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兩年的,趙二石就成了陳木匠的徒弟,還成了靠山囤唯一的木匠。別看他出師了,但兩家的往來卻從沒斷過,更別說趙家奶奶也總會提點著自家孫子不能得了好就不認師傅。


    如今他們成了家,於情於理都該去探望呢。


    李氏雖然不知道裏麵的道道,但聽說倆人要去看人,當下趕緊擦了擦手,拾掇了些剛摘的青菜又把倆人來時候拿的點心提溜出來讓人帶上。隻是在倆孩子臨出屋子時候,神色有些不自然的欲言又止,最終卻什麽都沒說。


    對於李氏的表現,崔玉並沒太過注意,隻覺得可能是倆人並不相熟,自家娘親也不好囑咐什麽。當下倒是忽略了李氏神色中的別扭跟麵上的羞紅。


    眼看李氏把東西遞過來,崔玉又想著自己是頭一回以徒弟媳婦的身份上門,空著手總歸是不好看的,所以倒也沒推辭。


    倆人跟虎子和三妮說了一聲,就出了院門往村裏走去。這會兒已經過了晌午了,因為立了春所以各家各戶也開始盤算種地春耕的事兒了,街上土路上的人算不得少。如今碰上了,自然也賣個好笑嗬嗬的道喜呢。


    一路說笑著,倆人可就到了陳木匠院子外頭。雖說還是原先的籬笆院子,但打外頭遠遠一看,就少了之前的落魄跟陳舊模樣。這倒是讓崔玉跟趙二石都有些驚訝。


    喊了人,趙二石就提溜著東西領著崔玉進了門。院子裏的木材跟刨花還真沒少啥,可都被規整到了院子邊上的棚子裏,倒是比以前整潔幹淨了許多。


    陳木匠本來正靠在屋子前頭的土台階上抽旱煙,看見趙二石來了先是一喜。可當他看到俏生生的崔玉時候,當下居然有些拘束無措,一點都不像早些時候沉默不近人情的樣子。


    「來了啊。」陳木匠搓搓手,滅了旱煙,把煙袋子往後一塞別在了腰裏。


    等把人迎進了屋,他才發現家裏沒燒著熱水,又著急忙慌的去添水生火去。趙二石跟崔玉趕緊說著不用了,奈何陳木匠是個強脾氣,說啥也得讓人喝口熱水。連帶著趙二石說去幫忙,他都沒應下。


    屋裏隻餘下崔玉跟趙二石,這倒是讓崔玉心裏鬆快了許多,也不知怎麽得,總覺得陳木匠看著她的表情奇怪的很。倆人坐在炕邊上說著閑話,也是這一扭臉一打眼的工夫,崔玉就瞧見後炕上的長桌麵上放著鮮黃瓜,還有邊上的新布鞋。她倒也沒多想什麽,畢竟之前打陪嫁時候,陳木匠幫了自家不少忙,如今自家日子過得寬裕,送些東西也是人之常情。


    「這納鞋底的針法習慣倒是跟娘納的一樣……」崔玉看了一眼布鞋,悄聲跟趙二石說道。隻是多餘的心思卻沒有生出來的,畢竟寡婦跟鰥夫說多了傳出去隻怕會招惹麻煩。自家娘親雖說不再是那副期期艾艾的包子性子,可到底也是老好人一個,而陳木匠又不善言辭,遇上那有理說不清的事兒總歸隻能悶在心裏。


    倆人又說了幾句話,陳木匠就端了兩碗紅糖雞蛋水進來了。一進屋他就看見後炕桌上的東西,當下又覺得有些尷尬,心裏頭當真是別扭的緊,生怕崔玉察覺出什麽來。


    「那是虎子送過來的,我還沒來得及還回去呢。」他說著就把手裏的糖水遞了過去,麵上也覺得有些發緊。


    「陳叔說的是什麽話啊,不說鄉裏鄉親的您又幫襯過我們一家子,隻從二石這論,孝敬您都說應該的。」這話說完,她就看著陳木匠鬆了一口氣似得,心思一轉可就把那會拿來的東西推了推,」陳叔,這是我跟二石的一番心意,還有我娘讓給你帶的一些點心。」


