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開始】


    最近五柳村又出了一件新鮮事,李家大郎的訃告傳來,李家老太太怕他地下寂寞,趕著給他娶了一個馬上就要咽氣的姑娘做冥婚。


    誰知道,這媳婦一進家門,就活了過來。


    該活著的死了,該死的活了,這可不是一件天大的笑話嗎!


    「出去采點野菜回來,這麽大的人了,眼裏一點活計都沒有。」張氏推搡著,把傅折桂推出了家門,然後「嘭」的一下關上了門。


    一看到傅折桂,她就心裏發堵,如今傅折桂終於能下炕了,她迫不及待的催著她去幹活。


    傅折桂心中惱怒,這時節,野菜剛剛冒芽,怎麽采?大鍋裏的粥已經開始冒熱氣,張氏這個時候把她往外推,分明是不想給她吃早飯。


    值當的嗎?就為了一碗粥,這麽折騰她!看她不順眼,就直接說好了,用這些手段……


    站在門外,被風一吹,傅折桂打了個激靈。二月的天氣春寒料峭,白毛風打著旋吹到人的臉上、身上,能把人的骨頭都吹透。


    這個時節,大地還沒完全開化,農人們大都窩在家裏的熱炕頭上,享受著這最後的悠閑,所以這路上一個人也沒有。


    傅折桂縮著頭,用嘴嗬著手,一邊走,一邊尋死著到哪裏能弄點吃的。


    「妹妹,你能下炕了?」一個驚喜的男聲。


    傅折桂抬頭一看,腦中立刻出現了關於這男人的一切信息,「大哥,你怎麽來了?」她脫口道。


    傅登科穿著一件漿洗的很幹淨的青布長衫,一手拎著一隻雞,一手拎著一隻鴨,樣子有點好笑。


    「我來了三次了,前兩次,你婆婆說你正在養病,不宜見人,這才沒見到你。這次可巧了,正好遇見你。」傅登科道。


    不宜見人?傅折桂氣的直磨牙,不過轉念一想,又釋然了。她已經不是原來的傅折桂,見到又能怎麽樣。


    見傅折桂臉色不好,傅登科也猜到了一些她的處境,未語先歎了一口氣,「早知道你還能能救,爹根本就不會把你嫁過來。」


    傅折桂哂笑不語。誰又知道,原來的傅折桂確實已經死了,她不過是頂著別人殼子的一個現代人而已。


    穿越,沒想到她這個病死的,也能趕時髦玩上一把。


    現代的父母一直惋惜她活的年華太短,有了這個重活的機會,她無比感恩,也對自己的未來充滿希望。


    傅折桂臉上的淡笑到了傅登科眼中,自然成了為了安慰他而勉強擠出來的笑容。


    「這隻雞還有這隻鴨子都是娘特意準備的,一會兒你拿回去燉了補身體。」傅登科心裏不好受,趕緊轉換話題。


    傅折桂心裏暖暖的,但想到家裏跟李家的情形,她立刻拒絕了,「哥,你還是拿回去吧,家裏的情況我知道,哪有錢買雞跟鴨子。」


    見傅登科還要說什麽,傅折桂又道:「哥,你聽我說,這雞跟鴨子我就算拿回去,也吃不到的,白白便宜了別人。」


    「上次我拿的雞跟紅糖你吃到沒有?」傅登科急道。


    雞毛都沒有啊,傅折桂搖了搖頭。


    「簡直豈有此理,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傅登科是讀書人,憤怒到極點,也就這麽兩句。


    「行了,人在屋簷下,哪能不低頭。哥,你帶什麽吃的了沒有?」傅折桂這些天吃的最好的東西就是稀粥,早餓的前胸貼後背了。


    「有,娘給我準備的餅子。」傅登科拿出兩塊還帶著體溫的高粱餅子。這餅子是他中午的午飯,傅折桂吃了,他中午就要餓著。


    傅折桂也知道這點,猶豫了一下,她接過餅子小口的啃了起來,她太餓了,不吃點硬貨,怕根本挺不住。


    「要不,我讓爹把你接回來吧?」傅登科看著小貓一樣的妹妹,眼底直發酸。


    「爹?」傅折桂冷了臉。在傅老秀才眼裏,隻有傅登科考科舉才是大事,其它的他關心才怪。


    說起來,傅老秀才也是一個傳奇一樣的人物。考了一輩子科舉,落榜了一輩子,整個景朝,像他這樣執著的應該也不多。


    按照他的做法,他應該孤獨一生才對。


    是傅老太太,說他應該生個兒子,兒子生孫子,然後兒子、孫子都參加科考,子子孫孫無窮盡也,總有一個會考上的,傅老秀才才在三十多歲的年紀娶妻生子。這在這個年代,簡直是不可想象的。


    結了婚以後,傅老秀才仍然沒有放棄科考,每次都去,每次都不中。直到前些年身體不行了,傅登科又中了秀才,他才將希望轉接到傅登科身上。不然,估計他能考到老死,或者死在去科考的路上。


    登科、折桂,看他們兩兄妹的名字就知道傅老秀才對科考的執念有多大了。


    至於嗎?既然考不上,就不能走點別的路。傅折桂是看不上傅老秀才的這種做法的,但她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似乎也沒什麽資格批評他的做法。


    但傅老秀才的做法害了一家人倒是真的。


    他每次科考都去,科考回來都會大病一場,平時又不事生產,家裏全靠周氏給人做針線賺一點錢,那點家底早就敗光了,全家人過的苦不堪言。


    「四月間就要春試了吧,你的路費準備好了沒?」傅折桂的前身就是為了給傅登科湊路費才會夜以繼日的在冰河裏洗衣服病倒的,就在她死前,還不肯放下這件事,傅折桂想忽視都難。


    「沒有,我不想去參加了。同窗給我介紹了一個私塾的生計,我去賺點銀子養家也好。」傅登科似乎早有打算。


    傅折桂眼前一亮,她覺得這個辦法挺好。家裏情況不允許,傅登科要是有心,可以一邊賺錢,一邊繼續讀書。下一屆科考,有了錢,學問又精進了,也許考上的機會更大一點。


    現在讓他去,他頂著這麽大的壓力,能發揮的好才怪。


    想的很好,現實卻是,「爹能同意?要是他知道你不去科考,不被馬上氣死才怪。」


    傅老秀才的身體可糟糕透了,就剩那麽一口氣或者說一股執念頂著,要是傅登科不去科考,那一口氣斷了,神仙都難救。


    「那就騙爹說我去過了,就是沒考中。」傅登科似乎還真想過這件事,脫口而出。


    「爹參加過多少次科考了?他對貢院,比對咱們家都熟悉,到時他一問你,你不就露了餡!」傅折桂不讚同的道。


    傅登科沒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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