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不必如此。」上官輕鴻上前一步作勢要扶起蘇婉卿,但在手接觸到蘇婉卿的手腕時,臉色一變蹙起眉來。


    上官輕鴻扶著蘇婉卿往內室而去,一邊示意茯苓和小碧一同進來。


    將蘇婉卿扶至案椅上,上官輕鴻自一旁的小櫃中取出自己的藥箱,放置在房內的圓桌上,在裏頭翻找了一會,拿出一個長條布包往桌上一攤,裏頭銀針或長或短,針體暗光流動,並不像普通製材的針灸針。


    上官輕鴻修長的手指在銀針上方徘徊,終於選定一根抽了出來,那銀針約莫二寸長,針頭極細彷若一根銀線。


    上官輕鴻捏著針回到案椅前,抓起蘇婉卿左手中指,眼不眨、眉頭不皺,手中銀針一刺,刺入了中指指端中衝穴。


    「嘶。」人的手指本便是極為敏感的地方,十指連心,上官輕鴻下針極快也不免讓蘇婉卿心頭一跳,隨著上官輕鴻手中輕撚的動作,蘇婉卿隻覺指端傳來一陣酸麻,緊接著便略微有些脹痛。


    但很快上官輕鴻便將針抽了出來,取出一方白色錦帕,替蘇婉卿抹去了指尖上沁出的一點血珠。


    針灸之術本就是極為考驗人專注和意誌力,下手一個落差都可能會造成不明的後果,但上官輕鴻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蘇婉卿撫了撫自己的前胸,先前的不適似乎因為那麽一針好了許多,心中對於上官輕鴻的敬佩更是多了許多。


    「夫人脈象虛浮、心有鬱結,還望放寬心的好。」用茯苓遞來的濕巾擦了擦手,上官輕鴻笑道。


    蘇婉卿眼中忽閃,忽然撲通一下雙膝著地跪在上官輕鴻麵前,「還望先生救我性命。」


    「少夫人!」蘇婉卿這一跪驚到了屋裏的所有人,連帶著小碧也慌忙跪到了蘇婉卿身邊。


    看著麵前跪著的主仆二人,上官輕鴻斂起臉上的笑意思索著,雖蘇婉卿在王府中處境艱難,但是好歹也算是小公子夫人,如此放下身分來求人,怕定是被逼到了一定境界。


    「少夫人,不管怎麽樣地上寒氣重,對你身子沒有好處,先起來再說。」上官輕鴻輕咳一聲,茯苓那童子倒是機靈,上前就幫著小碧將蘇婉卿扶了起來,而後乖乖地站在一旁,盯著腳尖一動也不動。


    在另一張案椅上坐下,上官輕鴻揮了揮身上的暗塵,看著蘇婉卿道:「少夫人是遇上什麽事了嗎?」


    或許是因為身為醫者,行醫救人、慈濟四方,上官輕鴻身上天生就有一種淡定祥和之感,蘇婉卿本就對他很有好感,再加上過去他對清荷小築也多有照顧,當然也不排除有小碧的影響,蘇婉卿對其也就多了幾分信任。


    「今日裏……」腦中思考了下語句,蘇婉卿將今日在小公子院中發生的事一一道來,講到她被小公子出言侮辱時,小碧一臉的憤憤不平,一嘴銀牙恨不得咬碎,後又講到她被小公子打了一巴掌時,小碧甚至連眼眶都紅了起來,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樣。


    「竟然打女人,真不是丈夫所為。」


    茯苓不過八歲,但這些年在外奔波也是懂事了不少,對於沈風景這一行為他亦是憤憤,皺著眉頭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上官輕鴻的手輕輕拍了拍茯苓的頭,茯苓隻好扭過頭不再說話,畢竟他們也算是寄人籬下,又怎好多論主人家的是非呢?


    對於此事,上官輕鴻心中同樣是波瀾暗起,他竟不知道,那個原本不過頑劣一點但心思單純的沈風景,經曆如此變故後心境竟然扭曲到如此的地步,做出如此讓人不齒的行為。


    上官輕鴻眼神複雜地投在蘇婉卿纖弱的身上,他總覺得蘇婉卿話語中似乎刻意在隱瞞著什麽,或許是他多想了吧,上官輕鴻垂下眼暗自想著。


    「今日裏我不得已以嘔血這最下策,才驚住小公子僥幸逃過,但是以後還不好說。」這嘔血畢竟不是長久之計,她身體本來就弱,這種傷身之法怕還是少用為妙。


    「所以我懇求先生助我一臂之力。」蘇婉卿此時的賭注全押在了上官輕鴻的身上。


    「我要如何助你?」上官輕鴻摸了摸鼻子,話雖這麽說但他心中不禁苦笑,即使可憐蘇婉卿,他上官輕鴻不過一介醫者,不會殺人放火、不會施毒害人,又能做什麽呢?


