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源愣住了,「你們家要買織機?」


    「我們家怎麽不能買織機?」二嫂不知什麽時候從娘家回來,一推門走了進來,將雲娘護在裏麵向外趕鄭源,「走!你又不是我們家的女婿,為什麽登我們家的門?」


    二嫂一向潑辣,鄭源三下兩下地便被她推到門外,隻得嚷著,「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親,二嫂你是硬要拆散我和雲娘嗎?」


    「姓鄭的,我告訴你,你和雲娘早和離了,這門親也早毀了!」二嫂指著鄭源的鼻子罵道:「你自己毀了親,還想反悔,做你的青天白日夢去吧!」又狠狠地啐了一口。


    鄭源被啐得站不住腳,隻得一直往後退,卻正與被二哥趕出來的鄭公鄭婆湊到了一處,隻得向杜老爹和杜老娘道:「嶽父嶽母,你們就讓雲娘跟我回家吧,我知道錯了,以後一定改。」


    二哥哪裏能答應,「滾!再不走我拿棍子打人了!」


    杜老爹和杜老娘跟在二兒子後麵,麵色糾結。雖然和離時沒想回頭,可是真將雲娘帶回家後,難處也是一大堆,且今天鄭家人果真十分誠心,一味地陪不是,又許諾將來一定對雲娘好,冷靜下來,雲娘再嫁,也真未必能嫁到鄭家這樣的了,他們真有猶豫了。


    雲娘見外麵吵吵鬧鬧的,便知定會被村裏人看熱鬧,隻得走出來道:「走那天我就說過,現在我還是一樣的話,如果你們能答應我在鄭家再不織錦,我就回去。」


    雲娘出了鄭家其實也是千難萬難的,尤其是她正是個極愛麵子的,亦知一直受著村裏人指點。如果鄭家真要將自己接回去,那麽自己就回去,日日裏在青磚樓房裏住著,肥雞大鴨子吃著,養著身子什麽也不做,隻當鄭家人是陌路,又有什麽不好?鄭家那些台織機,還不是自己置下的,如今隻去享受也應該。


    二哥卻向雲娘喝道:「你要回去?別忘記了家裏把底子都拿出來給你買了織機!可怎麽辦!」


    雲娘便道:「二哥你放心,我既然讓大家一起買了織機,自然不會扔下不管,我在鄭家不再織錦了,但是並不是說不到娘家織。以後我吃住在鄭家,每日裏做了船回娘家織錦,再者我也能教了弟婦、茵兒、薇兒,待她們都會了,織機還不夠用呢。」


    「你們家買織機了?」鄭公鄭婆也大吃一驚,鄭婆便道:「雲娘,家裏的妝花紗還剩下半寸呢。」


    鄭源亦道:「是啊,妝花紗隻有你一個會織,織機那麽貴,總不能白扔了吧。」


    雲娘聽了鄭源的話便冷冷地笑了,過去她是傻,但是誰又能傻上一輩子呢!


    果真她這一試就試了出來,鄭家怎麽會白養著自己呢?


    其實她雖然說以後在鄭家不織錦了,但也不過是想看看他們的態度,也是給自己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他們答應了,自己果真回去,也不可能總不織,因為自己其實也喜歡織的,而且還分外想那台妝花織機。


    她之所以答應重回鄭家,是想好了不再把鄭源當成丈夫,自己織錦過日子其實也與在娘家一樣,還免得名聲不好。可是鄭家來接自己回去,終究不是因為後悔,而是因為他們惦記著那妝花紗。


    一時間,雲娘並沒有失望,其實她心裏早就明白的,隻是總還想著再試探一下。


    「哼!我就說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好事,趕緊你們還惦記讓雲娘回去給你們當牛做馬呀!」二哥跳起來道:「別讓我再沒好話,趕緊離了我們杜家!」


    雲娘再也沒有心情去管,轉身回了屋子,隻聽二哥和二嫂吵嚷著將鄭家人趕出去,回來關上了門。


    又聽娘突然道:「二郎,把年禮給他們拿回去。」


    二哥又道:「他們剛在我們家吃了席,年禮我們就應該收下!」


    二嫂應和著,「對,憑什麽拿回去!」


    爹便生氣了,「我們不要他們的爛東西,趕緊送回走!」


    二哥隻好拎起東西追了上去,一會兒回來道:「都扔給他們了。」


    鄭家一家這一次來杜家村後,先前悄悄說雲娘壞話的變成了明著的,都覺得她有些過了。


    在大家的眼中,公婆和丈夫親自來接,麵子已經足了,她再不應該拿大。就連杜家村裏的老人們,也有幾個過來勸杜老爹送女兒回鄭家。


    杜老爹在村子裏算得上有名望的人物,做事亦有手段的,先前從不主動提及女兒的事,現在卻將事情一一攤開,又道:「若是你們,可會再把女兒送去這樣的夫家?那竟不是織錦,而是掙命呢,再如是過上兩年,我們家的雲娘恐怕就再回來了!」


    縱然是覺得雲娘回來有失杜家村顏麵的族老們,到了此時也不好再說什麽,也就罷了。隻因有人又是受了鄭家的托請,便又勸幾回,無奈杜老爹隻道:「若是要雲娘回去亦可,隻有一項,那就是雲娘回鄭家不再織錦,隻要鄭家能答應,大家再一同作保,我就送雲娘回鄭家!」


    誰會做這樣的保?事情便慢慢息了。雲娘為了躲開閑言碎語,索性很少出門,隻當在家養著身子。


    好在,剛過上元節,大哥二哥便將織機拿回家中,又按雲娘說的買了最便宜的絲,雲娘閑極無聊便要織錦。


    「這些天剛養得好些,就要操心了」杜老娘這些日子一直在給女兒補身子,自然是不許的,「不是說好了過了正月再織嗎?」


    雲娘便笑,「官衙裏的老爺們過了十五都開印了呢,我們倒比老爺們還尊貴?盛澤鎮上有的人家過了初五就織錦呢。」又道:「我現在先教大家,等學會了,正月也過去了。」


    二哥自然最讚同,「雲娘願意織就織吧,更何況這織機是我一直求著諸家,將別人先前訂了還沒取的先拿了回來,白放著也可惜呢。」


    就連三弟婦、茵兒、薇兒也都急切想學,杜老娘攔也攔不住,況且這台織機是大家湊份子湊起來的,哪個不希望立即生了利?於是便織了起來。


    雲娘一麵織一麵給一家人講織錦的事,「我們現在拿的絲是直接從繭中繅出來的,並沒有經過並絲拈絲,也沒有染過色,織出來就是素綢,也叫坯綢的,價是所有綢中最低的,自然也是最好織的。我當年織錦也是從織素綢開始,你們先織上一年半年的,等手法好了再學織彩綢、提花綢。」


    茵兒急切地問:「那我們能學妝花嗎?」


    雲娘便笑了,「妝花更難織,就看你到時候有沒有那個悟性了。」


    大嫂便笑道:「小小的人,心倒是高,能織素綢就很不錯了,還想著織妝花?」


    「我看茵兒倒未必不能織妝花,」雲娘笑道:「家裏的人隻要提花織得好了,又不怕吃苦肯學,我自然會教的。」


    杜老娘便道:「若是家中的女子們都會織妝花,到我們家求娶的還不踏破門坎?」一句話說得大家都笑了。


    最簡單的素綢並不難織,沒幾天三弟婦、茵兒便學會了,很快最小的薇兒也能上手了。隻一台織機,大家輪流織,雲娘早起先織一匹,差不多中午就織好了,下午換茵兒和薇兒,然後再是三弟婦,一整天也隻空上一兩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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