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進了門,就被徐燕歸帶去了一個叫紅顏院的地方。


    「你挑一間房間住吧。」徐燕歸大方地道:「這兒的女人都很好相處,你不用害怕。」


    怔愣地看著這滿院子的女人,顧懷柔有些抵觸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必須住在這裏嗎?」


    「自然,別的地方會有人衝撞你們的。」徐燕歸道:「這裏住的都是自願跟我回來的女人,我也會照顧她們過好下半輩子。」


    心口一沉,顧懷柔呆呆地轉頭看著他:「你說的照顧別人下半輩子……原來是對誰都可以?」


    「不對嗎?」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徐燕歸道:「我隻是想對你們負責而已。」


    顧懷柔怔愣了許久。啞然失笑。


    她就說麽,這世上怎麽可能有不看女人臉的男人,還以為他是真心喜歡自己,結果人家對誰都一樣,並不是對她特殊。女人在他眼裏,大概就是多供一碗飯的存在吧。


    可笑的是,她還當真以為他們是相愛的。這種感覺太糟糕了,就像你興高采烈地跟旁邊的人在講故事,講到快結束的時候,才發現他一直沒有聽,你就跟個傻子一樣,還不知道怎麽收場。圍圍畝才。


    「怎麽了?」徐燕歸側頭看她。微微一頓:「你在不高興?」


    他見過的女人實在太過了,也足夠了解女人的心思。顧懷柔是喜歡他的,他能感覺到,但……他還不至於這麽快被人收服吧?


    「是有些不高興。」顧懷柔低聲道:「我可以做你身邊的貼身丫鬟嗎?不住在這裏。」


    有這樣想法的女人很多,徐燕歸都沒有同意,但顧懷柔情況有些特殊,她的臉毀了,跟別的女人在一起,難免會被嘲笑排擠。


    想了想,徐燕歸還是同意了,帶她去了自己的院子,讓她住在側廂房裏,每日替他更衣即可。


    這樣一來,燕歸門上下很快就知道門主收了個醜八怪當丫鬟。


    「您這是有多想不開啊?」一個心腹坐在主屋裏打趣:「紅顏院裏隨便挑一位都比她好,她這樣罩著黑紗在您院子裏飄來飄去的,您不覺得跟見鬼了似的?」


    徐燕歸一愣,他最近心情很好。完全沒注意到這一點:「一個丫鬟而已,你們那麽在意做什麽?」


    到底是他的女人,他不可能不護著。


    不過,來說的人多了,他就有些動搖了,坐在屋子裏看著四處打掃的顧懷柔,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讓她不在主院。想來想去,徐燕歸就想了個最笨的法子。


    第二天清晨,顧懷柔正打了水往主屋走,還沒走到,就看見個婀娜美麗的女子,穿著跟自己一樣的丫鬟衣裳,端著水進了主屋。


    有些沒反應過來,顧懷柔怔了怔,跟過去看了看。


    「大人,奴婢鳳舞伺候您更衣。」


    「嗯。」徐燕歸將醒未醒,起床像往常一樣張開手,鳳舞便溫柔地替他更衣,期間不免挑逗,徐燕歸都溫和地笑著,還捏了捏她的臉。


    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顧懷柔垂眸,無聲地退了出去。


    他這是身邊不需要她的意思了吧?蹲在偏僻的地方,顧懷柔想了許久,振作了一下精神,往廚房而去。


    她不是那麽輕易會放棄的人,臉不好看,那她還可以做其他的。


    於是接下來一段時間,徐燕歸突然覺得飯菜好吃了不少,本想誇獎兩句的,卻聽得下頭的人來說:「爺,那個醜八怪去廚房幫工,惹得幾個廚娘紛紛要離開。」


    醜八怪?徐燕歸一愣,想了想才反應過來說的是顧懷柔,當即便有些不悅:「最近的飯菜很好,哪個廚娘要走就隨她,我燕歸門不缺人。」


    下人愣了愣,將這話原封不動地傳達了下去。顧懷柔聽見了,眼睛亮得如同黑夜裏的星辰,做起菜也更加有精神,幫徐燕歸做的同時,偶爾也替別人改善一下夥食。於是漸漸的,燕歸門的人也沒有那麽討厭她了。


    到底是閨女子,顧懷柔會的東西很多,給他做飯、縫衣裳、做新袍子、繡香囊荷包、納新鞋。徐燕歸剛開始還有些不適應,後來漸漸的也就習慣了,對她的態度也始終溫和而包容。


    顧懷柔想,這樣繼續下去,會不會有一天這人離不開她,進而喜歡上她?