    還沒說幾句話呢,崔玉心裏就有了譜了。隻怕陳木匠是動了心思,說起來陳木匠也算是五大三粗的漢子,雖說沒有趙二石那般俊俏,但也是個硬朗的人。在農家院莊戶人家裏,這也算得上是值得托付終身的漢們了。就是不知道自家娘親是個什麽意思,不過想來也是不怎麽排斥的,不然的話,依著李氏那份謹慎勁頭,那肯送布鞋啊,頂多就是讓虎子送些吃食罷了。


    三人各自都心不在焉的說了會兒話,崔玉心裏又惦記著回去問問李氏的意思,所以沒一會兒就跟趙二石起身告辭了。


    回了崔家,李氏正拿茅草繩困菜,連帶著虎子也沒念書,在邊上幫著撈自家醃的小黃瓜。原來是李氏念著玉娘兩口子還要趁日頭沒落山時候回婆家,所以才早早的開始張羅著給倆人往回帶啥東西了。


    見倆人一前一後進了院子,李氏趕緊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彎腰把幾捆子菜丟進婁子裏起身,「一會兒你跟二石把這婁子菜帶回去,等過幾天雞下蛋勤快了,你們再就伴來拿一趟雞蛋。」


    村裏人都講究攢物件,尤其是雞蛋,那可是金貴著呢。李氏自己是舍不得吃的,平常每日裏也就拘著虎子跟三妮一天吃一個。到底是過熟了窮日子,乍一寬鬆起來,第一反應就是省著。


    不過如今閨女嫁人了,要是準備要孩子,總歸不能虧了身子。所以她早就想過等天兒暖和了,自家的雞開始掉蛋時候就供著閨女可勁兒補養。


    「娘,我覺得陳叔還怪可憐的,大半輩子的人了還孤孤單單的。我們這回去那屋裏可是一點熱呼氣兒都沒有,就連熱水都是現燒的。」崔玉湊在李氏身邊,歎著氣感歎道。


    聽到崔玉提起陳木匠,李氏先是臉上一紅,接著心裏就升起了許多失落跟難受。要說她守寡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早些時候拉扯著孩子們再苦再難,可都沒起過別的心思。如今倒好,閨女出嫁了有了出息,兒子送去學堂成了村裏獨一份了,眼看日子過得富裕起來,她倒是歪了心了。


    「日後你跟二石多去看著點,他總不會再冷了心。」李氏不自在的理了理鬢角的碎發,因著心裏發苦,她說話也失了之前的精神頭。


    之前陳木匠幫著她家打器具,後來木炭作坊那邊兩家也是有往來的。當時許是他隻念著趙二石的關係,幫著挑選了些耐燒的木材,之後又提點了李氏怎麽防著被人哄騙。


    來來回回的幾遭,雖然倆人沒私下裏說過什麽過分的話,可到底也讓人心裏生了暖意。尤其是李氏,苦了好幾年的光景,這會兒有個寡言少語的男人幫著,心裏難免有些感動。而多年不跟外人打交道的陳木匠,感受了李氏時不時送飯送吃食的溫情,再見時候心裏定然有許多漣漪。


    對李氏而言,陳木匠踏實可靠。於陳木匠而言,李氏溫婉賢惠。隻可惜倆人身份在那放著呢,就算往日裏沒什麽羞臊醃髒的事兒,可若是倆人真到了一塊,隻怕村裏人的難聽話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


    就算不考慮自個,總歸也不能連累孩子們的名聲。畢竟虎子跟三妮兒可還要在村子裏住下去的。


    尤其是陳木匠,那便想的更多了,就算是按著老話說的,隻是兩個人大夥過日子,隻怕李氏也是不愁找個好人家的。而他雖說有一門手藝,但到底也沒攢下什麽家底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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