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開始】


    守雲閣裏。


    段芸心手裏拿著錢莊的借條,左想右想也不知道薑桃花這套到底是怎麽下的,為什麽就能把她自己撇得那麽幹淨?


    「鶴兒。」叫了身邊的丫鬟來,段氏低聲道:「你去查查,看這個貫通錢莊是不是跟薑氏有什麽關係。記得做得幹脆點,別讓人發現。」


    「是。」鶴兒頷首應了,飛快地出去。


    折了芙蕖,鶴兒就是守雲的內房丫鬟了。把事交給她辦,段芸心很放心,因為她擅長與人打交道,能不動聲色地套出別人的話,心又細,定然能發現別人發現不了的事情。


    梅照雪已經折了個秦解語了,近期想必不會有什麽動作。為了鼓勵她,自己也得花點心思才行。


    屋子裏燈火明滅,段芸心微微一笑,本該是溫柔嫻靜,卻被燭光襯得陰冷可怖。


    沈在野跨進爭春,抬眼就瞧見了軟榻上熟睡的薑桃花。


    今日發生那麽多事,這小丫頭不知道動了多少腦筋,累也是自然。微微抿唇,沈在野伸手將她抱起來,往內室走。


    睡著的薑桃花褪去醒時的虛假和尖銳,小嘴嘟著,臉頰紅紅的,看起來就是個小女孩兒。


    他也就覺得她這種時候最省心了。


    將她塞進被子裏,自己也跟著躺上去,沈在野垂眸看著她的眉眼,忍不住伸手輕輕逗弄。


    「癟泡……」眉頭一皺,桃花嘟囔出聲。


    說夢話?沈在野一愣,接著就附耳過去仔細聽。


    「癟泡,看四泥哥兔崽子!」


    什麽玩意兒?嘴角一抽,沈在野眯著眼睛想了好半天,低聲喃喃:「該不會是說‘別跑,砍死你個兔崽子’吧?」


    跟誰這麽深仇大恨啊,在夢裏都要砍人家?


    吧唧了一下嘴,桃花一個翻身就又滾到了他的懷裏,抱著他的腰蹭了蹭,好似把口水都擦幹淨了。


    嫌棄地抽了抽自己的寢衣,沈在野皺著眉,心裏卻覺得挺舒坦的。


    忙了這麽長一段日子,終於能來爭春裏歇一晚上了。他想在這兒睡,也不是因為這薑桃花有多誘人,而是覺得被人當依靠一樣牢牢抱著的感覺真的很不錯。


    不過這種事,他是不會讓抱著他的這個人知道的。


    一覺睡到天明,桃花睜眼的時候,沈在野已經不見了,她也就不知道有人來過,隻覺得昨兒睡得還是挺踏實的。


    「主子,府裏好熱鬧啊。」青苔從外頭端著早膳進來,咋舌道:「徐嬤嬤一大早就跟秦氏吵起來啦。」


    啥?桃花挑眉:「徐嬤嬤?」


    聽段芸心說,這個徐嬤嬤先前就好像對秦氏不滿,還跟死去的那個暖帳有關係。不過具體是怎麽回事,她是不清楚的。


    秦解語已經式微,這落井下石的好戲她是沒打算看的,誰知道剛用了早膳,顧懷柔竟然也過來了。


    「娘子知道嗎?」顧懷柔滿臉興奮地道:「有不得了的消息傳出來了,咱們院子裏原來死過人。」


    桃花錯愕:「敢情你不知道這事兒?」


    眨眨眼,顧懷柔撇嘴道:「我進府也晚,從哪裏去知道這種事?看您這樣子……難不成您知道內情?」


    「我也隻是聽人說了兩句。」桃花問:「現在外頭都怎麽說的?」


    伸手給自己倒了杯茶,顧懷柔笑吟吟地道:「死去的那個暖帳,是徐管事的女兒,先前因為秦氏勢力頗大,也就含冤忍辱了。如今秦氏被貶,徐管事可能是覺得時候到了,便寫了狀紙呈到了爺那裏,帶著證據告秦氏因妒殺人。這可是一場痛打落水狗的好戲啊,哈哈!」


