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夫人在府裏是驕縱慣了的,因著顧大人耳根子軟,她也就一向盛氣淩人,心高氣傲。原先顧懷柔在相府裏得寵的時候,她更是拿自家女兒當丞相心尖上的寶貝,沒少作威作福。


    所以現在,即便沈在野的臉色很難看了,她也隻是把聲音放小了些:「我又沒做錯什麽事,丞相有什麽好算賬的?」


    「母親!」顧懷柔急得臉都白了。慌張地看了沈在野一眼,連忙退到她身邊去扯著她道:「您說話別這麽衝!」


    「我怎麽衝了?」顧夫人皺眉道:「難道不是嗎?分明是有人要害你在先,你軟軟弱弱的像個什麽話?」


    氣極反笑,沈在野負手俯視她,問:「誰要害誰了?」


    「相爺還不知道呢吧?」抬眼瞥了瞥一旁的薑桃花,顧夫人跪坐在地上,冷聲道:「您一離開京城,府裏府外就開始傳懷柔借身孕陷害孟氏,栽贓薑娘子的事情了。可巧的是,這消息還是從爭春傳出去的。」


    啥?桃花一臉驚愕地看著她:「我一走,爭春都沒人了,消息打哪兒傳啊?」


    「這就要誇薑娘子您聰明了。」顧氏輕哼,斜著眼睛道:「您跟著相爺一走。看似就撇清了關係,可暗地裏卻安排丫鬟中傷柔兒!可憐柔兒痛失孩子不說,還要被人汙蔑!」


    這倒是有點意思嘿!桃花眯了眯眼,上前一步看著她道:「煩請您再說一遍,我汙蔑顧氏什麽?」


    「您擱這兒裝什麽蒜啊?」顧夫人皺眉,抬眼看著她道:「還當誰不知道麽?您派人在府裏和坊間四處碎嘴,說我柔兒並沒有懷孕,而是借著身孕同您與孟氏過不去,小肚雞腸。心機深沉。還說她買通了懸壺堂的大夫,端的是有鼻子有眼,讓我差點都信了!現在外頭罵我柔兒罵得可難聽了,您高興了?」


    桃花很驚訝,這事兒是從哪裏傳出去的?知道的應該隻有她和顧懷柔才對,而她忙著應付沈在野呢,哪來的閑工夫去陷害顧懷柔啊?


    轉頭看了顧氏一眼,她眼裏滿是探究。顧懷柔明顯很心虛,一對上她的眼睛就連忙避開,低了頭。


    什麽情況啊?


    沈在野在上頭聽完,淡淡地便開了口:「照雪。」


    「妾身在。」


    「你乃府中主母,當我不在的時候,這府裏由你主事。然而如今卻任由別人帶著家奴上門撒野,你可知錯?」


    梅照雪一愣,連忙低頭:「妾身甘認失職之過。」


    「回去罰抄心經十遍吧。」


    「……是。」


    顧夫人一愣,瞪眼看著沈在野。這罰的是梅照雪,卻分明在打她的臉,憑什麽啊?


    「相爺難道就這麽偏心,都不好生查查此事麽?」她憤怒地道:「好歹也與相府的聲譽有關!您不能輕饒了背後作怪的小人!」


    「我自然會查,不勞夫人費心。」涼涼地掃她一眼,沈在野轉頭看向顧懷柔:「既然有這樣的流言傳出來,那便請懸壺堂的大夫先過來重診一次吧。」


    顧懷柔微驚,連忙低頭道:「爺要請就請張大夫吧,他對婦女之疾分外有經驗。」


    「光請一個怎麽夠?」皮笑肉不笑地看她一眼,沈在野道:「懸壺堂醫術精通的人多了去了,就是一並請來,我也請得起。」


    臉上一白,顧懷柔心裏亂成一團,連忙就使勁扯自家母親的衣裳。


    「怎麽了?」顧夫人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揚著下巴道:「該診斷就診斷,總不能讓你白受委屈!你啊,就是太善良了,所以在這府裏總是被人欺負!」


    桃花笑了笑,看著顧懷柔道:「的確是挺善良的。」土反陣才。


    她都還沒跟她計較上次企圖殺了自己的事,如今竟然怕她捅破身孕的秘密,先反咬她一口?


