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娘一聽倒唬了一跳,「我再不想二弟能這樣混!」又道:「你是怕爹娘生氣才不肯說的吧,要我說並不能一直替他瞞著,總要好好教訓他一回讓他明白了事理才對!」


    雲娘也道:「我已經向二哥說清,隻這一次,再次再見他做壞事,定然告訴爹娘打他!」


    雪娘氣忿了半晌,總歸是初二的好日子,忖度再三還是沒有聲張,隻道:「等我再回來總要訓二郎!」又想到雲娘所托之事,十分遲疑地道:「自去年回娘家做了大半年,我已經與你姐夫說好,家裏的田我們請兄弟們耕種隻要五成的糧食,以後便長在這邊了,孩子也帶過來,倒底容易討生活。爹娘也許了,準備過了年找村裏商量將戶籍也移過來呢。」


    但是卻沒有答應雲娘,「雖然要留在這邊,而且也是要在你的織廠裏做事的,隻是做些尋常的活計還行,卻哪裏懂怎麽照管織廠呢?」


    雲娘聽姐姐有了決斷倒十分開心,「姐姐,你早該如此了,許家那樣多的人口,你婆婆又厲害,一年到頭什麽也剩不下,果真出來,你們一家幾口又都是肯出力做活的,日子一定過得好!」又勸道:「姐姐先前在家裏時就能幹,前些日子建織廠時,你也出力最多,管織廠的這點小事哪裏能難得住你呢?」


    見她不信,便將丁寡婦的那番言論轉告姐姐,「你想想是也不是?」


    雪娘聽了不由感歎,「你說的丁寡婦果真了得,自己一個帶著幾個兒女,竟然能掙下如此大的家業,我先前在許家辛苦做了這麽多年,卻沒落下什麽,眼下兒女都要議親方才醒悟過來。」


    雲娘便道:「原來我勸姐姐去盛澤鎮,那時想的是隻能多賺些錢子。現在想來,盛澤鎮裏的錢好賺且不論,單是風氣便比康平鎮開化,對女子也不甚苛刻。」又一一地數了起來,「盛澤鎮上自立門戶的女子不少,除了丁寡婦,還有像繡莊的蘇娘子,賣豆腐的陳大花,就是家裏有男人的,亦有不少女子當家的。就比如我和離的事,鎮上的人亦多是說鄭家不對的,倒沒有人說我不守婦道,康平鎮裏定然不會是這般吧?」


    正是這樣的,雲娘和離的消息傳過去,就連雪娘在夫家也聽了些閑話受了些氣呢,她之所以要帶丈夫兒女到杜家村定居,因為繼續在許家生活完全沒有希望,亦是因為不願意再聽那些不好聽的話,遂拿定主意,說通了丈夫闔家在正月十五後便搬來。


    杜雪娘這次搬過來,原也打算在織廠做工,現在妹妹信任自己,讓自己幫著管織廠,豈不更好,「按你這樣一說,我倒應該試試?隻怕我做不好,倒將妹妹的織廠弄壞了。」


    雲娘卻道:「其實並沒有太多難事,隻要每日認真查看織工織錦,按他們織錦的多少發放工錢,至於出脫錦緞,我會找好相熟的牙行,定期來取貨,價錢也是一定的。」又將自己先前在鄭家管著五架織機的事情一一向姐姐講了一回。


    見姐姐更有幾分意動,便笑道:「等過了十五,姐姐回來,我便帶姐姐去盛澤鎮丁寡婦家看看,她家有幾十架織機,都是老太太一個人管著呢!」


    雪娘聽得十分入迷,趕緊應了,「我也真想去見識一番。」


    「那自然好,且丁寡婦一向與我好,有什麽事問她,她一定肯教的。」


    說了半天,姐夫便過來催,「再不走便會晚了。」姐妹二人方才趕緊出來,雪娘便向妹妹道:「等過了十五,我便過去找你。」


    這邊杜雲娘與湯玉瀚過不多久也回了盛澤鎮,正月裏閑暇時光兩人便日日膩在一起,又四處遊玩,這一日午後,他們方從外麵回來,就見巡檢司門前停了一條大船,原來是吳江縣令帶著一家人乘船而來。


