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衝鋒陷陣的棋子,不是他留給自己的後路,而是他要保護的那唯一的一個主帥。因為他把她藏得太好了,所以昨晚他分析時,她根本沒聽出來。


    眼眶一熱,她佯裝低頭理順發鬢,在沒人看見的時候,輕輕牽起了他的手,五指相扣——


    感覺到手心突如其來的溫暖,燕樂晟神色一滯,愣愣地看向她,那冷峻的眉眼中,漸漸暈開幾分驚喜和寵溺!


    她看在眼中,加深了手中的力度,更緊地握住他,恬然道:「不是要送我下昆山麽?這便走吧。」


    前往馬車的路上,辰靳沒忘此來的目的,緊緊跟在燕樂晟身邊,向他匯報昨日追凶的進展。


    「一無所獲。屬下們追出去時,那人早已不見蹤影……但昨日回府,卻聽聞二弟半夜出去,聲稱是逛窯子……是否?」


    燕樂晟一擺手,斷然道:「再等六日。」


    回程的馬車上,林陌染如來時那樣,依偎在燕樂晟懷裏。


    兩人什麽也不說,就這麽靜靜地相依偎著,恬靜宜人的氣氛,就如同牛奶一樣,帶著淡淡的甜香,將兩人寸寸裹了起來,裹在一起。


    馬車行近九王府時,燕樂晟忽然道:「昆山行竊的賊人還未抓到,這幾日你且安心呆在府裏,哪裏都不要去。」


    頓了頓,神色一暗,續道:「六日後是太後安排選秀的日子,你……」


    不等他說出口,林陌染乖順應道:「我不去。我相信你。」


    燕樂晟愣了愣,半晌,嘴邊漸漸浮起一抹欣慰的笑意,鄭重道:「好。」


    然而,兩人都不曾想到,這一別後,昆山的數日歡愉……竟成了絕唱。


    平生歡。


    最恨平生曾歡。


    這幾日,林陌染安安分分呆在沉雪塢,和夏雪學著繡荷包。針線活兒十分細膩,也不知是抽了哪門子的瘋風,她竟然也耐下心。歪歪扭扭繡出了一對鴛鴦。


    「就是看著有點像鴨子。」老師夏雪給出了這樣的評價,並堅稱,「這是誇獎!奴婢初學時,被大夫人說繡得像豬呢!」


    她不禁放下針線莞爾輕笑,順便伸了個懶腰。


    這樣的日子,不知不覺也過去五天了。


    這五天,趙婉瑩一直在養病,自然也是沒有出過雲雀閣,更別提來給她請安。就連她親自將二姨娘遺下的香囊送去時,都被她連香囊帶人一並趕了出來!


    西偏院那邊,燕肅祁以初娘子還有三月及笄,需搬出來單獨住為由,把西廂房都拆了。用舊材料重新建了一座兩層的小繡樓,如今才剛動工。


    隻因西廂房原是二姨娘居住的地方,初娘子嫌晦氣,鬧了好幾日。就差沒跑到燕肅祁的書房前下跪。


    後來還是林陌染出麵,燕肅祁才準了,讓繡樓隻是用來放嫁妝,另又拾掇了一間廂房做初娘子出嫁前的閨房。


    轉眼就到了二姨娘頭七,這一天,發生了兩件事。


    翰林府大學士的大公子攜妻子阿九,上門為自己的庶弟提親。相中的對象自然是初娘子。


    燕肅祁將貴客請到書房,閉門待客一整個上午。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麽,出來時,聽說大公子麵色都是黑的。