    「上官先生隻需告明父王、母後,婉卿頑疾複發需要臥床靜養,否則會有性命之憂。」蘇婉卿靜靜地說道。


    就這麽簡單?上官輕鴻挑了挑眉詫異地看著蘇婉卿,心中一動突然懂了,他輕歎一聲:「這逃避之法雖能暫時避禍,但始終是一時的,不能解決根源。」


    蘇婉卿淡淡一笑,眼中憂愁似煙雲凝結不散,「婉卿自然知道,但是眼下隻有這個法子了,還望先生相助。」


    情況緊急,她一介孤女所能想、能做隻有這些,更何況她需要時間,有了足夠的時間,或許她能想到更不錯的法子。


    「也罷,不過是一句話而已。」


    聽到上官輕鴻這話,蘇婉卿心中燃起一片狂喜,就好像自己手中已經握到了一塊免死金牌一樣。


    「先生的大恩大德,來日婉卿定當報答。」


    上官輕鴻揮了揮手示意她不必如此,隨後伸了伸懶腰,眼皮也耷拉了下來,一副將睡未睡的模樣。


    蘇婉卿自然懂得上官輕鴻這是示意他們目的達到可以離開了,但是眼下她還有一事未完。


    「先生,婉卿還有一事相求。」


    上官輕鴻睜眼道:「少夫人請說。」


    蘇婉卿為難地看了看茯苓,有些話當著孩子的麵她實在難以啟齒。


    上官輕鴻將蘇婉卿臉上的神情收入眼底,拎起桌上早已空了的水壺塞進茯苓的懷裏,「去泡壺龍井。」


    「先生稍等。」茯苓領命,拎著水壺便退了出去。


    上官輕鴻淡笑道:「夫人現在可以說了嗎?」


    蘇婉卿歎了歎氣,垂下眸子不敢看上官輕鴻,好不容易才憋出來一句,「不知先生是否能給婉卿開一副防止受孕的方子。」話說完她的臉上爬滿紅霞,連帶著耳朵都鮮紅鮮紅的。


    「夫人這是何意?」


    沈風景已不能人道,和蘇婉卿也無圓房的可能,難道她和世子……上官驚鴻內心十分複雜,狀似無意地瞅向小碧,發覺她整張臉都白了,絞著手中的帕子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蘇婉卿搖了搖頭,黯然道:「還願上官先生諒解,有些事婉卿實在難以實情相告。」語氣一頓轉為懇求,「但還請先生務必幫我此忙。」


    身為女人沒有人不想擁有自己的孩子,隻不過她處境如此之尷尬,若是和風沉有了孩子,非但不能保住他,說不定還會給王府、給風沉、給她自己遭來更大的災禍,這並不是她想看到的。


    「這……」上官輕鴻很是猶豫,這事一時半會他還無法作主,畢竟同晉王府息息相關,他早有耳聞晉王爺本就有意讓蘇婉卿誕下沈風棲的孩子,若他答應了蘇婉卿此忙也不知是福是禍。


    蘇婉卿本也是聰明靈秀的人,隻是過去太過單純,在經曆這麽多事後對於一些人情世故早已通曉幾分,自然是知道上官輕鴻的為難之處。


    她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調整了一下自己緊張的情緒,柔柔說道:「先生放心,婉卿不會拖累先生的,這件事無論如何請相信我,我別無選擇。」


    「先生,茶來了。」茯苓小小的身體穩穩地拎著水壺跑了回來,像是也感覺到了屋內不同於先前的氣氛,臉上露出幾分困惑,隨後替蘇婉卿和上官輕鴻的杯中倒上茶後,又自覺地退了出去。


    上官輕鴻起身在屋裏來回踱步,眉頭深鎖似是在考慮什麽。


    在踱到第五回時,在一旁始終沒有開口說過話的小碧忍不住顫聲道:「先生,你就幫幫少夫人吧。」


    上官輕鴻循聲望過去,隻見小碧望著他的雙眸裏早已蓄上了淚,隨時隨地都要落下來的樣子,不由地皺了皺眉頭,這個女子還真是說哭就能哭,水做的人兒啊。


    「算了,反正先前也幫了,就不差這一件了。」上官輕鴻連連歎氣,深覺自從認識了這主仆二人後,他平靜的生活也是掀起了波瀾,什麽樣的事情都可能在這兩人身上發生,真是無奇不有。


    「多謝上官先生相助。」蘇婉卿總算鬆了一口氣,這樣的話她就再無後顧之憂了。


    上官輕鴻在桌上攤開一紙宣紙,磨好筆墨,取了一枝中楷羊毫筆細細地沾上墨,落筆如遊龍蒼勁而有力。


    不出一會兒,紙上幾款藥名躍然而出,上官輕鴻擱筆輕捧起紙張,小心翼翼地吹乾上頭的墨水,喚道:「茯苓。」


    一直在外候著的小童連忙應聲而入。


    上官輕鴻將手中的方子交到茯苓手中,吩咐道:「去準備藥材。」


    茯苓接過方子,眼睛一掃露出一絲疑惑,他本就隨上官輕鴻學習已久,對於藥材的功效他也已知曉二分,「先生這……」


    上官輕鴻手中紙扇輕點茯苓柔嫩的雙唇,阻止他接下去的話,使了個眼色道:「不必多話,還不速去?」


    「是。」茯苓將方子摺好放入袖內,行了一禮又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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