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他們跟著休姆來到城堡中央的廣場。這裏雖然是共用空間,卻不見學院生的身影,看來課堂已經開始了。


    廣場入口站著學院長和治療科的男教師,他們正一起等待艾倫前來。


    「哦哦,羅威爾大人,您早啊!」


    羅威爾一邊和一大早就興致勃勃的學院長握手,一邊打招呼。


    艾倫也有樣學樣,以淑女之禮問早。凱和休姆則以學院生的方式打招呼,隻有凡一個人瞪著學院長。


    「凡。」


    艾倫拉了拉他們牽在一起的手,凡這才回過神來,以冷淡的語調打招呼。


    「凡,你怎麽啦?」


    麵對凡罕見的態度,艾倫詢問緣由。隻見凡一邊苦笑一邊彎下腰,悄聲說道:


    「這個男的,企圖利用那個叫休姆的男人問出藥品的做法喔。」


    (咦……)


    凡是操縱風的大精靈,想必是操縱風,聽到學院長說的話了吧。


    聽到凡這麽說,艾倫開始思索。她原本就覺得對方會有所行動,但沒想到他竟會利用休姆來做這件事。


    話說回來,學院長為什麽會派休姆這個宮廷治療師來擔任向導呢?


    (休姆身為宮廷的人才,明明人盡皆知,為什麽事到如今還要聽命學院……?)


    站在學院的立場,現役學院生以宮廷治療師的身分擔起未來,擁有這樣一個人才的確值得自滿。


    可是休姆以宮廷治療師的身分忙於王都的工作,有辦法這麽簡單就把人叫來嗎?


    (看來……跟我料想的相反,學院和王室可能有某種連結,或者……)


    或者如凡所言,休姆和學院長勾結在一起。可能性就是這兩者之一吧。


    總而言之,現在對休姆也大意不得。


    「凡,謝謝你告訴我。我會小心。」


    艾倫笑著回應凡,凡也笑著說:「吾會一直陪在您身邊。」


    有凡隨侍在側,艾倫覺得很放心。她重新打起精神,一邊聽著隻顧自言自語的學院長說話,一邊偷偷看著休姆。


    休姆微微低著頭走在學院長後頭。他的臉色很差。他們兩人實在不像彼此一起策劃壞事的關係,這讓艾倫皺起眉頭,不解地歪頭。


    下一秒,她理出了一個可能性,卻也僵在了原地。


    (不是還有一種情況嗎……不得不聯手的狀況。)


    休姆可能被學院長要脅了。


    老實說,艾倫不認為和王室有連結的休姆來詢問藥品的製法會是陛下的打算。她已經告訴過陛下,人界無法做出藥品。


    受到那麽無情的報複,他還會這麽愚蠢,做出惹怒艾倫等人的行徑嗎?


    (不,不對,腹黑先生不會做這種事。看來……要請他們一五一十全盤托出了。)


    休姆見證了拉菲莉亞的綁架事件,他應該已經知道就算想詢問藥品的詳細情形,也無法如願。


    因為被要脅,休姆隻能聽從學院長的吩咐。但是,艾倫已經斷言就算是王室,她也不會說出藥品的事。


    所以休姆被夾在學院長和現實之間,臉色才會如此的難看──這才是最能令人接受的推測。


    艾倫偷偷背對學院長,和凡說悄悄話:


    「凡,可以請你用風探探學院長和休姆周圍嗎?休姆很可能被學院長威脅了。」


    聽了艾倫這番悄悄話,凡瞪大了眼睛。走在旁邊的凱似乎也聽見了,同樣訝異地睜大眼睛。


    「公主殿下……您怎麽知道這件事?」


    沒想到一問之下,才知道不久前學院長怒氣衝天地大罵過休姆。


    凡和凱雙雙提問,明明沒有人告訴艾倫,她為什麽會知道呢?


