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這是感染了風寒。」湛盧擔憂地道:「讓大夫來開些藥,先休息一會兒吧。」


    「無妨。」沈在野白著臉,手上還拿著折子:「最近朝中事務繁多,沒空生病,讓它自己好吧。」


    湛盧:「……」


    病還有不吃藥能自己好的?


    沈在野不是想硬撐,是實在沒什麽辦法。上次幫景王的事情暴露了,瑜王似乎對他頗為不滿。但他畢竟也是想拉攏自己的,所以也沒下什麽狠手,隻給他製造了些麻煩。這些麻煩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總得讓他費點力氣才能處理好。


    這都得怪到薑桃花身上吧,等抓住那傳遞消息的丫鬟芙蕖,他定然要讓她倆一起吃不了兜著走!


    湛盧也不勸了,直接出去讓大夫開藥方,熬了藥再送進去。


    書房裏人來人往,不少官員登門,沈在野也就再也沒去想靜夜堂裏的那人。


    桃花朦朦朧朧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手軟腳軟,壓根不想動彈,可她還是爬出門看了看,想著萬一沈在野良心發現,給她送點什麽吃的呢?


    事實證明沈毒蛇是沒有良心的,院子裏空空蕩蕩,隻有雜草和冷風。


    現在餓是已經沒什麽感覺了,就是頭暈而已。但是她很渴啊,想喝水,找了許久才在後院找著一口井,但是她連把水桶給拉上來的力氣都沒了。


    掙紮了許久,桃花坐在井邊直哭,邊哭還邊把眼淚往嘴裏引,爭取不浪費半點水。


    這哭聲可能是太慘了,黑夜裏不知是什麽東西被她吸引了過來,蹲在屋頂上看了她許久之後,下來伸手就幫她打了一桶水上來。


    桃花愣了愣,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低頭喝水,喝夠了才準備看看是誰這麽好心幫她。


    然而,不等她看清,那一身黑衣的人竟然就踏著井台飛上屋頂,悄無聲息地就消失了。


    目瞪口呆,桃花看看天再看看井台上的水桶,忍不住小聲嘀咕:「難道是老天爺看不下去了,派了神仙來救我?」


    不管怎麽樣吧,她能喝到水就是很幸福的事情。幹脆就一鼓作氣喝飽一點,然後繼續回去睡覺。


    黑衣人無聲無息地在相府房頂上穿梭,最後落在了沈在野的書房裏。


    「回來了?」咳嗽了兩聲,沈在野疲憊地看著他道:「又到了練功的時候?」


    「是啊。」


    伸手扯了麵巾,徐燕歸笑吟吟地看著沈在野:「是不是每次我回來,你都挺不爽的?」土引爪號。


    「這是自然。」沈在野垂著眸子道:「不過看在你聞風堂功不可沒的份上,我懶得跟你追究。這院子裏新來了人,那人你別碰。」


    新來了人?徐燕歸挑眉,丹鳳眼裏滿是戲謔:「該不會就是靜夜堂裏關著的那個吧?」


    身子一僵,沈在野皺眉抬頭:「你見過了?」


    「見過啊,可憐兮兮的,又餓又渴,連井水都打不上來,坐在那兒直哭呢。」徐燕歸嘖嘖搖頭:「我還以為是丫鬟,想不到是你的人,你的心怎麽這麽狠呐?」


    眉頭微皺,沈在野抿唇道:「她自找的,你別管就是了,那女人頗會算計,沒事別靠近她。」


    「知道了。」徐燕歸頷首,順手交上一大疊的紙:「你要查的事情都在上頭,該怎麽用怎麽用,我沒有意見。跑了一天,累死個人了,我就在你院子睡了啊。」


    「自便。」伸手接過他給的東西,沈在野認真地看了起來。


    可是,沒看一會兒他就走了神,想了一會兒之後,起身打開門:「湛盧。」


    「主子?」


    「你去廚房……」話沒說出來又頓住,沈在野有點猶豫,自己要是出爾反爾,那丫頭以後豈不是更不把他當回事了?


