歎息一聲,桃花正想再說兩句,卻看見外頭的護院讓開,沈在野大步跨了進來。


    「爺!」眾人連忙起身行禮,秦淮玉也跟著跪下,忐忑地看著他。


    「我才上了個早朝回來,府裏就出了這麽大的事?」沈在野眉目間滿是惱意:「你們到底在幹什麽?」


    桃花硬著頭皮挨罵,心裏再一次感歎梅照雪的聰明。她一病,自個兒就被推出來當頂包的,什麽事兒都得怪她頭上了。


    「爺息怒。」輕聲開口,桃花道:「有什麽事都出去再說吧,等會衙門的人就會過來帶走柳氏的屍體了。」


    看她一眼,沈在野怒拂袖,帶著眾人就坐到了院子裏去。


    「說說吧。」他沉聲道:「好端端的人,到底為什麽尋了短見?」


    桃花抿唇,伸手將血書遞給他,一句話也沒多說。


    秦淮玉臉上冷汗直冒,連忙就跪下來道:「爺,妾身是冤枉的啊,這筆賬不能算在妾身頭上!」


    沈在野皺眉將血書看完。抬眼冷聲道:「不算在你頭上,那要算在誰的頭上?」


    眼珠子四處晃動,秦淮玉靈機一動,伸手就指著桃花道:「規矩都是薑娘子教的,我隻是照著規矩來罷了!」


    嘴角一抽,桃花實在沒忍住,朝天翻了個白眼。


    真是好樣的,平時她怎麽教怎麽說都不聽,一出事就成了她的錯了。這小姑娘叫什麽秦淮玉啊,叫白眼狼更實在些!


    沈在野也不傻,隻看了桃花一眼就又重新盯著秦淮玉:「人是被你逼死的,不是被薑娘子逼死的,等仵作的驗屍結果出來,你得給柳家人一個交代。」


    「妾身……」秦淮玉咬牙,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低著頭。不免就動起歪心思來。


    京都衙門可是歸自家父親管轄的,要不寫信回去讓父親動動手腳,弄成他殺,不是自殺,就怪不到她頭上了啊!


    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不錯,秦淮玉也就沒辯駁了,告了退就回去寫信。


    「妾身突然覺得,夫人之所以能當夫人,還是有她的過人之處的。」段芸心突然感歎了一句:「她一不在,府裏就出了不少的事情。」


    言下之意。薑桃花不適合管事,沒有梅照雪管得好。


    看了她一眼,桃花笑了笑,沒打算反駁,但是沈在野這唯恐天下不亂的,竟然看著她問:「桃花,你也覺得是這樣嗎?」


    我覺得你是個畜生!


    心裏罵了一句,桃花麵上卻是笑眯眯地道:「爺,要是一家農戶有兩個兒子,一人耕一天地,大兒子耕地的時候豔陽高照,完成得很快。二兒子耕地的時候卻屢遭暴雨,狼狽不堪。您能評價兩個兒子誰耕地耕得更好嗎?」


