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懷柔哽咽,悶聲哭了許久才看著沈在野道:「爺能讓妾身在府裏多留兩日麽?畢竟在這裏呆了這麽久,妾身也想好好收拾東西,與姐妹拜別。」


    「可以。」沈在野板著臉道:「但我不會再見你。」


    「……好。」咬牙站起來,顧懷柔扶著越桃的手,朝沈在野屈膝行了禮,掃了屋子裏的人一眼,扯著自己的母親就往外走。


    「柔兒!」顧夫人氣急:「你這樣就認罪了,那以後誰還敢娶你?」


    「您還覺得不夠嗎?」顧懷柔邊哭邊吼:「非要爺把我移交京都衙門,您才肯罷休?」


    顧夫人一愣,連忙噤聲,跟著她一路回溫清去。


    梅照雪看夠了熱鬧,平靜地回去抄她的心經了。秦解語委委屈屈地看了沈在野兩眼,屈膝道:「妾身也就不打擾爺休息了,但還希望爺能相信妾身。」


    「嗯。」沈在野揮手:「都回去吧。」


    「妾身告退。」


    吵吵嚷嚷的相府瞬間安靜了下來,溫清裏的哭聲也就格外清晰,響徹整個相府。


    吵了這麽久,薑桃花肯定是睡不著的,沈在野進來的時候,就見她睜著兩隻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他。


    「又在想什麽?」在床邊坐下,沈在野很自然地解開她的衣襟。看了看肩上的傷口。


    桃花歪著腦袋道:「顧娘子在這院子裏算是勢力很弱的,未曾選秦氏和孟氏的船站,但是爺為什麽從一開始就打算舍棄她?」


    沈在野輕笑:「她生於高門,是借著父親的光進的相府。如今他父親犯錯,即將被誅,我為何要留著她連累相府?」


    微微一愣,桃花道:「假造銀票的事情,在一個月以前就已經被官府知道了?」


    「沒有,是前些天剛查出來的。」


    「那……」那他為什麽那麽早就有了準備?


    這話也不用問出口了,動動腦子想想就能知道,除了黑白無常之外,唯一能預料到某個好端端的人即將會死的,隻能是凶手。


    顧大人可能是哪兒得罪了沈在野吧?這下手狠得,好歹顧懷柔也是他曾經寵愛的女人,現在就打算這樣對人家?土找大亡。


    傷口上的紗布被拆開,沈在野慢條斯理地給她換了藥。又輕柔地包上,睨著她道:「這兩日你就不要亂走動了,呆在爭春裏休養吧。我會很忙,晚上不回來也是有可能的。」


    桃花點頭。要定瑜王的罪,景王和皇帝肯定會有好一番拉扯,沈在野必定要在中間調和當好人,自然就忙。她也就趁著這機會,先讓青苔去打聽打聽外頭的消息吧。


    造假幣這種事情自古有之,隻是大魏律法森嚴,民間也沒有足夠的能力和渠道,所以假銀票。大多是通過官員,向民間流通。畢竟官老爺給的銀票,很多人是不敢查真偽的。用假銀票換朝廷撥下來的真銀票,也是貪汙的手段。


    顧懷柔的爹是郎中令,掌管宮殿警衛的武將,沒想到也會玩這一招。雖然有可能是沈在野下的套,但他本身若是不貪婪,那也不會中計。有報應,也不算冤枉。


    隻是,她總覺得這回顧懷柔做的事情,不像是她本身想做的,畢竟她性子衝動,腦子簡單,想不出這麽毒辣的害人法子。


    那會是誰在暗處看著這一切呢?


