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蠱沒有解藥。」千百眉垂眸,聲音極輕地道:「這是呂後親口說的,在我即將殺了她的時候說出來的話,想必是不會有假。桃花的壽命隻剩下三年不到,你還要同她在這戰場上浪費時間嗎?」


    身子一僵,沈在野不可置信地看向他,眼裏掀起了驚濤駭浪:「不可能!」


    這天下有毒藥就該有解藥,什麽叫蠱毒無解薑桃花的壽命隻剩三年?這人在騙他,一定是在騙他!


    千百眉閉眼,苦笑了一聲:「這事情隻有我知道,現在說給你聽了,我倒是輕鬆了不少。 」


    終於不是他一個人陷在這無邊無際的絕望之中了。


    沈在野臉色慢慢變得蒼白。眼神卻是格外堅定,看著他道:「你是在騙我,為了讓我退兵。」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千百眉道:「她留在這裏,還能多與我待些時日。我何樂而不為?」


    皺眉看了他一眼,沈在野冷笑,揮袖轉身便往外走:「大魏的兵,沒那麽輕易退,更不可能單單因為一個女人退。你今日的話,我就當沒有聽見過,告辭!」


    這人……千百眉嗤笑,嘴上說不相信,臉色卻出賣了他,若是當真不信,他的眼又何必紅成那樣?


    自家徒兒陰差陽錯地撞上這個男人,好像也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麽慘,隻是……這輩子的緣分,可能也就隻剩這三年了。


    桃花正躺在軟榻上摸著自己的肚子,她覺得很神奇。這裏頭竟然當真有了個孩子,本來不是說幾乎沒有可能懷上嗎?這萬分之一的機會,也讓她撿著了,上天對她還真是眷顧。


    沈在野推門進來。神色如常地走到她身邊。桃花一看他便問:「怎麽樣了?」


    「那藥……」沈在野一臉輕鬆地道:「是假的,我正要找人回去繼續審問呂後。」


    微微皺眉,桃花看了看窗外,沉默了一會兒,笑道:「爺,我覺得呂後永遠不會說實話了。」


    「為什麽?」


    「長公主慘死在師父手裏,父皇癱瘓在床不能言語,朝中屬於她的勢力蕩然無存,她什麽都沒了。」桃花低聲道:「以呂後的性子,怕是要與我玉石俱焚。」


    身子一僵,沈在野瞳孔微縮,轉身就往外衝。


    怎麽能玉石俱焚?!三年的時間已經很短了。呂後若是死了。誰來製剩下的能續命的解藥?她給的解藥方子,分明也是假的!


    「爺?」沒想到他會跑這麽快,桃花追到門口,就見他使了輕功,一路踩著宮簷出去了。


    其實她倒不是很意外,從進趙國這一天起她就做好了呂後會斷了她生路的準備。隻是,無論如何也得進來,不然苟活一輩子,到底有什麽意思?


    但,不知道她剩下的那些解藥,能不能撐到她將肚子裏這孩子給生下來?


    沈在野策馬狂奔,直接闖了趙國國都的大門,引得趙國的人一路追了他老遠,然而,這些人從未見過跑得這麽快的馬,任憑他們騎馬去追,也漸漸地就看不見影子了。


    徐燕歸正坐在關押呂氏的營帳門口發呆,冷不防見遠處一陣煙塵滾滾而來,接著就是駿馬嘶鳴之聲。


    「你還知道回來?」一看見沈在野,徐燕歸就皺眉:「去得也太久了!」


    沒理他,沈在野直接衝進營帳,卻見關著呂氏的那籠子已經空了。


    「人呢?!」他轉頭怒喝。


    徐燕歸嚇了一跳,後退半步道:「前幾日有不少趙國官員被撤職的消息傳過來,呂後就發了瘋一樣地撞牢籠,最後撞死了……等我發現的時候,屍體都涼了。想著藥方反正已經到手,我便讓人把她給埋了。」