    夫妻二個趕緊將人接了進來,打了個招呼,錢縣令拉了湯玉瀚去前麵衙內說話。


    雲娘便請錢夫人等一幹女眷在河邊又逛了一會兒,讓阿虎拿了幾串錢請了鎮上舞獅舞龍的到自家門前戲耍,大家看得有趣。


    因前些日子荼蘼發現有了身孕,時常嘔吐反酸,雲娘怕她累到,便在盛水樓裏訂的酒席,待酒席到了,大家正好回來吃酒。


    錢夫人吃了一杯便笑道:「今日我們一家在河上賞景,又見沿河設了許多燈,順流而下一直看過來,便到了盛澤鎮,抬眼見了巡檢司,就來作客了,委實是打擾了。」


    雲娘聽她這樣說,便也笑道:「我們這兩日也是閑著,有朋友過來一聚倒覺得正好呢。隻是盛澤鎮裏總比不了吳江縣繁盛。」


    錢夫人卻道:「雖然盛澤不過一個小鎮,但論起富庶,卻不下吳江縣內。我們沿途一路看著牙行設的花燈,甚是壯觀。」


    女眷們說著閑話,吃罷了酒天色已晚,兩個男人卻始終留在前衙沒有回來,雲娘讓阿虎送了酒菜過去,親自送錢夫人等回房休息。


    巡檢司的院子不小,房舍也多,可是先前玉瀚帶著阿虎住時也不過收拾出兩處,雲娘來了後又收拾出一個小院做客院,為的是自家人來鎮上臨時用,可是杜家人卻未曾用過,現在倒正好將錢夫人及錢縣令的三個妾室都安頓在這裏,而錢夫人的妹妹樊小姐卻不好讓她與姐夫同住一處,便將她安置到先前雲娘住的小屋裏。


    錢夫人卻笑道:「平日在自己家中不方便將妹妹叫來同住,今天在你這裏不如好生陪陪妹妹,過了年她就要走了。」


    雲娘的那處房舍本來也足夠兩人居住,便笑著應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親自送樊氏姐妹過去。」


    就連那三位妾室的住處也親自去看了一回,尤其是那位受寵的劉氏,雖然雲娘不喜她,可是既然到了自家,總要盡力招待好客人。瞧著一應事情安排妥當了,雲娘方才回房,荼蘼便過來道:「錢縣令家的小夫人說屋子裏太冷,要多添些炭。」


    一直空著的屋子難免濕冷,不過自她們到了,雲娘已經在屋子中放了炭盆暖著,且家裏的炭一入冬便買了許多,又一向是隨意取用的,定然不會不敷用,雲娘便奇道:「你隻管與她添就是,何必來問我。」


    「那個小夫人說炭氣太大,要換一種炭。」


    家裏的炭已經是上好的了,正是選的盛澤鎮裏最貴的,但卻比不上錢家用的,雲娘先前也曾在錢家見過,說是從京城特別運來的銀霜炭,倒是幾乎沒有炭氣,隻是一斤炭倒是要頂十斤尋常的炭呢。而且聽錢夫人的意思,銀霜炭也不隻是貴,亦很難買,就是她也沒有足夠一冬天用的呢。


    現在鬧著說炭不好的,隻能是錢縣令得寵的妾室,也曾用過銀霜炭的。


    雲娘隻得重新披了厚衣裳,向荼蘼道:「你先回去吧,我去瞧瞧她。」便收拾了兩樣東西去了客院。


    果然鬧著說屋子太冷,又嫌炭不好的正是錢縣令最寵的劉氏。雲娘第一次去縣衙,便親眼見了這劉氏穿著比錢夫人還要貴重別致的披風出來,後來又經了幾件差不多的事情,便明白她正是仗著年輕顏色好,錢縣令寵愛非常,便頗有些不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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