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佛論進行三日,終是順利的結束了。


    住持請姬晏來到禪房內,慈和道:「阿彌陀佛,眾僧折服於姬施主之佛論,請求多加三日開壇設講,不知施主意下如何?」


    姬晏之母謝氏幼時便受過住持師父的恩惠,是以姬晏自小也與朝恩寺佛緣匪淺,對住持師父的話更是從未駁下過。


    在即將開口應下時,忽然想到曾有人這樣道:「不會的,這場理佛論上,你一定會舌辯群僧,取得頭籌,最終設壇開講佛理三日的!」


    眼角頓時抽了抽,到嘴邊的話就這麽咽了回去。


    又見住持正溫顏等待,姬晏第一次覺得口拙了。


    「晏非佛中人,並未參透其中精髓,恐要讓住持失望了。」頓了頓,勉強回道。


    「佛理本無對錯,姬施主的觀點有辟新之意,深談於眾僧亦是善事。」住持抬眼看去,開口道,「施主可有難處?麵色為何如此不定。」


    姬晏垂下眼眸,淡淡道:「無。就由住持安排吧。」


    「既如此,就定下三日可好?」


    「……不要三日。」


    「那依施主之意?」


    姬晏輕彈衣袖,挺直了身子,目光飄忽地移向窗外:「隻要不是三日,其餘全憑住持做主。」


    住持被這突如其來的賭氣之意搞得有些莫名,這種情緒是從未在公子晏身上見過的。


    又靜靜等了片刻,見他不再多言其他,這才阿彌陀佛道:「那便請施主先按兩日準備吧。」


    「……可。」


    姬晏微微皺眉,也為自己此時的情緒而感到心煩,不願再讓人察出異常,應下後便告辭離開了。


    容蕪早就將自己之前說漏嘴之事給忘的一幹二淨了。


    這幾日跟著淨法師父在大廚房幫忙,對做飯的那些基礎步驟已是掌握。回去依葫蘆畫瓢的,除了調味還需多加練習方能增加經驗外,簡單的菜品已是難不住她了。


    馮媽媽一邊驚歎於自家姑娘的心靈手巧,一邊又感到心酸,好好的姑娘,如何就要去學這等粗事了?


    好在容蕪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性子也活潑了,馮媽媽便自我安慰道,這種變化總比之前一個人悶在屋裏要好的多了。


    這一日容蕪剛從大廚房回來,就叫杏春興衝衝地跑了進來,舉著一封信道:「小姐小姐!府裏來信了!」


    「誰來的?都說了什麽?」容蕪正洗著手,心中也是一激動,急忙扭頭問到。


    「是大小姐來的……」杏春依言展開了信紙,大眼一掃裂開嘴笑道,「公子晏要開壇三日的事情已傳回了閔京,老侯爺特許了大少爺和二少爺也前來聆學,大小姐特意求來了批準,要隨行前來看望您呢!算了下日子……應是明晚就能到山上了!」