    「他真的被威脅了嗎……?」


    凱也驚訝地說。


    「這個可能性提高了。拉菲莉亞出事的時候,休姆不是在場嗎?他有直接聽見我的宣言,我說我不會把藥的製法告訴王室。他分明知道這件事,卻對學院長言聽計從。想得到的可能性就是──他處於不能拒絕學院長的立場……視情況,我們要優先保護休姆。」


    「……吾就知道公主殿下會這麽說。」


    凡苦笑,了然於心。


    「對不起,拜托你這麽多事。我隻能靠你了,凡。」


    「哼哼,請您再多說一點。吾可是很有用的!」


    「……」


    凡見凱露出有些欽羨的神情,得意地「哼」了一聲刺激他。


    「吾因為公主殿下的請托,必須依依不舍地離開公主殿下了。聽好了,在吾回來之前,小子你可要好好守護公主殿下啊!」


    聽了凡的話,凱瞪大了眼睛。但到了下一秒,他便以下定決心的眼神看著凡說:「那當然。」


    雙方沒有打暗號,直接以拳頭碰拳頭。看起來默契十足。


    (這種時候看起來就像一對好哥們耶……)


    但兩人還是時不時會起小爭執,讓人有些擔心。


    受到艾倫請托,讓凡心情大好,臉上始終掛著笑容。


    艾倫被他傳染,也跟著笑了。羅威爾見狀,不禁苦笑:「你們很開心嘛。」


    「你們偷偷摸摸的在幹嘛?都弄好了嗎?要走嘍。」


    「已經好了!那凡,拜托你了!」


    「遵命。」


    凡恭敬地行禮致意,然後迅速消弭身形。


    學院長他們走在前頭,所以沒注意到凡的存在。


    (好了,學院長,請你覺悟吧!)


    艾倫笑著牽起羅威爾的手,跟上學院長他們的腳步。


    *


    休姆走在最前麵,帶領一行人往治療塔前進。


    學院長跟在後頭,正滔滔不絕地和羅威爾說明學院的事。


    學院長似乎覺得隻要讓羅威爾點頭,艾倫就能進入學院,所以在拚命推銷。


    隻要稍微側耳傾聽學院長說話的內容,就會發現他正在說明學院的運作係統,比如幾點開始上課等等。這和治療科上的課程內容到底有什麽關係?


    羅威爾以前也是學院的學生,跟他說明學院的運作係統明明沒有任何意義,學院長似乎是忘記這件事了。


    艾倫漫不經心地在羅威爾身後看著他們的互動,忽然發現自己根本還沒好好享受這座城堡。


    昨天專心尋找城堡內部的空間,居然忘記了最重要的享樂。


    艾倫在生前就最愛城堡。其實她也對建築物的構造有興趣,隻是更喜歡城堡閑適自得的姿態。


    她從一開始就沒有想住在裏麵的想法,但那些四處點綴的裝飾、不斷堆疊的磚牆,還有感覺得到年代的姿態,都令她心動不已。


    修繕隨著時代風化的部位並珍惜愛護,這些都讓她心裏湧現暖意。


    她對新的實驗器材以及利用新發現的物質開發出的東西,確實有著無窮的興趣。不過,其實她也非常喜愛一路愛護使用至今的東西。


    比如父母傳承給孩子的鍾表或鋼筆。生前,她在九州的外公外婆就是很重視這些東西的人,她一路看著他們把傘之類的物品拿去送修,換了塊布後始終珍惜著使用同一把傘的身影。


    外婆喜歡煮菜,因此她很珍惜她的菜刀。那把菜刀被使用了很長一段時間,可以在刀柄上看見歲月的痕跡。


    融入舊物的風景、一路珍惜使用下去的曆史、融入時代背景的建築物……這些東西都是艾倫的最愛。


    艾倫一邊沉浸在這段回憶中,一邊看向周遭的建築物。


    她移動視線,看著圍在中央塔與貴族塔外圍的高塔。乍看之下就像城壁一樣。這些建築物恐怕是為了保護中央塔和貴族塔,作為城牆之用,後來才增設的東西。


    (對了,根據預測,小空間在中央有六個,外圍有十二個……之所以還有多餘的空間圍著中央塔和貴族塔……是因為中央有某種東西存在嗎?)