    然而燕歸門裏有個人,很愛嘲諷她,叫落山,從她進燕歸門開始就愛叫她醜八怪,每天沒事做了就會來挑釁她,說徐燕歸心裏永遠不會有她什麽的。剛開始顧懷柔還會生氣,到後來也就淡然了,隨意他怎麽說,她都當沒聽見。


    但是這天,落山說:「薑桃花的死期好像要到了吧?」


    顧懷柔一震,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什麽死期?」


    「薑桃花中毒,快到毒發身亡的時候了。」落山道:「她可是門主唯一真心愛過的女人,門主現在一定很難過。」


    「……」徐燕歸,也喜歡薑桃花?


    顧懷柔有些傻,黑紗下的表情看起來又蠢又可憐,落山皺了皺眉:「你這醜八怪,還不相信不成?門主那兒有薑桃花送的白玉簪,他一直跟寶貝似的藏著呢,你要是不信,可以去看看啊?」


    白玉簪?顧懷柔下意識地問:「在哪裏?」


    落山眼神微動,突然就笑嘻嘻地道:「在門主房間的抽屜裏,我再告訴你個秘密吧,那簪子是中空的,裏頭有門主寫給薑桃花的信,一直沒送還給她的。你隻要把那簪子從中間敲斷,就可以找到信。」


    顧懷柔聽了,沒吭聲,落山睨了她兩眼,轉身就走了。


    這樣的女人看起來多可悲啊,臉毀了,隻能在暗地裏為人做事。做的事人家還未必領情,她還傻兮兮地覺得有希望。


    這希望不留也罷,為自己而活不好嗎?圍圍史巴。


    顧懷柔蹲在原地思考了很久,現在沒有薑桃花跟她商量,一切都要她自己來做決定。那信可能是徐燕歸內心真實的想法吧,那她是看。還是不看?


    腦子裏還在想著,腳下已經動了步子。徐燕歸出門了,他的主屋正好是空著的。她跟以前一樣進去,也沒人攔著。


    落山沒有騙她,在抽屜裏當真是有一支白玉簪的,看起來是女人戴的款式,她瞧著也覺得眼熟,多半就是薑桃花的東西了。


    她曾經很高興他不是沈在野,這樣他的心裏就還有位置留給她來爭取。然而現在看見這個。顧懷柔有些絕望。


    桃花是很好的女子,得人喜歡是理所應當的,但……要是徐燕歸也喜歡她,那自己就真的沒機會了吧。畢竟不論從哪個方麵來看,自己都是不如薑桃花的。


    潔白的玉簪就捏在她手裏,顧懷柔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按照落山說的,去門口的石階上,尋了石頭將這玉簪猛地從中間砸斷。


    「啊!」有人尖叫了一聲。


    嚇了一跳,顧懷柔抬頭看過去,就見鳳舞正捂著嘴,瞪大眼看著她。


    「你竟然毀了門主最喜歡的寶貝?!」


    毀了?顧懷柔搖頭。她想解釋隻是想取個東西出來,結果低頭一看。


    這玉簪分明是實心的。哪裏有什麽書信,斷了就是斷了。


    怔了怔,顧懷柔下意識地回頭看了遠處的牆上,落山在那兒站著,笑得幸災樂禍,轉身就跑了個沒影。


    她被騙了。


    嘴唇有些發白,顧懷柔呆愣地被鳳舞抓了起來,簪子被拿走,她整個人被推進了廂房,鎖了起來。


    好像闖大禍了,顧懷柔蹲在房間裏想,徐燕歸真的很喜歡薑桃花的話,那這簪子就是很重要的東西,毀在她手裏,他會讓她好過嗎?


    有些緊張,顧懷柔想跑。左右看了看,收拾了點盤纏,就打算從窗戶口爬出去。


    「怎麽?」落山在窗外守著呢,看她打開窗戶,立馬就笑了:「想走?」


    一看見他顧懷柔就沒好心情,一聲不吭地越過他就去爬牆,但她這樣不會武功又總是規規矩矩的女人,哪裏會飛簷走壁?爬了半晌也沒能爬過去,看得落山蹲在旁邊笑,笑夠了才過去幫了她一把,帶她離開了燕歸門。


    一落地,顧懷柔便徑直往外走,落山不高興了,追上她道:「我好歹幫了你的忙,你一句謝謝也不說?」


    「要不是你,我也不必離開這裏。」顧懷柔低頭道:「兩清了吧,山長水遠,後會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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