    彼時,阿九正躲在林陌染的沉雪塢飲茶。新出的早春龍井。味道十分清甜。


    「瞧瞧如何?這是我繡的!」林陌染獻寶似的將前幾日繡好的荷包遞過去,「送給你!你是我這麽些年交的唯一一個朋友。」


    阿九受寵若驚,卻不接,又推回到她手中,道:「盛情領了!咱們之間何必這麽客氣!你還是留著,送給那某人吧!我猜他一定會感動得涕泗橫流……」


    兩人正說笑間。門外恭恭敬敬走來一個麵生的嬤嬤,卻是翰林府上帶來的徐嬤嬤,一迭聲喚著阿九道:「夫人,大公子已經在馬車上候著了,讓你現在便回去。」


    阿九皺了眉,「這人怎麽回事?才坐了小半會兒,連午膳都不吃,就要急著走嗎?」


    嬤嬤躊躇半天,猶豫道:「大公子方才還說,若夫人不走的話,隻怕待會兒九王府就要趕夫人走了……」


    「胡說!」阿九站起來,「王妃娘娘與我交往甚密,如何會趕我出府!」


    嬤嬤便低著頭不再說話了,但看那架勢,就是阿九若不走。她就抵死橫在兩人麵前,也是不動一下!


    「怎麽回事?」林陌染察覺到不對勁,喚一個小丫鬟道:「去前院打聽打聽。」


    又勸阿九,「許是大公子有急事,你便先回去罷,改日有空了再來。」


    阿九無奈一笑,「我家那口子,平時性格溫潤得很,並不是這樣急躁的性子,真不知今日發什麽神經!」


    聽她這樣大咧咧罵自己的丈夫,林陌染隻覺得好笑,手帕掩在唇邊。


    送走了阿九,小丫鬟也打聽到消息回來了。


    「聽說王爺嫌人家庶弟是個帶兵的粗人……書房伺候的阿寶說,兩人吵得可凶了!」


    黎笙捧著茶爐站在一旁,聽了也是詫異莫名,「怎生是粗人呢?那位庶公子好歹也是個將軍啊!」


    揮退了小丫鬟,回到裏屋,林陌染才對黎笙道:「女子婚嫁最關係到利益往來……王爺恐怕,不隻是嫌棄別人的出身問題。」


    黎笙琢磨片刻,卻仍然迷惑不解道:「初娘子不過是個庶女,就算王爺想借初娘子婚事,謀一個可靠的親家,強強聯手……放眼當朝,還有誰能比得上翰林府呢?」


    「那可不一定。」林陌染搖頭笑了,「別忘了還有趙家。」


    這個時候,就能明顯看出九王爺的站隊傾向了。


    他寵趙家的趙婉瑩,不寵皇上賜婚的林陌染;他拒絕了保皇派的翰林府的婚事,卻打算和趙家聯姻……


    林陌染略一思索,道:「去打聽一下,趙家可有到了適婚年紀又是庶出的公子?」


    黎笙點點頭,不解道:「娘娘是打算?」


    林陌染眼眸發亮,「初娘子不能嫁過去,林萱卻可以!江陵總督林府如今還未表態,仍然是中立的態度,我們可以借此打入趙府內部,給你哥哥當個接應!」


    黎笙輕笑,「娘娘高明!」又追問,「可是三小姐會聽我們的嗎?」木餘節號。


    「她聽不聽都沒關係!最重要的是,要讓趙府覺得我們林府已經倒向了他們那邊!」


    這件事,黎笙自安排下去探問。


    當日的第二件事,是北燕皇帝燕樂晟的選秀大典,於今日正式開始,為期三日。按皇太後的意思,入選進宮的秀女名額不限,多多益善,最重要的,是選出一名皇後。


    消息傳開後,當初報名參選的少女們全都炸開了鍋。更有些早早打聽到皇上喜歡馬,為了投其所好,第一個才藝展示環節,甚至還真有人展示馴馬的……


    餘嬤嬤上午進宮回來後,陪林陌染用膳時,一直喋喋不休,「聽說這批秀女中,有不少是西域諸國進獻的,金發碧眼,身材高挑,容貌十分出眾!」


    林陌染夾菜吃飯毫不含糊,嘴上輕笑道:「可惜血統非漢人,當不了皇後。」


    餘嬤嬤神色頓時一滯。


    麵前這個女子,看似對選秀毫不關心,其實暗地裏,比誰都更在意,也更清楚這一次選秀的目的:除了那唯一一位皇後,其他秀女就算入選再多,也可以說是白搭!因為皇上已到了而立之年,急需立下太子;這一次能當選皇後的女人,就是將來太子的生母!誰不擠破了頭皮去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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