    「嗯~」艾倫一邊歪著頭,一邊看著外圍高塔的內部裝潢。


    入口的拱門有著細膩的機關,不過基本上都是由磚頭堆疊起來的簡樸內壁。


    如果是象征貴族的城堡,應該會極盡所能追求奢華,艾倫卻沒見到類似的物品。


    最高年級的教室在三樓。他們被領進了一間靠近樓梯的教室。艾倫很好奇為什麽最低年級的教室在四樓,於是開口詢問休姆。休姆回答,這是為了縮短前往教職員頻繁出入的研究室的距離,高年級的教室才會在三樓。聽見這種讓人不予置評的「大人的苦衷」,艾倫笑了出來。


    一行人分成大人和小孩,一邊聊著天,一邊跟在學院長後頭抵達教室。學生們看到學院長和羅威爾一起到場,氣氛突然沸騰。


    「啊──咳咳!繼續上課!」


    學院長大聲喝道,學生們和教師才慌慌張張回到課


    堂上,但學生們大概還是很在意,全都偷偷看著羅威爾竊竊私語。


    當艾倫從羅威爾背後冒出頭來,幾個發現了她的人開始騷動。


    (喂,那個女生……!)


    (是英雄的……!)


    教室內的吵雜聲不斷擴散,學院長再度大聲叱責。羅威爾看了,故意失望地歎了一大口氣。因為羅威爾這個舉動,現場的喧囂頓時停止。


    學院長一臉鐵青,教師們的臉色也跟著刷白,隻有艾倫一個人不明所以地呆站在原地。


    「抱歉,打擾你們上課了。這裏我已經看夠了。好了,宮廷治療師閣下,麻煩你帶路吧。」


    羅威爾表示他已經不必再看授課的模樣,催促休姆離開,就這麽轉身背對學院長。


    休姆絲毫沒有動搖,從容地說了聲「遵命」後往外移動,走出教室。


    「您已經很了解學院的規則,請恕我省略說明。我這就帶各位參觀治療科的設施。」


    「這感覺比較有參觀的價值。那就拜托你了。」


    羅威爾對艾倫伸出手,要她過來。艾倫點頭,牽起羅威爾的手。羅威爾等人沒有行離席的禮數,就這麽往外走。學院長等人見狀,臉色難看至極。


    「請、請留步,羅威爾大人!」


    學院長急忙跟上他們的腳步,未料羅威爾卻道出一句刻薄的言語:


    「對了,我們不需要你。告辭。」


    羅威爾等人就這麽丟下呆愣在原地的學院長,逕自往庭院走去。


    *


    「爸爸,這樣好嗎?」


    艾倫委婉地詢問羅威爾不是還要聽聽學院長的說法嗎?隻見羅威爾眯起一隻眼睛回答:「這也是一種戰術喔。」


    「他現在大概氣炸了,正在胡亂大叫泄憤吧。凡會去聽他說了什麽的。」


    艾倫完全聽懂了。畢竟對方是會被感情控製,最後露出馬腳的類型。


    走出教室後,羅威爾立刻以念話命令凡好好聽學院長說了什麽。


    「反正在我們待在這裏的期間,他都會不必要地跟著我們。剛才他說給我聽的全都是炫耀。我明明待過這所學院,他卻盡說些我早就知道的事,我才覺得不需要他了。」


    「他是不是不知道這裏有爸爸你、凱,還有休姆在啊?」


    明明就是為此才把休姆叫過來的,那個學院長根本不想把說明的任務交給別人。


    「可是妳一露臉之後,場麵就會變成那副德性,所以我想盡可能避開有學院生在的地方。」


    聽了羅威爾的話,休姆和凱的臉都綠了。


    「非常抱歉,羅威爾大人。昨天騎士塔的人也太激動了……」


    凱低頭道歉,羅威爾苦笑著說:「這也沒辦法啦。」


    「誰教穆斯可教官就是壞心眼,然後我也搞砸了啊。」


    羅威爾說著,伸手抓了抓頭。昨天羅威爾大顯身手,學院生們都非常興奮。正當所有人煩惱著接下來該怎麽辦時,艾倫滿不在乎地開口:


    「啊,對了!休姆,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好的,什麽事?」


    「我想去看治療塔入口的石板,還有頂樓!」


    「咦?啊……好。我知道了。」


    既然對方會幫忙帶路,那隻要先拜托他就水到渠成了。艾倫選擇先下手為強,並以念話拜托凡去看看別的地方。


    休姆似乎十分清楚上下關係的應對進退,因此完全不插嘴艾倫這種莫名其妙的行動。隻要上位者說想看,就會乖乖服從命令──艾倫覺得休姆已經很習慣這樣了。與其說他熟知升遷之道,感覺更像是因為成長於這種環境。


    以前在領地和休姆談話時,即使是對賈迪爾這個王子,他的遣詞用字也很直接,可是現在卻和當時的態度完全不同。


    仿佛他收到了嚴格的命令,說絕對不準他打壞艾倫的興致。


    這其中肯定有內情。艾倫雖然注意到了,依舊一麵在心中道歉一麵選擇利用他。


    「治療科的設施在外麵,我們先去看頂樓吧。」


    「謝謝你!」


    休姆見艾倫開心的樣子也笑了。他們爬上和騎士塔構造相同的螺旋階梯,來到治療塔的頂樓。這裏也同樣有一尊抱著書本的治療師石像,四周整麵牆和騎士塔一樣,擺滿了書。


    「這裏是治療科的書庫,說是這麽說,頂樓也隻放著過去的紀錄。治療科專用的圖書室在五樓。」


    「這樣啊。」


    「治療科的一樓、二樓是學生用的治療室,三樓、四樓是教室,五樓是圖書室,六樓是書庫。」


    「學生用的治療室?」


    「其實這是為了隔壁的騎士科啦。」


    休姆一邊笑,一邊解釋那裏是學生訓練時受傷會去的地方。


    「治療科會治療學生嗎?」


    「因為治療科的教師就是治療師,治療會由教師指導進行。淑女塔和貴族塔有特別聘請的治療師,所以他們不會來這裏。」


    「原來是這樣~……」


    艾倫越聽越覺得這所學院的機製很有趣。


    貴族捐贈資金,用那筆錢購買種子,由農科在學院栽培食用作物,再由商科販賣多餘的作物,然後購買針線與布匹。


    淑女科用那些針線與布匹製作床單等物品供學生使用,培育騎士科是為了守護貴族,治療科守護騎士,精靈魔法科守護一切作物、運氣、恩惠和治療。


    (這種機製真有趣。每個學科都有自己的用途……好厲害。)


    看得出來這是經過人為計算,在名為學院的隔離地實行最基本的經濟循環。


    艾倫一邊看著平麵圖,一邊繼續提問:


    「每個學科的頂樓都有象征該學科的石像嗎?」


    「是啊。貴族塔是王,淑女塔是王妃,商塔是金幣和天秤,農塔是樹木,騎士塔是騎士,治療塔是治療師,精靈塔是精靈魔法使。」


    「那入口的石板……」


    「石板跟石像一樣,畫著象征各塔的東西。」


    艾倫陷入沉思半晌,隨後提出一個質樸的問題:


    「為什麽建築物裏麵會有石像呢……?」


    「咦?」


    羅威爾等人成長至今,一直將那視為理所然,聽到艾倫這麽問,全都感到很訝異。但是,艾倫沒有察覺他們的反應,隻是看著治療師的石像皺緊眉頭。


    「為什麽要放在頂樓……如果要當成象征,應該要放在人流最多的一樓啊……?」


    (而且這裏和騎士塔一樣,有精靈的氣息……)


    艾倫看了騎士塔和治療塔之後發現了一件事,這兩座塔的石像都麵對中央的教堂擺放。


    (不對,這樣並不奇怪……可是這股異樣感是怎麽回事?)


