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寶曇衣著中規中矩,並無繁複的花紋,神色恭順,雙手交疊在腹處,「臣婦參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薑夫人帶頭行叩禮,後麵跟著的夫人們齊齊跪倒在地,南珊放眼望去,孟恭人也在人群中,身子伏得很低,不由得想到幾個月前,她也是如同這些人一般,跪在地上,低著頭,不敢抬頭看座上的孟皇後和永泰帝,以及還是護國夫人的孟恭人。


    孟氏較幾個月前,老了許多,頭發花白,保養得體的皮膚也出現皺紋,倒是像個五十左右的婦人,她的前麵,應該就是老信恩侯夫人容氏,那位傳言中與叔子通奸的嫂子。


    前段時間京中那流言,孟氏在京外也聽說,當日她病倒被容氏送出京,病好後自然有精力反擊,


    正好出了那流言,立馬托人送信回去,痛罵容氏自己行為不檢點,然後自行回了京。


    容氏心虛,當然不敢阻攔。


    關於孟二老太爺醉酒時說的話,所有人都聽過,很多夫人都好奇,身為皇後的南珊要如何對待這件事情,新帝又是哪種看法。


    南珊垂著眼簾,孟侯爺上折請立世子為侯爺,新帝已允,關於大房世子是孟二老太爺的流言不攻自破,隻德勇侯府的世子身世,經查明屬實,林氏已死,罪責不可究,南世子,南三爺本是孟家血脈,應認祖歸宗。


    聽說搬家當天,南世子與魏氏以死相逼,不肯離去,可他們不是南家血脈,再也無任何理由霸著德勇侯府不放,最後被人強行拉走,孟二老太爺也已回信恩侯府,終日閉門不出。


    大房三房搬進信恩侯府,容氏別分給他們一處院子,還算合用。


    娘家出事,雖罪不及出嫁女,可南世子身份特殊,從侯府嫡子成為另一個侯府的庶子,身世不堪,身為皇太妃的南瑾不可能不受影響。


    新帝念她侍候太上皇有功,征得太上皇的首肯,剝奪其皇貴妃的稱號,保有太妃的尊榮。


    孟家,雖是侯府,頹勢已顯。


    容氏神色惶惶,兒子雖然已接任侯爺,但老侯爺的那句話卻日夜回響在耳邊,她知道,那是真話。


    外麵的人雖然很多人都相信兒子是老侯爺親生,卻也有人持懷疑的態度。


    不管如何,此事已告一段落,兒子已是新的信恩侯,老侯爺也沒有休棄她,她還是侯府老夫人。


    四皇子封誠王,比起被貶的大皇子,身份尊貴,等寶曇生下兒子,孟家未嚐沒有東山再起的一天。


    孟寶曇正對著南珊,她恭敬地低著頭,方才驚鴻一瞥,曾經不放在眼裏的女子成為世上最尊貴的女人,奢華的鳳袍,璀璨的鳳冠,無上的榮耀,這些東西本來都應該是她的。


    而她,應該是坐在那雕龍畫鳳的寬大鎏金鳳椅,俯視著眾人,不是像如今這般跪在地上,仰視著曾經看不起的人。


    南珊與她離得最近,雖然她低著頭,看不見表情,可從她緊繃的身體猜中,對方必是心中不服。


    成王敗寇,由不得他人不服。


    「眾位夫人們平身吧。」


    「謝皇後娘娘恩典。」


    眾人起身,杜嬤嬤早就安排好宮女給誠王妃搬來小凳,孟寶曇謝恩後側身坐著,另有宮女給永寧伯老夫人和德勇侯夫人搬來凳子,餘下的夫人們各自站好。


    永寧伯老夫人正是南珊的外祖母許氏,她身後站著的是舅母永寧伯夫人,自古以來,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南珊成為皇後,她的外祖家自然不可能還是普通的庶民,淩重華早已下旨封丁舅舅為永寧伯。


    丁家不願搬出流仙鎮,新帝下旨在原地給他們建立伯府,丁舅舅本是殺豬的,許氏也是殺了一輩子豬,都舍不得丟下攤子,豬攤子改成鋪子,依舊保留。


    許氏的身邊,正是丁氏。


    祖母已上折請封父親為新的德勇侯,雖然南二爺不願搬回侯府,可名份已定,做為侯夫人的丁氏自然要進宮拜見皇後。


    孟寶曇,丁氏有孕,許氏是皇後的親外祖母,這三人被賜座,殿中的夫人都無任何不滿。


    南珊笑著問許氏,「外祖母,算時間,表嫂應該生產了吧,不知是男是女?」


    許氏道,「回皇後娘娘,臣婦孫媳前些日子剛產下一名男嬰,托皇後娘娘的福,母子平安。」


    「好,」南珊開心道,「母子平安就好,本宮有賞。」


    許氏謝恩,她一個殺豬的老婆子,能有今天,還能進宮與這些貴夫人們坐在一起,全是托外孫女福。


    南珊扶起外祖母,坐到座位上,轉頭對著眾夫人笑著說,「本宮在閨中時,較少出門走動,想必很多夫人之前並未見過本宮,而本宮對於各位夫人們,很多都隻聞其人,未曾謀麵,說起來,今日大家能齊聚一堂,也算是一種緣份。」


    眾人齊齊稱是。


    旁邊的杜嬤嬤一點頭,從薑夫人開始,眾夫人們各自報上家門,南珊一邊微笑地聽著,時不時地問上一兩句,將她們的名號記在心中,與其夫家的身份劃上等號,後排的一位與魏氏有幾分相似的婦人,始終不敢抬頭,待聽到她是誠意伯夫人,南珊了然,原是魏氏的母親李氏。


    薑夫人與南珊最為熟識,當日她與惠南帝大婚時,還是薑夫人做的全福人,也是薑夫人觀的合巹禮,算是老熟人。


    再加上和薑妙章的那層關係,自然言語中就透著一份親昵,南珊問道,「薑夫人,薑小姐近日可好,本宮與她已有數日不見,甚是想念。」


    「回皇後娘娘的話,小女一切都好,也時常想念娘娘,臣婦回去後,將娘娘的話轉告給她,她必然歡喜。」


    南珊抿唇一笑,「讓她有空進宮來陪本宮說說話。」


    「尊娘娘鳳旨,臣婦必定轉告。」


    新皇後與薑夫人談話間透著隨意,其它的夫人眼熱不已,卻也嫉妒不來,論身份,薑夫人是首輔夫人,論私交,薑小姐與皇後娘娘是好友。


    待差不多將殿中的夫人們認個全,南珊已覺有些乏累,宮中內務處早已按品級將各位夫人的賞賜備好,送她們出宮。


    丁氏被單獨留下來,見著女兒,就要跪下,南珊哪裏肯依,緊緊托著她的身子,「娘,又沒有外人,你見著女兒下跪,不是讓女兒難堪嗎?」


    「娘娘,禮不可廢。」


    「娘,你女兒現在是皇後,我說的話就是禮。」


    丁氏嗔她一眼,「就是因為你是皇後,我身為你的親娘,更不能給你丟臉,讓別人有文章可做。」


    南珊輕笑,「這是在我的宮中,何人膽敢嚼舌根,你快快起來,可沒得累著我的弟弟或是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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