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走了,杜老爹才道:「其實親家雖然知道姑爺在外麵納了妾,但是他們也沒想到姑爺竟然敢將那麽多綢偷賣了。我瞧著他們倒真後悔不該縱著兒子在外麵了納妾了。等知道那二房是個窯姐兒,還不氣死了。」


    「現在後悔有什麽用!要我說氣死了倒好!」杜老娘氣道:「雲娘和姑爺成親才幾年?姑爺就非急著納妾生子,還不是鄭家兩個老的攛掇的?就算雲娘不能生,也可以與我們好商量,典個妾生孩子,養在雲娘身邊,我們又不會不許。瞧著吧,將來的麻煩還多著呢!」


    二哥興災樂禍地道:「不用將來,我們走了,他們就要吵起來,鄭源也真糊塗,竟把一千匹綢都給了窯姐兒!」


    二嫂卻說:「那對老不死的最吝嗇小氣,哪裏是後悔沒管好兒子,其實是後悔那一千匹綢平白地成了窯姐兒的嫁妝了!將來窯姐兒要是跑了,那銀子也別想拿回來了!」


    雲娘在鄭家過了幾年,也知道二嫂說得不錯,鄭公鄭婆最是愛財,而且他們的愛財隨著家裏日漸富裕不減反增,平白地沒了上千匹綢,他們一定會心疼不已,就是鄭源也難免會挨罵挨打,但這些都與她無關了。


    杜老娘歎道:「如果親家平日肯聽雲娘的話,不讓姑爺整日在府城裏流連,想來姑爺也不至於被迷惑糊塗到這個地步。」


    「你們沒看到那場景,」二哥說了一半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那兩個老殺才明知兒子在府城裏納了妾,卻故意瞞著雲娘,結果倒將他們自己瞞了過去,丟了整整一千匹的綢。看看他們互相瞅著傻了眼,我差一點笑死了。」


    二嫂也上前湊趣,「我說那小妖精怎麽會插戴著鑲了珍珠的釵子,那珍珠我比了一下,足有我小手指肚大小,閃著瑩瑩的光,要多好看有多好看,我越細看越喜歡。你們說,哪一家送女兒給人做妾會陪東西,還不是用鄭家的綢買的!」說著笑不可支。


    二哥突然大聲咳嗽起來,二嫂馬上明白過來,便趕緊又解釋了一句,「其實我是在打那個小妖精時候看到的,也沒那麽仔細。」


    雲娘從二嫂說起金釵時就懂了,原來他們所謂去借銀子,其實就是要把這釵拿去賣了,而這時大家也都有幾分明白了,全都拿眼睛看著二嫂。二嫂在眾人的目光下老臉不由得紅了一紅,臉上那兩道傷痕更加分明,卻道:「你們沒看到那小妖精打扮得跟大家子小姐一樣,穿著綾羅綢緞,頭發梳得高高的,又簪了好幾朵細紗花,仿佛真花一般。可真動起手來,卻是潑婦一般了,真不愧是窯子裏出來的!可是為了雲娘,我可不顧自己的臉打了她一頓,也把她臉上抓出幾道。」


    又指著自己的臉道:「你們看將我臉上抓得這個樣子,將來一定會留下傷疤了!」然後轉向雲娘,「我和那小妖精打架可都是為了你啊!將來你織錦賺了錢可別忘記二嫂一向最幫你的!」


    雲娘看著二嫂臉上的抓痕,並沒有多緊張,要知道二嫂向來潑辣,遇事又要占便宜,所以打架的事時有發生,爹娘多少次訓斥也沒用,所以臉上掛了幌子也不是第一次了,且先前也不是沒留過傷疤,但她從不在意這些,隻計較利益得失。


    現在所謂的為了自己,或者留了傷疤,其實就是讓自己記得她的好處。


    想到這裏,雲娘仿佛親眼看到二嫂回家後進了屋子,先不去照鏡子,而是鬼鬼祟祟將那隻珍珠釵子從懷裏拿出來上上下下地細看了一回又一回,最後又左藏右藏地收到了隱秘之處的可笑模樣。