    不等他說完,湛盧就拍著胸脯保證:「爺放心,廚房裏沒有任何人敢往靜夜堂送東西!奴才都吩咐過了,連爭春那邊也一並下了令。」


    沈在野神色複雜地問了他一句:「薑氏身邊那個功夫甚好的丫鬟,你也管得住?」


    「這個奴才一早想到了!」湛盧道:「已經讓人告訴過她,若是她敢往靜夜堂送吃的,您會更加嚴懲薑娘子。奴才想以她的忠心,定然就不敢送了!」


    考慮得可真周到啊,沈在野看了他兩眼。似笑非笑地道:「你是越來越懂我的心思了。」


    「主子過獎!」湛盧一本正經地道:「隻要是主子的吩咐,奴才一定會拚盡全力!」


    該拚的時候不拚,不該拚的時候瞎拚!


    沈在野咬牙,揮手將門給關上,坐回書桌後頭繼續看東西。不送就不送吧,反正也就最後一天了,讓她餓著好了。


    天蒙蒙亮的時候,靜夜堂的院子外頭好像有什麽動靜。


    桃花起身,披了衣裳好奇地出去,就看見有白花花的東西從院牆上頭飛過來,落在地上。


    竟然是個饅頭!


    眼睛一亮,桃花連忙跑過去撿起來。雖然有點灰,但還是熱乎的,誰這麽好心竟然給她送吃的?


    「青苔?」她試探性地喊了一聲。


    外頭沒回答,人可能已經走了。拍拍饅頭上的灰,桃花咽了咽口水。正準備吃。卻頓住了。


    來曆不明的東西,真的能吃?這院子裏牛鬼蛇神那麽多,誰知道會不會有人趁她餓得不行了來下毒啊?


    渾身都戒備起來,桃花抱著饅頭就跑回屋子裏,將它放在桌上仔細觀察。


    有毒,還是沒毒?


    拔下頭上的銀簪擦了擦,小心地戳進饅頭裏,銀簪拔出來,沒變黑。


    能吃!桃花眼睛都綠了,拿起來正要往嘴裏塞,卻沮喪地想起,師父說過,這世上很多的毒都是銀針試不出來的。


    還是不能吃!


    熱騰騰的饅頭在桌上慢慢變涼,桃花有氣無力地趴在旁邊。看得眼淚直流。她真的很餓,隻是想吃點東西而已,誰來當好人不留名姓啊?好歹告訴她能不能吃,也不至於讓她比沒饅頭還慘啊!


    午時的時候,整個院子裏又開始飄散飯菜香。桃花委屈地盯著桌上那不能吃的饅頭,心裏默默數著還有幾個時辰才能出去。


    結果,院子外頭又有動靜了。


    院牆上吊了個竹籃子下來,桃花接著一看,是兩道小菜,並著一碗飯,一看就覺得口水直流。


    然而,她的第一反應還是抓著那繩子問外頭的人:「是誰?」


    繩子一鬆,人又跑了。


    這年頭都流行做好事不留名?憤怒地看著這兩盤子菜。桃花低頭就在花泥地裏刨了一個坑。邊哭邊把飯菜給埋了。


    一瞬間她突然明白那些個文人說的「相見不如懷念」是什麽意思了,看見飯菜,比看不見更痛苦,反正她都不能吃,眼不見還心不煩呢。


    晚上的時候,桃花的精神開始恍惚了,坐在井台上喝著水,呆呆地望著月亮。


    又有黑影從她頭頂閃過,落在了她旁邊。桃花側頭,看了看那扮相十分像刺客的人,也不害怕,就問他:「你是嫦娥嗎?」


    徐燕歸:「……」


    這人一看就是餓傻了,誰見過一身黑的嫦娥?還是個男人,怎麽說也該是吳剛啊。


    伸手遞給她一個饅頭,他低聲道:「我有點看不下去了,給你吃。」


    微微一愣,桃花眼睛裏「叮」地一下亮起兩盞明燈,眼神灼灼地看著他:「你昨天幫我打了水,今天肯定不是要毒死我的,對不對?」


    「為什麽要毒死你?」被她這眼神看得心裏一跳,徐燕歸忍不住輕笑:「沒人舍得讓你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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