間分崩離析了。接著,從頭上開始就像變成沙子般爆開。頭部以上失去色彩,成了白色。


    但是,崗隆身體的變化也到此停下了。上半身恢複了色彩,頭部再生了。


    [才剛要開始…],崗隆喘著氣。讓瘴氣從身體中冒出。


    [我們的夢想,堅如磐石。從今……]


    提格爾握緊了,回到手邊的黑色箭頭。但是,力量已經耗盡了,似乎無法再作出新的箭杆了。崗隆向他伸手。


    這時,有人跑近崗隆。是夏魯魯。


    [撤了哦。]


    崗隆驚訝的睜大雙眼盯著夏魯魯。


    [為何啊。我們贏了…]


    [輸了。繼續下去的話,你最後的一塊就要沒了。]


    夏魯魯語氣平穩,甚至有些溫柔。


    崗隆發出不成聲的慘叫仰望天花板,然後極為猙獰的瞪向提格爾。提格爾雖然不太能動,但卻冷靜的承受著崗隆的視線。


    下個瞬間,崗隆和夏魯魯的身影消失了。連氣息也一並。


    沒有馬上鬆懈,米拉她們拿著武器警惕的巡視周圍。


    數了過到一百左右的時間後,琉蒂虛脫的癱坐在地。接著桂尼薇婭也打著踉蹌,被羅蘭扶住了。


    提格爾也倒到了地上。看見米拉用槍支撐著身體,一邊走過來。


    因她平安而感到喜悅同時,失去了意識。


    走廊上傳來的慶賀聲。襲擊布琉奈士兵們的怪物群接二連三的消滅了。這也就等於,宣告了提格爾他們獲得了勝利。


    王都之外,交戰也正在結束。


    艾蓮她們被崗隆弄出的瘴氣回廊關住之後,不足九百的布琉奈騎兵,麵對一千八百以上的國王軍一直死守戰線,這時奧利維指揮下的四千突擊部隊抵達了。


    雙方都是布琉奈士兵,都高舉著紅馬旗,但國王軍和布琉奈軍唯一的不同之處,奧利維沒有看漏。


    [畫了獨角獸的是崗隆家的旗幟!幹他們!]


    突擊部隊的士兵們沒有休息持續的高速趕路,雖然已經很疲勞了,但他們還是發出氣勢恢宏的呐喊勇敢的進攻。隊列淩亂,拿不出原本的一半實力,但即便如此國王軍還是被這意想不到的敵人嚇到了,變得畏縮不前。


    得到救援得以喘息的布琉奈軍騎兵也轉為反攻,國王軍漸漸被逼入絕境。當其陣容開始崩潰時,隱去的三名戰姬的身影,再次出現到了戰場上。


    國王軍四分五裂的潰走,投降了。指揮著士兵們的魯提迪亞騎士,叫做納貝爾的男人,他率領極少數手下攻擊突擊部隊,在和奧利維單挑中被擊殺。臨死前說了聲,[陛下……]。


    夏魯魯和崗隆,雖然逃出了王宮,但還沒有離開王都。


    二人在一個,照不進光線的洞窟中。這是以前,二人打倒科西切意後得到杜嵐塔爾的地方。躲在這裏的主意,是夏魯魯出的。


    [不是就差最後一步了嘛。]


    崗隆怨恨的看向夏魯魯。


    [我確實是受了重傷。但是,能挺過去的。提格爾布爾穆德 馮侖已經沒有力氣了,戰姬和王女們也一樣。黑騎士也是,你應該能打倒的。]


    [——崗隆。]


    夏魯魯用憐憫的語氣,呼叫崗隆的名字。他的聲音,讓崗隆閉上了嘴。


    [你還記得從前,我們在這裏定下的約定嗎?]


    崗隆歪了歪頭。


    [我和你做過的約定,就隻有一個吧。就是為你竭盡全力。]


    夏魯魯搖了搖頭,輕輕的吐了口氣。


    [你是這樣說的。]


    如果說,變成了我所擔心的那樣……你就親手來毀滅。


    [那個是……]


    崗隆眨了幾次眼。聽他這麽一說,清楚的記起來了。對為何至今都忘記了這事,感到不可思議。


    崗隆吞噬魔物時,和夏魯魯做了約定。那個時候,他不知道那會對自己的身體產生什麽影響。崗隆能想到的最壞可能,是自己最終會成為等同於魔物的存在。


    要是變成那樣的話,他希望由夏魯魯親手毀滅。聽了崗隆這樣的請求,夏魯魯用以往不曾有過的表情許諾了。


    ——在夏魯魯活著的時候,還算平穩的……。


    所以,他們彼此都沒有在意那個約定。夏魯魯也就安心離世了。


    壯麗的葬禮結束之後,崗隆離開了王都,去了自己的領地魯提迪亞。對於繼承王位的夏魯魯兒子也好,新國王周圍的人們也好,都不再關心。


    平穩度過了一些時日後。在立場上,他必須偶爾去王都一趟。除此之外崗隆都靜靜的呆在自己領地。


    過了三十年後,踏足王都的崗隆,和年老的第二代國王見麵了。


    [汝因何而生。]


    隨意的語氣,問出了這樣的問題。這些,對於隨著歲月流逝失去了所有稱得上朋友的人的崗隆來說,也時而會去想這些。


    失去了夏魯魯,也失去了能聊夏魯魯的人,必須獨自一人留在這永劫的空虛之中。那究竟為了什麽而生才好呢。


    不知從何時起。得出了要讓夏魯魯複活的結論。為此過於尋求力量,想要更進一步的引出自己所吞噬的魔物之力。


    眼前夏魯魯所說的話,不知為何聽上去十分遙遠。


    [對人類濫用超人之力,和魔物沒有兩樣。就是那個殺害了我們的同伴,殺害了那家夥的魔物。這樣說的人不正是你嗎。]


    沒有辦法。崗隆在內心喊道。使用尋常手段的話,是不可能讓死者複活的。尋常的手段,也不可能牽製魔物。尋常的手段,是不能耐住永遠的孤獨的。尋常的手段……。尋常的手段……。


    不能讓夏魯魯複活的。


    他最後時嘀咕的[劍和馬]這樣的夢,最後展示出那毫不衰退的霸氣。為了實現他的夢,就要不擇手段。


    當崗隆愣愣傻站著時,夏魯魯動了。


    他手裏握著的杜嵐塔爾,從正麵貫穿了崗隆的腹部。


    [我倒下那時,還慶幸這是個無意義的約定。我真的,是放心過的…]


    [夏魯魯……]


    崗隆發出呻吟。他的眼裏溢出微光,卷起無數感情的旋渦。


    [讓我複活這事……]


    [我感謝你。不管怎樣,我痛感到,完全沒有為你著想過。我想象不出幾百年一直獨自持續活著這種事情。抱歉了。還有——]


    謝謝你。朋友啊。


    崗隆的臉上露出微笑。他的身體,失去了所有力氣。這一次,他的身體失去了色彩,沒有再生,化作土塊崩潰了。就像是一切的留戀和執著消散那般。到完全失去痕跡,大概都沒用到數到十左右的時吧。


    夏魯魯悲痛的俯視著,原本還是崗隆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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