    艾倫始終不解地思索著。


    *


    一行人從頂樓來到入口。確認完畢後,他們前往休姆所說的治療科的設施。


    休姆走在最前頭,其他三個人跟在後麵。走著走著,學院的氣氛也漸漸改變,看來他們正往後院走去。隨著攀爬在外牆的藤蔓逐漸增加,眼下隨即變成外牆被綠意包圍的場所。


    他們走過充滿綠意的拱門後,來到一處就像英式庭園,充滿綠意的場所。艾倫看了,瞬間喜上眉梢。


    「哇~~!好漂亮!」


    這裏不隻種植藥草,還有種植各種花草樹木,所到之處都看得見長椅,是個計算過人員出入的地方。


    「這座庭園主要種植常見的藥草,還修整成讓人看了心曠神怡的樣子。」


    「用藥草取悅人心,這在其他地方不常見呢。」


    「是的。我們以相較之下容易栽培的物種為中心種植,另外還栽種了許多食用植物,所以餐廳的員工也會來這裏采收。」


    此外,以繁殖力不同的食用花和香草類為中心栽種的庭園則設置在其他地方。


    像薄荷這種繁殖力強的植物,就不能種在庭園中。因為它會妨礙其他植物生長,要隔離栽種才行。


    「原來如此……可以吃的藥草啊。」


    既能食用,對身體又有益處的話,自然是好處多多。


    「主要用來治療的藥草不是種在這裏嗎?」


    「那些栽種在離湖泊較近的地方,因為在水分充沛的地方,植物長得比較好。」


    「那個地方現在能去嗎?」


    「可以,我帶妳過去。這邊請。」


    見艾倫對自己的話題感興趣,休姆開心地笑了。


    艾倫一邊聽著休姆的解說,一邊環伺周遭。


    她沒想到竟然可以在欣賞英式庭園和城堡的同時移動,因此心情大好,從頭到尾都很開心。


    「領地裏麵沒有這種想法耶~要是有以觀光為目的的藥草園,或許很不錯!」


    「妳這麽快就開始想做大事啦


    ?」


    艾倫不顧在一旁微笑的羅威爾,逕自說下去:


    「反正栽培藥草也要花一樣的時間,我覺得這是一個好方法啊。」


    「嗯~是這樣沒錯啦。可是如果讓平民進去,不知道他們會不會隨便拿走藥草?」


    我都忘了──艾倫這才想起這個世界在這方麵的秩序很不明朗。


    其實隻要大家知道這是「田」,就不會有人闖入,但還是有很多貧困的人會盜取作物。


    這種行為尤屬留在領地治療的人最常犯。那些人在滯留期間花光了錢財,便會侵入田地,這種問題層出不窮。


    「就算收取藥草園的入園費,別人可能更會因為付了錢就把藥草拿走……」


    這個世界不像地球那樣,幾乎沒有娛樂場所。等級高一點的,頂多就是旅店的酒吧或是貴族的娛樂室了。


    「也許隻有王室的庭園或學院才有可能辦到吧。」


    「說得也是……要在我們的領地實現,的確太難了。」


    艾倫想到現實的層麵,不禁覺得失落。領地的患者現在還很多。


    那些人聽到這是凡克萊福特家培育的藥草,可能就會猜測那是藥品的材料,然後采得一株也不剩。


    「好啦,妳也不用這麽沮喪啦。既然這樣就能讓人大飽眼福,拜托宅邸的園丁栽培不就好了?」


    隻要偷偷在自家花園栽培藥草就行了──羅威爾笑著這麽說後,艾倫明顯打起精神來了。


    「真不愧是爸爸!」


    艾倫再度開心地看著休姆,讓休姆感到有些驚訝,笑著說:


    「公主殿下的表情一直變化,真有趣。」


    休姆一反直到剛才為止裝模作樣的態度,回到剛見麵時的樣子。


    艾倫察覺這件事,訝異地眨了眨眼,同時惡作劇地說道:「你也回到剛見麵時的樣子了呢。」休姆聽了,聳肩說道:


    「因為剛才有那個人在啊。」


    「你是說學院長?」


    「對。要是我不擺出學院生的姿態,會被他念。」


    休姆確實是現役的學院生,但同時也具宮廷治療師的身分。


    凡說過,學院長曾大罵過休姆。那是拐個彎在威脅他不準得意忘形嗎?