    天氣的原因,跟人耕地的好壞自然是沒半點關係的,就像這府裏的事情一樣,又不是她惹出來的。關她什麽事?她要做的隻是處理好後續,又不能神通廣大地阻止每次事情的發生。


    沈在野聽懂了,輕輕一笑,看了段芸心一眼。後者垂眸,沒再吭聲。


    衙門的人來將柳侍衣的屍體帶走了,府裏氣氛一片凝重。段芸心自請去了佛堂念經,桃花就跟在沈在野後頭往臨武院走。


    「爺,秦解語的事情怎麽樣了?」跨進主屋,桃花就問了一句:「判下來了嗎?」


    沈在野沒回答,而是淡淡地道:「你能幫徐管事的都已經幫了,其他的就別多操心,先把柳氏的事情處理了吧。」


    「可是。」桃花皺眉:「徐管事還眼巴巴地等著呢。每日跟我請安的時候都要詢問一遍進展。」


    沈在野沉默,垂眸端了旁邊的茶來喝。


    秦解語尚被關在京都衙門的大牢裏,但是遲遲不曾定罪。想必秦廷尉還是在背後動了些手腳,就算最後的判決出來,秦解語也絕不會償命。


    「看爺的表情,這事兒是不會有讓徐管事滿意的結果了。」桃花目光幽深地看著他:「爺也不打算給她一個好的交代。」


    「這與你沒什麽關係,桃花。」沈在野低聲道:「你管好自己就可以了,何必非要當好人。」


    上位者的心一向都是這樣殘忍,做的都是顧全大局的事,卻從來不會認真體會下麵的人的痛苦,用一堆大道理說服你,然後選擇犧牲你。


    沈在野就是這樣一個合格的上位者。


    講情是講不通了,桃花一笑,幹脆就講利益:「爺覺得這柳侍衣的死,最後該怎麽擺平?」


    「你也不用操心這個。」沈在野道:「處理命案方麵,秦廷尉也是頗有經驗了。折了一個女兒,第二個他會好好護著的,怎麽都不會讓秦淮玉擔罪。」


    「那爺是要眼睜睜看著廷尉大人藐視大魏律法,暗中動手腳,卻什麽都不做嗎?」桃花笑了笑:「別的案子都不提了,光他家女兒闖的禍,就得花不少心思去彌補。這彌補的過程裏,應該有不少把柄能給人抓著吧?」


    心神微動,沈在野挑眉,睨著她輕笑道:「你在想什麽壞主意?」


    「這算什麽壞主意呢?」桃花輕嗤:「您一向標榜剛正不阿,鐵麵無私。雖然公正,但未免少些人情味兒。這次廷尉大人要是做錯了事,您私下加以勸導,人家不得更誇您剛中有柔,繼而更加效忠於您?」


    話說得很漂亮,然而基本的意思就是說,秦廷尉要包庇女兒就肯定會做些與律法有違之事,這些把柄沈在野要是能抓住,私下威脅,那何愁秦廷尉不投誠於他?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沈在野突然感歎了一聲:「你生成了女兒家,真是太可惜了。」


    「怎麽會可惜呢?」桃花一笑,嬌俏地朝他拋了個媚眼:「妾身要是男人,那才是可惜了呢。」


    嘴角一抽,沈在野嫌棄地道:「行了,秦解語的事,我會給秦廷尉兩個選擇。他要是覺得女兒的命比前途重要,那也隻能放秦解語一馬。若是他覺得前途更重要……那折了秦解語之後,還有個秦淮玉。」


    瞧瞧,還說她心思壞呢!沈在野這才是實打實的壞啊!不管秦廷尉怎麽選,都沒什麽好果子吃。


    桃花覺得心裏舒坦了,這才乖乖巧巧給他添了茶水,笑眯眯地道:「爺最近頗為操勞,也要注意身子才是,今晚要不去爭春,妾身給您按按肩?」


    「今晚就罷了。」沈在野抿唇:「皇上要我傍晚進宮,陪他秉燭夜談國事,回不來。」


    這樣啊,桃花也沒多想,點點頭應下就是。


    柳侍衣一死,府裏出來閑逛的人都少了。家奴丫鬟們一打照麵就用眼神示意,然後匆匆分開。沒人敢說秦淮玉的壞話,但也沒人會再覺得秦淮玉是個好人。


    寫了家書回去,秦淮玉裹在被子裏還有些發抖,讓丫鬟都守在她床邊,一個也不許走。


    「主子您別怕啊。」丫鬟安慰她:「咱們這麽多人在,今晚也可以替您守夜的。」


    「是啊,柳侍衣是自盡,又不是您親手殺害,您不必擔心的。」


    秦淮玉硬著嘴道:「我才沒擔心呢,就是有點冷。」


    已經快到夏天了,天氣很暖和,哪裏會冷?她這話一出來,倒是有個不懂事的小丫頭輕聲嘀咕了一句:「會不會是咱們屋子裏陰氣太重了,所以冷?」


    此話一出,嚇得秦淮玉吱哇亂叫,立馬埋在被子裏不敢出來了。


    這樣的狀態,根本連飯也沒法吃,丫鬟們無奈,還是隻能去請薑桃花來想辦法。


    「娘子還真信這世上有鬼?」坐在秦淮玉床邊,桃花神色複雜,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幹脆揮手就讓青苔抱了一尊菩薩過來:「既然你害怕,那這個就給你吧,在大魏最靈的寺廟裏開過光,放在屋子裏,任何妖魔鬼怪都不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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