    這對她有什麽好處呢?萬一查出來她當真沒懷孕,那可就是雪上加霜了。孟家一進大牢,沈在野就已經沒有顧忌了,直接用假懷孕的罪名處置了顧氏都沒問題。


    人,為什麽這麽熱衷於自己找死呢?


    顧懷柔急得說不出話,看了桃花兩眼,眼裏滿是哀求。


    這事兒不是她弄出來的,她沒這麽傻!躲都來不及,還想跟人玉石俱焚不成?


    桃花一愣,微微挑眉。


    不是她,那又是誰?


    沒多餘的時間給他們眼神交流,沈在野拎著桃花就進了內室,讓她躺上床去好生休息,然後讓顧氏和顧夫人連同其餘看熱鬧的人,都在外室等著。


    顧夫人坐在一邊,往內室裏看了好幾眼,小聲嘀咕道:「這麽多人坐著呢,她倒是躺著了?」


    「母親。」顧懷柔終於忍不住低聲道:「我已經沒有以前那樣得寵了,您這架子就不能收一收嗎?」


    「你……」顧夫人皺眉:「自己都把自己放那麽低,誰會高看你?」


    「您以為哪兒都是顧府麽?」顧懷柔氣得跺腳:「這裏有這裏的規矩,不是隻有我一個人!」


    被她吼得一愣,顧夫人收斂了些,撇嘴道:「知道了,你那麽急幹什麽?相爺還看著呢。」


    「……」顧懷柔氣得閉眼。以前她總是報喜不報憂的,導致母親覺得她當真是很了不起了,四處借著她的名頭得罪人,到頭來苦都是她吃。


    怎麽就這麽沉不住氣呢?


    沈在野安靜地喝著茶,眼皮都沒抬一下。他手邊放著的冊子裏,已經多了一個名字被劃去了。


    懸壺堂的大夫很快就來了,一共十個。顧懷柔很不想伸手,想借著頭暈身子不適躲過去。顧夫人也看出了不對勁,小聲問:「怎麽了?」


    屋子裏這麽多人,顧懷柔哪裏敢說什麽?隻能咬牙對沈在野道:「妾身不想診脈,爺能讓妾身回去休息麽?今日的事情,就當沒發生過。」


    「若是你受了委屈,那說出這句話來,我會覺得你很懂事。」抬眼看向她,沈在野淡淡地道:「但今日是你母親讓桃花受了委屈,你還這樣說,就未免有些驕縱了。」


    顧懷柔一愣,提著裙子就跪了下去:「妾身願意給薑娘子賠罪。」


    「知錯能改是好事。」沈在野道:「但大夫都來了,你還是看一看吧。若是不看,那連我都會覺得你是心虛。」


    身子一僵,顧懷柔低著頭不動了。旁邊的青苔接著沈在野的眼色,立馬上前將顧懷柔按在了旁邊的椅子上,伸手便讓大夫挨個把脈。


    顧懷柔臉都青了,看著青苔道:「我與你無冤無仇的,你這是幹什麽?」


    「按照顧夫人的話來說,這是給娘子證明清白,也是洗清我家主子汙蔑之罪。」青苔麵無表情地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娘子不必緊張。」


    不緊張才怪了!顧懷柔拚命掙紮,眉頭皺成一團地吼:「你給我放開!」


    「你若再掙紮,那就說明外頭的傳言是真的了。」沈在野板著臉道:「懷柔,假孕嫁禍於人,這罪名可不比孟氏謀害子嗣來得輕。」


    顧懷柔一怔,抬頭呆呆地看著他,眼裏迅速躥上了淚水:「爺……妾身在您身邊也有一年多了,從未犯過什麽大錯,您為何就不肯相信妾身?」


    沈在野平靜地看著她:「你們女人急起來是不是都這樣胡攪蠻纏?是你先做了讓我懷疑的事情,不肯證明自己的清白。還非要我無條件相信你?」


    「妾身……妾身在爺心裏,是會假孕騙人的人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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