    艾倫悄悄看向休姆,他似乎想起了學院長,正輕輕歎氣。


    不對,艾倫馬上發現休姆的態度並非如此。她覺得自己似乎找到問題所在了。


    「你好像很辛苦。」


    艾倫歪著頭,這麽問道。休姆看著艾倫,露出苦笑。


    「……我覺得好像被妳看穿了許多事。」


    「是嗎?」


    這麽說起來,艾倫才想到休姆當時也在現場,而且他也知道風之精靈會使用魔法回收風聲。既然如此,艾倫認為直接問或許比較快。


    「學院長想利用你問出藥品的製法嗎?」


    聽到艾倫這麽問,休姆驚訝地瞪大眼睛,隨後就像死心了一樣,道出:「果然還是瞞不過妳。」


    「妳果然都知道了。」


    「因為學院長的大聲怒吼,我的護衛都聽到嘍。」


    「嗚哇啊……」


    這種時候也隻能笑了,休姆的笑意中充滿了疲憊。不過,他的笑容還帶著一絲悲傷。那張泫然欲泣的表情讓艾倫有些訝異。


    羅威爾和凱隻是默默看著艾倫他們談話。即使在彼此交談,他們也沒有停下腳步,持續往湖泊旁的藥草園前進。途中,休姆開口:


    「其實那個人是我的繼父。」


    「……你說誰?」


    盡管腦子裏明白,艾倫還是想稍微掙紮一下。


    「公主殿下也真是的,妳明明知道。就是學院長啊。」


    休姆笑著說,但艾倫沒想到跟在她身後的凱竟會充滿同情地「嗚哇」叫出聲。從羅威爾稀鬆平常地回道「原來是繼父嗎?」這點來看,即使雙方沒有血緣關係,他果然還是早就知道兩人是父子關係了。