    夕陽餘暉中,一輛馬車緩緩在山腳停下。


    丫鬟挑起車簾,扶下了一位錦瑟繡服的姑娘。


    「大姐姐!」未及轉身,山道間就傳來了容蕪的呼喊聲,隻見她一路小跑下來,喘兮兮地捧著腰道,「雖然出來遲了些,但總算是趕上了……」


    「四妹妹!」容瑩脫開丫鬟的手,笑著幾步迎了上去,「山路不好走,天又黑了,你跑這麽急做什麽?」


    「大姐姐……」容蕪沒多言語,隻顧著對她憨憨笑著。


    容瑩拿她沒辦法,索性拉起她的手細細打量一番,點頭道:「吃胖了不少,看樣子並沒有受著苦,倒讓姐姐我白擔心了!」


    「才沒有,明明是想姐姐想的都瘦了……」


    「小丫頭,你這臉上的肉肉可都是明晃晃擺在外麵的,不信叫大哥和二哥來評評理?」


    容蕪不服氣地抬眼看去,隻見容芥從一邊打馬過來,俯下身子裝模作樣地看了看她,嘴角忽然一咧露出口白牙壞笑道:「的確是胖乎乎了,讓哥哥差點沒認出來。」


    說著長臂一攬,將容蕪提到身前,嚇的她一聲低呼。


    上輩子,容蕪與幾位姐姐都不親近,更別說兩個兄長了,此時僵硬著身板不敢往後靠近容芥,也不知道是怕馬還是怕他。


    容芥也感受到了容蕪的不自然,心裏一軟,沒有強迫她怎樣,隻是輕輕地控著韁繩不讓馬兒亂動,扭頭吩咐仆役卸下馬車上的東西,並跟容慕說了幾句話。


    容蕪見沒有再搭理她,漸漸地放鬆了一些。


    她這是第一次騎馬,身下的馬鞍硬硬的,一點也沒有想象中的柔軟,硌的大腿內側都有些疼。眼前馬耳抖了抖,容蕪忍不住伸出手,小心翼翼的碰了下,見馬耳抖的更厲害了,不由被逗的笑開來,衝著容瑩比劃著,讓她也快看。


    下麵仆役們有序地搬著東西,並用扁擔挑起,準備著兩人一組好上山。


    容芥正說著話,忽感身前一擠,低頭看去,見是容蕪肉肉的小身子不知何時靠了過來。小手時不時地探出去撥拉一下馬耳朵,馬兒若不耐地打個響鼻,她還會偷偷笑起來,頭頂黑發毛絨絨的,晃的十分可愛。


    「阿蕪喜歡這馬兒?待有機會了,二哥帶你去騎大馬!」


    「嗯?」容蕪把頭向後仰了仰,認真看向他半晌,終是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彎起,露出了兩個酒窩,點頭應道,「嗯!」


    容芥也笑了起來,伸手揉亂了她本就不怎麽整齊的頭發。


    「二哥你別老鬧四妹妹了,天也晚了,我們快些上山吧。」容瑩抿嘴笑著道。


    「得令!這就出發啊小總管!」容芥嘴裏麻利地應著,手提韁繩讓馬兒嘶鳴著轉了個圈,低下頭去小聲在容蕪耳邊小聲道,「你大姐姐是不是頗有劉媽媽的嘮叨勁兒?就是管家的那媳婦……」


    容蕪愣了下,待反應過來這話後,不由捂住嘴哧哧笑了起來,用小手拍了他的胳膊一下,以示自己可是和大姐姐一夥的!


    「二哥哥,還磨蹭著什麽呐……阿蕪沒騎過馬,你別嚇著她!」


    「來了來了……」容芥嘿嘿一笑,翻身先下了馬,又將容蕪抱下來,正正式式地放在容瑩跟前,長揖道,「毫發無損,還請總管大人查驗。」


    容瑩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拉起容蕪就往前走去。


    容蕪樂不可支,被容瑩牽著,邊走邊給她講著山上的事兒。


    容慕趕緊吩咐隨從們跟上,又拍了拍二弟的肩膀,讓他也跟去看著。


    容芥裝作苦臉,歎氣道:「大哥這是又要我過去討嫌啊?」見拳頭就要跟來,連忙跳出幾步遠,擺了擺手追了上去。


    容慕搖了搖頭,溫聲對剩下一馬車門口焦急站著的媽媽道:「三姑娘既還未醒,你便背著她上山吧,莫再等了。」


    「……哎,是。」這位媽媽探身進馬車抱出了還在熟睡的容菱,跟在了大少爺身後一同往山上走去。


    除了昌毅侯府,公子晏設壇的消息一傳出,閔京不少高門中都有向佛之人前來觀學,寺廟中已比平日裏熱鬧許多。


    一時間,各寺院的高僧、普通百姓、高門子弟齊聚朝恩寺。佛門不講門第,並不會因誰的身份高而專門留房,於是住宿成了最主要的問題。


    好在容蕪一收到來信,便去向淨海師父報了備,在西廂早早留了一處空房,倒省了不少難處。


    「寺廟裏房間緊張,隻能委屈大姐姐和三姐姐今晚和我擠一擠了,大哥和二哥可以住在隔壁一間。」容蕪一邊領路,一邊介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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