    對於二嫂的所作所為,雲娘原本最看不上的,但是今天她突然覺得其實二嫂也不很壞,甚至還有點可愛呢。她半開玩笑地指了二嫂臉上的兩道血痕道:也罷,二嫂就算用這兩道傷痕換了那隻金釵吧。


    大家哄然笑了起來,二嫂卻不笑,隻是向雲娘道:「你可不許哄我,那隻金釵就算我的私房了噢。」


    杜老娘便向二媳婦笑道:「其實那隻釵子你應該還雲娘,畢竟是鄭家的,都是拿雲娘織的錦換來的。」


    看二嫂緊張的神色,雲娘趕緊道:「我既然答應你了,就是再貴重的東西我都不要了。」


    二嫂方鬆了一口氣,笑道:「雲娘可是盛澤鎮上的人,見過的世麵多了,根本看不上一支小小的釵子!」


    雲娘卻笑道:「我會織錦,將來賺了錢想買什麽釵子沒有?還真不願意要那不三不四人戴過的東西!」至於鄭源的那塊玉,雲娘就是沾手都覺得惡心,是以根本不問二哥。


    就這樣,雲娘回家不過數日,便張羅起這樣一件大事,但因她在盛澤鎮上是最有名的織娘,又聽了她充滿信心的話,家裏人倒是個個信服。畢竟,雲娘就是靠著織錦幫著鄭家發了家,現在她帶著家人織錦,家裏的日子一定很快就更好了。


    大家越發開心,又算著過年還要添置的東西,杜老娘便道:「明天你們男人去看織機,我們婦人便去趕集,再買些吃食,然後就該把過年的飯食預備起來了。」老太太一向極節儉,但到了過年的時候還是舍得用錢,特別是見小女兒如此憔悴,更暗自思量給她補一補。


    第二天一早,大家便都依著昨天說好的,各自出門了,隻留大嫂看家。


    雲娘很久沒有如此放鬆,鄉下的集市裏雖比不盛澤鎮,但自有風味,她跟著家裏人四處逛著,買了不少年貨,又將答應侄子侄女們的糖挑了好幾樣,又請娘和嫂子弟婦一起在集市裏吃了些小吃當午飯方回。


    大家拿著大包小裹到了家,大嫂見了雲娘進門便趕緊告訴她,「你家鄰居來找你,已經等了好一會兒了。」


    「鄰居?」雲娘一頭霧水,卻見馬二嫂穿了件嶄新的紅綢衣服從屋裏走了出來,見了她便堆笑道:「雲娘,我昨晚才聽得消息,便過來看看你,」又瞧著雲娘的神情問:「你果真與鄭源和離了嗎?」


    其實就是昨天上午的事,晚上就聽到了,一早上又找了過來,還真是快呢,雲娘隻得點頭道:「果真和離了。」


    「嗐!鄭家真是沒有眼光,這樣好的媳婦到哪裏找?」馬二嫂歎了幾聲,又痛罵道:「鄭家那兩個老東西,一向最吝嗇,不把兒媳當成人待,整日將你關在家裏織錦,倒是縱著兒子在府城裏花天酒地,眼下又領回來一個二房,連孩子都生了,這日子真是沒法子過了!」


    說了半晌鄭公鄭婆的壞話,拉了雲娘的手不住地讚她,「就你這雙巧手,做什麽都是尖兒,模樣又好,對公婆也孝敬,就等著鄭家後悔吧!」讚了許久又道:「你離了鄭家,可也不能一直在娘家住著,且又是青春年少,不如我為你說一門親事吧。」


    雲娘從十八歲嫁到鄭家,就一心一意地在鄭家過日子,先前也曾與鄭源夫妻恩愛地過了幾年,現在雖然鄭源傷透了她的心,她忍不下一口氣,說什麽都要離了鄭家,但卻根本沒想到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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