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知曉今兒是我伯母擺宴,你就是客人,如今你不小心崴了腳,我們家卻不替你喊個郎中來瞧瞧,也不請你去歇歇,這哪裏是待客之道?」


    「再說方才宓姐兒主仆扶你回來時,我可瞧見了,宓姐兒可被累得一頭一臉的汗,你若再說你的腳沒傷,豈不成了宓姐兒白費勁?」


    「難不成宓姐兒是閑的無聊,明明你並沒受傷,也要扶著你回來?」


    就在莊家姐妹的一唱一和間,外加上宋千紅與韓宓的嘴也沒閑著,那趙明美更是個看笑話不怕事兒大的,也便不等夫人太太們賞花歸來,幾個粗使婆子已是抬了軟轎來,戴如玫就被強拉上了轎,又被一路抬到了花廳東邊的小院裏。


    而這小院本就是為了宴客之時,防著哪位女客有個頭疼腦熱或是酒多了歇息之用的,怎麽論怎麽都不是溫靖侯府的失禮了。


    戴如玫便在這處小院的正房裏躺在臨窗軟榻上,又被莊媛差人喊來的郎中在腳麵上糊了厚厚一層又黑又臭的藥膏,滿屋子裏隨後便都蕩漾著這股臭氣,遲遲不能消散。


    等到午宴開了,她也隻能半靠在這裏,由著丫頭們端來各色飯食,再服侍著她就著藥膏的臭味兒,食不下咽的湊合著吃了半飽。


    這就更別提隨後的戲台下也不是她的去處了,直等到戲也散了後,她才又由幾個粗使婆子抬著,一路出了這處小院,再來到外院車轎廳裏挪上馬車。


    韓宓也便從戴如玫「受傷」後,再也不曾瞧見戴夫人露出一絲笑臉,等她在車轎廳中眼瞧著這位夫人黑著臉上了車,她再也忍不住笑意。


    她就說她得回到石子路上去扶戴如玫吧?


    她若是不回去,怎麽會又跟戴如玫推搡起來,也就在推搡之間出了一頭一臉的汗,等回到花廳後,便叫眾人以為她為了攙扶傷重的戴如玫,就出了好大的力?


    若非如此,又怎麽會叫莊媛與她心有靈犀,都不需她多說半個字便請了郎中來,還將戴如玫抬到了花廳邊的小院裏?


    這就更別提那臭臭的藥膏了,那藥膏不但聞著臭,裏頭還被莊岩叫關山悄悄加了不少的辣椒與胡椒……


    那麽即便戴如玫的腳踝真沒扭傷,卻被這樣的藥膏糊了整整一中午半下午,等她回了戴府再洗去藥膏,那腳丫子也得再腫三天!


    韓宓就在莊岩扶她上馬車時,忍不住悄悄捏了捏他的手,眼裏也帶著難忍的戲謔笑容——往藥膏裏加辣椒末和胡椒粉這種事兒,虧他想得出來!


    莊岩也頓時笑起來,等馬車上了路後,卻到底沒忍住跟她交了底兒,說這餿主意並不是他想的。


    「就在我剛回到外院後,宋驍和宋馳來了,宋驍明兒一早便要去四武營報到,宋馳四日後也要進兵器坊當差了,哥兒倆今日來跟我道個別。」


    「這時後院我姐姐差的人也來了,說是戴家大姑娘崴了腳,要從前院帶個郎中進去給戴大姑娘診治。」


    韓宓撲哧就笑了:「這麽說來那個餿主意是宋老三出的咯?」


    「怪不得我覺得這一招兒似曾相識呢,就在去年時,千紅姐姐有個表妹便中過這一招兒!」


    說起來那宋老三宋馳,他本就是宋家最為不馴服的孩子了,要不然他也不會放著從軍的大路不走,卻偏偏愛好鼓搗兵器與火藥。


    就是這麽一個桀驁不馴的性子,連他的爹娘都默許他自己為自己選擇妻子了,卻險些被他表姑母娘兒倆算計著、令那個表妹成為他的未婚妻,宋老三怎麽可能生受?


    他便趁著表妹在宋家小住時,叫人往她的麵脂裏加了大把的胡椒粉……


    那天卻偏好是他娘宋太太的四十歲生辰,他的表妹很想打扮得漂漂亮亮出現在生辰宴上,怎知來到宴席上之後,不但當眾淚涕橫流,眼睛也頃刻就腫成了爛桃子。


    這門親事自然便在表妹當眾出了這樣的醜後無疾而終了,一樣的小伎倆卻還能再用,今日可不是又一次用在了戴如玫的腳上?


    這樣倒也好!


    如此倒看戴家那母女倆今後還會不會將溫靖侯府當成平地,動不動便想來借著做客探聽什麽!


    隻是別看韓宓是這麽想了,她到底還是明白的,哪怕戴夫人母女倆並沒有就此徹底铩羽,依然還敢往溫靖侯府頻繁走動,這兩人也不值得令誰如臨大敵,真正值得提防的,還是戴大人。


    她也便悄聲叮囑莊岩道,等回頭不妨將那些戴大人都熟悉的暗線或是事情迅速改頭換麵一番。


    「也省得他早就知道溫靖侯府的根底,今後再借著這個優勢對付侯爺與你。」


    既是孫氏早些天已經死了,眼下連喪事都辦得差不多了,蘇駙馬被平樂長公主逼著致仕一事便再也拖不得,據說眼下他已經正式上了折子告病,隻等著內閣和皇帝批紅了。


    可那戴大人卻又在此時被秦閣老拉攏了去,這豈不是蘇駙馬還未成為閑人,便又叫溫靖侯府乃至大皇子多了一個敵手?


    尤其是戴大人往日又與溫靖侯有著頗多走動,還有頗深的交情在裏頭,那麽韓宓又怎會不怕他知曉得太多,將來就很容易抄了溫靖侯府的後路?


    譬如溫靖侯雖是麵上與一些武官交好,實則還暗地裏結交了些許文官呢。


    那戴大人既知曉這些官員的底細,又本就是都察院的右都禦使,那他若是指使哪個手下出麵彈劾這些文武官員,一旦彈劾成了,豈不也是溫靖侯的損失?


    而那都察院過去既有戴大人在,溫靖侯必是以為言官一路已在掌握之中,至少不會出現他交好的一方被人彈劾之事呢,又哪裏會有一點點防備!


    莊岩聽罷韓宓的話便笑了,直道宓妹妹真是縝密:「……早些天我的人才發現戴大人可能要反水,何家大表舅推薦給我的兩位先生便也這樣提醒過我了,兩位先生與宓妹妹的憂慮幾乎不差。」


    卻也正是他早早發現了戴大人的反常,外加上兩位謀士的提醒,便使得他能及時將事情講給了他父親與大皇子表兄知道,這兩位也都提早有了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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