    這麽精彩?桃花咋舌,想了想卻搖頭:「有夫人在,秦氏背後的勢力又不小,這一場戲徐管事未必能贏。」


    「管她們誰輸誰贏呢,隻要不關咱們的事兒,我就高興。」顧懷柔掩唇一笑,眼裏亮晶晶的,看得桃花直搖頭:「你小心些吧,秦氏的下場在這兒擺著,以後想什麽都得收斂些,別全寫在臉上。」


    「我這不是寫給你看而已麽?」顧懷柔一臉放心地道:「你又不會害我。」


    還真是全心全意相信她了?桃花輕歎,要得這人的信任也真是容易啊,幸好自己當真不想對她做什麽,不然顧懷柔也不知道倒了多少次黴了。


    午膳用過,正要休息的時候,青苔卻神色古怪地過來道:「主子,外頭有人求見。」


    心神一動,桃花抬眼問:「徐管事?」


    「……您是算命的嗎?」青苔忍不住道:「這都能猜到?」


    「唉。」桃花無奈地搖頭:「怪我太明白了,所以活得累。人既然都來了,你就去請進來吧。」


    「是。」


    當下後院,隻剩了三位娘子,段氏明顯已經站在了夫人那邊,而梅照雪定然是要護著秦解語的,所以徐管事能來求助的,也隻有她一個。


    桃花不是會同情心泛濫的人,看著麵前跪下的徐嬤嬤,她開口問的就是:「您進我這門,可帶夠了讓我甘願幫忙的籌碼了嗎?」


    徐管事一愣,也沒想到薑桃花會猜到她的意圖,緩了緩神,恭恭敬敬地朝她磕了頭:「娘子若願意相幫,老身定當結草銜環以報。老身地位不高,隻是個管事嬤嬤。然而在這府裏也有兩年了,曾經救過爺的性命,爺也頗為器重老身,所以報答的機會定然是不少的。」


    也就是因為她救過沈在野,所以在那件事之後,還能在這府裏繼續活下去。


    桃花聽著,來了點興趣:「嬤嬤可願意把當年秦娘子做的事,仔仔細細給我說一遍?」


    「這個不難。」徐管事抬頭,嚴肅地道:「隻要娘子點頭,娘子想知道什麽,老身就說什麽。」


    桃花想了一會兒,笑著點頭:「隻要嬤嬤是占著理的,那我便願意相幫。 」


    她自然是占著理的,缺的隻是個有身份的人撐腰。聽桃花這麽一說,徐管事心裏微鬆,捏著手道:「事情要從一年半之前說起了。」


    一年半之前。相府後院之人還沒這麽多,卻是秦解語一人獨大。相爺寵溺,任她在後院為所欲為,秦氏便為難折騰其他被沈在野寵幸過的女人。當時有個暖帳連續伺候了相爺兩日,頗得相爺喜愛,秦解語知道之後,便將她叫去海棠,動了麵兒上看不見的私刑。


    這暖帳就是徐管事的女兒,名逐月。出身不高,所以隻是暖帳的名分,但為人溫和體貼,沈在野是有意升她為侍衣的。不過自秦氏動刑之後,沈在野就沒再寵幸過逐月,改寵了其他的人。


    也不知是誰去秦氏耳邊碎嘴,說逐月告狀,所以相爺連海棠也一起不去了。秦氏聽後大怒。再次對逐月動刑。隻是這回可能是沒把握好分寸,逐月就死在了海棠。


    出了人命自然是大事,然而秦家家大業大,迅速派人來料理了逐月的後事。順便將消息封鎖,不允人再提。徐管事心裏是無比憤恨的,恨不得馬上衝進海棠殺了秦解語給逐月抵命!然而她沒用,根本靠近不了秦氏,相爺也似乎想大事化小,安慰了她一番之後,就將這事翻了篇。


    一年多的時間過去了,沒人再記得死去的逐月,隻有徐管事這個親娘每日活在不能替女報仇的煎熬裏。但如今。機會終於來了。


    「娘子若是能護住老身,替老身說動相爺,老身願意餘生皆為娘子所差遣!」一磕到地,徐管事聲音微微哽咽:「老身之所以還活著,就是想看殺人凶手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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