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自然傳到行宮外,流到京城中,人們都說皇後娘娘克己複禮,不愧為天下女子表率,又道太上皇遇刺之事,必是另有隱情,陛下托著病體上朝理政,皇後娘娘憂心太上皇,不僅親自侍疾,還累得吐血。


    那些傳言陛下想弑父的人,必是別有用心,說不定是敵國奸細,想挑撥太上皇與陛下的關係,好趁機得利。


    民眾的想像力和傳播力,大到超出人的想像,如此一來,前段時間不好的傳言被壓下去。


    隻不過,太上皇並不樂意聽到這些,他此次特別的堅持,執意要立小孟太妃為太後,小孟太妃為他擋劍,足以見其為人,此等忠義女子,堪為太後,朝中大臣議論紛紛,以薑首輔為首的大臣們聯名上奏,太上皇此舉不妥。


    古往今來,冊立過無數的皇後,也有無數的太後,由妃子追封為太後的也有,卻從來沒有聽說過,太妃晉封為太後的,史無前例,聞所未聞。


    太上皇的旨意送到京中,惠南帝壓旨不發。


    南珊在行宮中,倒是看出些許端倪,都道太上皇耳根子軟,心也軟,萬沒想到軟成這樣,小孟太妃身世尷尬,此女能當太妃已是富貴頂天,若冊為太後,如何對天下萬民交待,又如何堵住史官們的利口。


    太上皇感情用事,從登基時封孟氏為護國夫人就可見一斑,到如今二十多年過去,還是如此,半點長進也沒有。


    孟瑾想當太後,此事萬萬不可。


    整個行宮中,她是一國之後,這裏除太上皇,以她身份最為尊貴,小孟太妃和兩位太嬪按例都要給她請安。


    小孟太妃手臂有傷,又是替太上皇擋劍才受的傷,太上皇發了話,讓她在屋內養傷,免了她的宮禮,隻有兩位太嬪要給南珊請安,南珊幹脆順水推舟,言道,「小孟太妃有傷在身,就近侍候太上皇的起居一事都落在兩位太嬪身上,本宮體諒太嬪們辛苦,宮外不比宮內,有些個禮規就不用太過嚴格。」


    兩位太嬪屈禮謝恩,其中一位年輕貌美的太嬪膽子大些,「皇後娘娘,臣妾等侍候太上皇,不敢談論辛苦。」


    南珊看著她的模樣,猜出她應該就是那位受寵的柳太嬪,柳太嬪年輕,舉首投足間頗具風情,與孟瑾恰是兩個極端,孟瑾走的是清高知性風,這位柳太嬪則是香酥入骨型。


    太上皇倒是好雅興,行宮之中一冰一火兩位美人相陪,再加上另一個端莊的太嬪,當真豔福不淺,可惜出了這檔子事,說不定正是太上皇火氣大的原因。


    兩位太嬪退下後,南珊起身,扶著杜嬤嬤的手,「小孟太妃此次救太上皇有功,本宮理應前去探望,代太上皇表示恩寵。」


    她妝沒化,衣著素淨,走出門外,守在外麵的小太監機靈地上前,告之小孟太妃不在自己的房中,而是在太上皇的殿中侍疾。


    「小孟太妃真是時刻掛心太上皇,不顧手上有傷,還要隨侍在側,讓本宮感動。」


    踏進行宮的正殿,太上皇一身明黃常袍,靠在明黃錦鍛繡金龍的大背枕上麵,臉色略為蒼白,孟瑾側身坐在塌沿,正一口一口地喂著湯藥,兩人見到進來的南珊,一個臭著臉,另一個斜一眼。