    第二天天亮,沈在野出門了。爭春沒一會兒就來了客人。


    「我也是心疼娘子,這大傷小傷的怎麽就沒斷過?」秦解語掩唇看著她,歎息道:「果然是紅顏多波折,有人見不得娘子好。」


    微微一笑,桃花天真地看著她道:「秦娘子也是天姿國色的絕世紅顏,卻未有我這樣坎坷,想必跟容顏沒多大關係,還是跟人心有關。」


    秦氏微愣,看了她一眼,輕笑道:「娘子說得是,好在顧氏馬上要走了,在這府裏多留兩日,也未必能有什麽改變。」


    「秦娘子在這府裏的時日比我長多了。」桃花看著她。好奇地問:「顧氏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您也應該比我清楚吧?」


    「這是自然。」秦解語嗤笑道:「她就跟她爹性子一樣,假清高,慣常不肯跟咱們姐妹幾個玩的。在爺麵前又妖又媚,渾身騷勁兒。」


    「嗯?」桃花聽見了重點:「顧氏跟她爹很像?」


    「自然,有其父必有其女。」秦解語不屑地道:「咱們後院裏的人,誰家不是高官貴門?因著成了姻親,都對相爺是恭敬有加。唯獨她那爹,隻不過是個郎中令。卻屢次當朝頂撞相爺,做些愚蠢壞事之舉,她現在被休,也算是活該。」


    顧大人竟然是這種性子?那就怪不得沈在野了。桃花抿唇,沈在野的脾性明顯是「順之昌,逆之亡」,站在他對麵的人,都不會有什麽好果子吃。


    但是,秦解語與顧氏也算不得什麽深仇大恨,甚至該說幾乎沒什麽交集。如今顧氏落井,她這石頭也下得太狠了吧?


    「顧氏在這府裏,最得寵的時候是個什麽狀況啊?」桃花問:「能到隨意出府的地步麽?」


    「那怎麽可能。」秦解語冷笑:「不管這院子裏誰多得寵,想出府,都得找夫人拿牌子的。連丫鬟出門都要記錄去向緣由,這是規矩。」


    這樣啊,桃花點頭:「規矩得遵守才是。」


    看她兩眼,秦解語笑道:「不過若是娘子你想出府,盡管去跟夫人知會,夫人都能允的。」


    「沒什麽重要的事,也能出府走走麽?」桃花挑眉。


    「別人我不敢保證,你倒是可以的。」秦解語拍著她的手道:「咱們夫人很喜歡你呢。」


    打哪兒看出來的喜歡她啊?桃花賠笑,心裏直嘀咕。她總覺得梅照雪雖然看起來端莊大方,但反而是這院子裏最難纏的一個。


    「我這次來,一是為了探望娘子。這二麽,也是想跟娘子傳個話。」秦解語輕聲開口,目光裏滿是深意地看著她:「在這院子裏想存活下去不容易。不趕緊挑棵大樹抱著,那風一來,就得像顧娘子一樣被吹走。咱們夫人對娘子很有眼緣,娘子若是願意,不妨多往淩寒院走走。」


    竟然是來拉攏她的?桃花驚訝了,她一直覺得梅秦二人應該是有些敵視她的才對,像她這樣得寵的女人,本身就是一棵大樹了,哪裏還用得著抱別人?而對於比夫人還大的樹,在林子裏就該隻有被砍了這一個下場。


    她們在盤算什麽?


    想了想,桃花笑著道:「娘子的意思我明白了,等我多想兩日,傷好了再去拜見夫人吧。」


    「也好。」秦解語點頭,想了一會兒起身,看著她道:「薑娘子是個聰明人,想必不會讓我與夫人失望,好生休息。」


    微微頷首,桃花有禮地目送她離開,然後飛快地吩咐青苔:「幫我去看看府裏的出入記錄,看前幾日溫清有沒有人出去。」


    「是。」青苔應了,立刻出門,沒一會兒就帶著抄好的前幾日的出府記錄過來了。


    接過來看了看,桃花眯了眼。溫清裏的人隻有在顧氏流產前後出府請過幾次大夫,之後養身子期間,就再無人出府。


    這倒是有意思。


    晚上天黑之後,宮裏傳話來,說丞相今日就宿宮中,府裏的人也就不再等了,紛紛熄燈就寢。


    月亮高掛,溫清裏的顧懷柔正坐在院子裏流淚。


    她舍不得這裏,更舍不得沈在野,無奈時間不多了,能多看幾眼是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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