    艾倫看著羅威爾和凱,責備似的皺起眉頭。盡管休姆笑著說沒關係,艾倫還是責罵羅威爾和凱這樣很沒禮貌,他們兩人也乖乖道了歉。


    「真的沒關係啦,反正這也不是可以炫耀的事。」


    「呃,你這麽說還是有點……」


    見艾倫惶恐地這麽說,休姆隨即開口說道:「畢竟他是那種人嘛。」反倒肯定了羅威爾他們的反應。


    「我爸爸意外身亡,為了撫養年幼的我,我的母親拚命工作。這時,那個男人和我媽認識了。」


    休姆仿佛在自暴自棄,在歎息之中平淡地闡述,讓艾倫不知道該開口說些什麽。


    「我記得那是魔物風暴結束之後的第二年吧。死了那麽多人,國內也一片混亂,一個女人要把孩子帶大根本不可能,所以媽媽為了我再婚了……這種事其實很常見。」


    休姆說著,聳了聳肩。艾倫這才解開自己對休姆的疑問。


    「原來是這樣……我總算明白了。」


    「……什麽意思?」


    休姆不解地看著艾倫的臉。


    艾倫迷惘了一瞬間,她不知是否應該敷衍過去。但照這個話題走向,說不定能成功和休姆交涉,所以她決定老實說。


    「就是拉菲莉亞被綁架時,你為什麽會和殿下一起來到領地這件事的原因。」


    「……妳說什麽?」


    休姆以警戒的眼神看著艾倫。


    「對不起,我這樣實在很失禮……但令堂是不是身體不太好?」


    聽見艾倫單刀直入的言語,休姆瞪大了眼睛。


    「而且我的藥治不好。」


    「妳為什麽會知道這種事!」


    麵對休姆突然激動起來的模樣,艾倫感到有些害怕,但是為了表現自己的遊刃有餘,她還是笑了。


    艾倫沒有發現,其實羅威爾和凱為了以防萬一,確保能在發生事情的當下把艾倫從休姆身邊拉開,已經擺好了架勢。


    「因為那位陛下不可能把你這樣的人派來領地。」


    「……這是什麽意思?」


    「陛下是個完美主義者。不管你的前途多麽不可限量,經驗卻輸別人一大截。陛下不可能選這樣的人陪同殿下前來。」


    「……」


    「可能性隻有一個。比起凡克萊福特家的藥的底細,有某種更重視的東西讓陛下選擇了你。陛下畢竟是那種人,我想你應該和他交涉過。如果學院長和陛下勾結,學院長應該不會想要藥品,所以我認為他們之間沒有關係。休姆你知道連陛下都沒掌握到我的藥的製法,可是學院長不知道這件事。如果你和學院長關係良好,你應該會告訴他……畢竟要是做出蔑視陛下的舉動,那可是造反。」


    「什……」


    休姆張大眼睛,藏不住自己心中的動搖。艾倫見狀,確信自己的推理沒有錯。


    「不,說不定你有把這件事告訴學院長。畢竟若造反罪名成立,傷腦筋的會是你和令堂,隻是學院長對這件事充耳不聞。」


    艾倫繼續往下說:


    「所以我假設是你自己想得要藥品,重新想了一回。你為了救令堂,想知道凡克萊福特領的藥的底細,所以和陛下交涉,而這次學院長則是以令堂為要脅,讓你不得不對他言聽計從。」


    「為什麽……為什麽……」


    「因為隻要這麽假設,你的行動就全說得通了。你已經擁有宮廷治療師的身分,這件事對學院長來說理應很是驕傲,實際上卻不然。這點明顯到即使隻是從旁觀察也有辦法立刻發現。」


    聽了艾倫的話,休姆就像咀嚼著味道苦澀的蟲子一樣,臉色非常難看。艾倫在愧疚的同時往下說:


    「如果我說令堂的病或許治得好,你會怎麽做?」


    「……別騙我了,連妳的藥都治不好了。」


    為了拿到艾倫的藥,休姆可能已經對學院長言聽計從了。


    「我的藥隻有四種,我們的人應該已經告訴過你要對症下藥,而且我是精靈王的女兒,精靈界有能夠直接治好患部的精靈喔。」


    「……意思是,那不是能治百病的藥嗎?」


    「沒錯。」


    「所以我媽的病不是那些藥治得好的嗎……?」


    「想得到的可能性是基因或者是心因性……其他還有許多因素,不過簡單可以分成這兩種。」


    「基……?」


    不隻休姆,就連羅威爾和凱也聽不懂艾倫說的話。


    「你知道有些人因為家係,容易患上某些病嗎?或是到了某個歲數,兄弟姐妹就會得到那樣的病……此外也要看環境,也有些病是感覺到壓力就會發病。」


    「壓力……」


    大概是說中了吧。艾倫覺得愧疚,但還是對愣在原地的休姆提出交涉。


    「這是我的猜測,如果要治好令堂的病,就必須先改變環境。」


    「你的意思是我媽的病有得救嗎!」


    「……和你的繼父保持距離如何呢?」


    「什麽嘛,就這麽簡單嗎……」


    知道有治好的希望後,休姆的眼神瞬間充滿希望,但沒過多久卻又變成消沉的色調。


    艾倫因此感到困惑,而休姆在一陣躊躇後覺得似乎該說出口,這才慢慢開口說:


    「我媽雖然再婚了,那個男人卻有正妻。都怪那個女人,害得我媽身心具疲,現在經常臥病在床。」


    「……」


    「那個男人看不慣我媽整天躺在床上,也開始對她發脾氣,之後情況就一路惡化下去。可是我現在根本沒辦法替媽媽看診……甚至見不到她的人。」


    「……所以你為了見令堂,才會對學院長言聽計從嗎?」


    「…………」


    休姆陷入了沉默,這代表答案是肯定的。


    正因為他很確定學院長的計謀行不通,才會露出那種放棄一切的表情。


    「休姆,我先跟你確認一件事……令堂對學院長……」


    「拜托別鬧了,我媽現在還是很愛我那過世的爸爸。她會和那個男人再婚,真的隻是為了我。」


    「我知道了!那你家在哪裏?」


    「……啊?」


    「我現在馬上擄走令堂吧!」


    「咦咦咦咦!」


    「……慢著,艾倫。妳突然說這什麽話?」


    羅威爾大概是受不了了,忍不住插嘴。隻見艾倫若無其事地麵向他說道:


    「這是交易,而我們辦得到這件事。」


    「呃,是這樣沒錯啦……」


    「……交易?」


    「休姆,我們領地人手不足,尤其是治療師。」


    「呃……可是我好歹也是在宮廷執勤……」


    「放心吧。就算去跟陛下說,他也會做出同樣的判斷。」


    「什麽意思……?」


    休姆跟不上艾倫的思緒,腦袋一片混亂。艾倫看了,笑著說:


    「因為陛下想賣人情給我們。請你轉告陛下,如果他願意把你讓給我們,我們願意給他雙倍的藥。我想陛下大概會保留你宮廷治療師的頭銜,把你派遣到凡克萊福特領為我們所用。」


    「這不就是偵察嗎!」


    「是啊,但我們既不痛也不癢。對了,你也可以告訴陛下,我們明白他有那個意思。」


    「……簡直亂來。」


    「這樣的往來對我們來說很平常喔。還有啊,休姆,其實我們領地正在實行公宅這種東西。」


    「公宅……?」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願意替我們工作,我們會負責準備你們的住所。宮廷也是這麽做的吧?」


    艾倫這句話讓休姆非常驚訝。


    在這個世界中,一個人要外出工作,光是要找到工作本身都很難了。凡克萊福特領因為移居人口持續增加,艾倫才會優先著手雇用問題。


    「我們領地現在求藥的患者絡繹不絕,不隻病床不夠,治療師也人手不足。為了在這種情勢下確保治療師人力,我們才會整頓出便於治療師工作的環境。」


    休姆聽了艾倫的話,隻是呆愣在原地,沒有插嘴,就這樣默默聽著。


    「公宅有一定的大小,可以讓你和家人同住。」


    「妳說的……是真的嗎?」


    「是啊。大家都知道那一帶是治療師的住家,我們當然也有配置騎士作為警備。在我們領地,治療師和其家人皆備受尊敬。其中也有國外來的人,如果你有希望改善的部分,也可以協商……」


    「我……可以和媽媽一起住了……?」


    「我還可以跟陛下交涉,請他對學院長施壓喔。畢竟學院長想從我口中問出藥的製法,要是陛下知道他藐視王室,企圖問出製法,絕對不會默不吭聲。我想他們鐵定會被抄家。」


    艾倫幹脆地說,讓休姆聽了泫然欲泣。他的嘴巴不斷開闔,腦袋混亂不已。


    學院長的企圖已經被看穿了,陛下得知這件事也隻是時間的問題。母親還留在貝倫杜爾的宅邸中,要是不做點什麽,他們母子隻能等死。


    「不過我覺得這些事情都可以事後再報備,我們現在就有能夠救出令堂的手段。」


    「要怎麽做……?現在馬上?」


    「你不是知道我們是精靈嗎?難道你忘了?我們會轉移呀。」


    艾倫笑著這麽說,休姆這才想起此事。他睜大了眼睛,看著艾倫的眼神瞬間改變。


    他就像苦苦哀求神明那樣,頂著一張泫然欲泣的表情,宛如抓著救命稻草般大叫:


    「……拜托妳!算我求妳!救救我媽媽!」


    「收到!」


    知道交涉成立,艾倫滿意地笑了。羅威爾和凱在後頭看了都隻能苦笑。


    「沒想到她居然能在參觀治療科的途中把情報連根挖起,甚至成功挖角一位宮廷治療師……」


    羅威爾聳了聳肩,在心裏默默想著:我真的沒辦法預測我家女兒會幹出什麽誇張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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