    南珊道,「小孟太妃心念太上皇,帶傷侍疾,兒臣慚愧。」


    說著走上前一步,欲接過孟瑾手中的景泰藍金漆小碗,孟瑾遞給她,她晃了一晃,手上的小碗倒翻,湯水全部灑落,正巧浸濕孟瑾的衣裳,浸濕的部位恰巧是包紮的傷口處。


    孟瑾捂著手臂,做出痛苦狀,南珊急切道,「小孟太妃,你沒事吧,都怪本宮,最近事多,夜不能寐,精力不濟。」又高聲喚道,「還不快請太醫。」


    「臣妾沒事,並未燙到傷處,容臣妾告退去換身衣裳。」


    孟瑾邊說邊起身,對侍候自己的宮女遞個眼色,就要退下去,外麵樊太醫已經提著醫箱走進來。


    「微臣太醫院正三品太醫樊貫眾參見太上皇,皇後娘娘,孟太妃娘娘。」


    南珊開口,「樊太醫快快請起,此時不是講禮時,快幫小孟太妃看下傷口,方才本宮不小心將湯藥灑到太妃身上,也不知有沒有弄濕傷口。」


    「沒有大事的,臣妾覺得除了衣裳濕掉,傷口沒有大礙,陛下,臣妾這身儀態有失風範,請恕臣妾失禮,容臣妾下去先換身衣裳,再讓方太醫幫臣妾看下傷口。」


    方才明明見她抱著手臂做痛苦狀,怎麽能沒有大礙,是不是怕落皇後的麵子,所以才生生忍著,太上皇有些不高興,臉沉沉地看一眼南珊,「太醫已經進來,不如愛妃就讓太醫看一下。」


    南珊早就讓開位置,樊太醫近身靠前,孟瑾臉色微變,強自鎮定,「陛下,臣妾真的沒有大礙,這位樊太醫是皇後娘娘帶來的,臣妾不敢勞煩,還是等會讓方太醫替臣妾看診。」


    「小孟太妃如此,本宮哪能心安,是本宮不小心燙傷太妃,太妃不讓太醫看,必是不想讓本宮難堪,可這樣一來,本宮更加愧疚。」


    說話間,樊太醫已經打開醫箱,手上戴上布套,拿著剪刀準備剪開傷處的衣服,孟瑾抱著手臂,遲遲不動。


    太上皇皺起眉,「愛妃,讓樊太醫看下傷口。」


    孟瑾臉色更白,太上皇起疑,「愛妃…」


    樊太醫一腳跨上前,看似一隻手輕輕地穩住孟瑾的手臂,另一隻手上的剪刀快速地剪開傷處的衣裳,衣裳下麵的肌膚,確實已被燙紅,可是除了一塊細小的黑痂,根本就看不到劍傷。


    孟瑾撲咚跪下,「太上皇,臣妾的傷口已經好得差不多,當日刺客劃傷臣妾,流了一點血,看著厲害,其實並沒有多大的傷,臣妾自小長在侯府,父母嬌生慣養,從未受過傷,更別說流血,當時嚇得不輕,縱是一點細小的傷,也覺得疼痛難忍,望陛下恕罪。」


    太上皇陰沉著臉,盯著她的發頂。


    南珊低著頭,樊太醫早就有眼色地躬身退出去。


    屋內氣氛凝重,太上皇的臉色驚疑不定,在孟瑾的身上掃視,最終什麽也沒有說,那道要冊太後的旨意也沒有再提起,得到行宮傳來消息的淩重華,順手就將那道旨點著,燒成灰燼。


    此一事過後,孟瑾對南珊恨之入骨,碰到在園子裏賞花的南珊,眼露怨恨,昂著頭極力保持著高貴的模樣,可表現得再清高,也遮不住她的心大眼空。


    南珊不欲理會她,想轉身就走,身後傳來她的聲音,帶著尖銳,「皇後娘娘見到臣妾,為何急著走,是不是因為心虛。」


    聽到這話,南珊停住腳步,轉過身,「本宮心虛什麽,小孟太妃這話,本宮聽不懂,若是指之前戳穿你假裝受傷一事,那純粹是無心之舉,本宮又不是神仙,還能算到小孟太妃衣裳下的手臂是不是真的受傷,再說小孟太妃裝傷博愛都不覺得心虛,本宮又哪有什麽需要心虛的地方。」


    孟瑾走上前,隨手摘下一朵開得嬌豔的花,往地上一丟,再用腳上的碧色錦紋雲頭鞋的前端狠狠地將它踩爛,對著南珊露出一個冷豔的笑,「明人麵前不說暗話,皇後娘娘處處與臣妾做對,是否由於嫉妒,嫉妒臣妾一直比您出色,以前在侯府時,臣妾名揚帝京,皇後娘娘不過是一個不起眼的庶子之女,長相不顯,更別提才情,想來就是因為如此,所以皇後娘娘一朝得勢,就想壓臣妾一頭,昨日之事,皇後娘娘早有準備,要不然樊太醫怎麽會來得那麽快,這敢做不敢當,可不是一國之後該有的風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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