    雙眼赤紅,沈在野心口劇痛,扶著旁邊的東西才站穩,喘了好一會兒的氣才道:「她給的藥方是假的。」


    假的?徐燕歸一時怔愣,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藥方是假的,那薑氏怎麽辦?」


    一拳砸在囚車上,碩大的木頭囚車被砸得跨了一角。沈在野像是脫了力,疲憊不堪地就往後倒。


    「主子!」湛盧衝過來扶住了他,皺眉道:「您保重身子,還有很多事等著您去做。」


    很多事?沈在野嘶啞大笑,側頭就吐出一口血來。


    豔紅的顏色,把旁邊兩個人嚇得夠嗆,一時都忘了該怎麽反應。


    半跪在地上,沈在野越笑越厲害:「是啊,我還有很多事要做,還要看陛下統一這三國,拿下整個天下。」


    可是,為什麽心裏這麽絕望呢?像是被人丟進了很深的枯井,上頭唯一的光源也被厚厚的木板蓋了個嚴實,整個世界一片漆黑,沒有出路。


    薑桃花那裏的解藥能堅持多久?他不敢想,不敢去算,寧願這一切都是一場夢。等夢醒來,薑桃花還是好好的,還能爬很多年的樹,生很多個孩子。


    「沈在野……」徐燕歸很是擔憂地看著他,張口想勸,卻根本不知道從何勸起。


    他總說薑桃花對他來說不算什麽,可你看看,現在這模樣,分明跟挖了他的心沒什麽兩樣,怎麽還能叫不算什麽?分明是將人家放在了心裏最深的地方,不動不知,一動便痛徹心扉。


    上天對他也真是殘忍,這麽多年沒對女人動心,好不容易遇見個付出了真心的女人,卻是紅顏薄命。果然能算盡天下的人,這一輩子都不會很圓滿。圍華長巴。


    穆無暇收到沈在野回來的消息就趕去了他的營帳裏,結果人卻是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得像是生了一場大病。


    「怎麽回事?」穆無暇不解地看著他:「薑姐姐報複你了?」


    輕笑一聲,沈在野啞聲道:「她的確算是報複我了。」


    報複他當初下毒之仇,報複得他連還手之力都沒有。


    穆無暇皺眉,聽著他這聲音,總覺得心裏也跟著難受起來,這滋味兒可不好受。


    「陛下,臣有一事,想請陛下答應。」沈在野看著旁邊的人道:「其餘人都出去。」


    湛盧和徐燕歸一頓,都掀簾守在外頭,穆無暇挑眉。這兩人算是他最心腹之人,連挑眉也要回避,那會是什麽事?


    「你說。」


    「請陛下讓先鋒營攻城。」沈在野道:「將所有精兵都放進先鋒營,從趙國的正門攻城。」


    微微一頓,穆無暇皺眉:「朕說過,朕不會攻趙。」


    「這是為她好。」沈在野道:「陛下若是相信微臣,不妨照做。」


    信得過他嗎?穆無暇是很懷疑的,然而看了看他這樣子,他還是猶豫地問了一句:「你可否先告訴朕,你的盤算是什麽?」


    沈在野抿唇,撐起身來,示意他站過來些說。


    薑桃花正在好奇沈在野去哪裏了。一整天都沒有回來,結果就聽青苔進來道:「丞相出城了。」


    出去了?桃花有些怔愣,算了算時候,似乎也差不多了,隻能歎一口氣:「出去了就罷了。」


    能有這幾天的平靜。已經是多賺來的了,她也不能當真奢求沈在野就此放棄攻趙。


    這一場仗遲早要打。


    鑼鼓聲從城外傳來,薑長玦一臉凝重地抱著頭盔站在薑桃花麵前道:「大魏全力進攻了,生死在此一戰,若長玦敗了,還請皇姐好生保重。」


    桃花心口發緊,捏了捏他的手,認真地看著他道:「不論勝負,你一定記得要保住自己的性命。」


    薑長玦笑著應了,然而這應著也沒什麽用,戰場上刀劍無眼,誰知道能不能活著回來呢?


    天邊一片昏黃,桃花在宮樓上看著遠處,隻聽見震天的喊殺聲,還有馬蹄鐵甲的嘶鳴。這次沈在野終於是動真格的了。大軍壓城,全力進攻,沒幾日就將國都的城門給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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