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是皇上的嫡長子,又是皇上最敬愛的嫡皇後所出,一歲時便被立為太子,如果他能堅守本份,哪裏會被廢了呢?還有我的大哥,一心想立下從龍之功,先前便言行失當。他們被囚這麽久,一朝被放出來,知道眼下的局勢隻能更加急切,遲早要出事。到那時,湯家恐怕就不隻會像上一次隻丟了爵位那樣簡單。」


    上一次湯家已經死了一個人,被囚了一個人,這一次更要凶險,誰知道會怎麽樣?雲娘便拿手在玉瀚的胸前用力打了兩下,「這樣的時候,你還想自己回京!有我陪著,總能幫些忙!」


    一個柔弱的女子能幫什麽忙,而到了最關鍵的時候,她們又隻是最先被棄之不顧的,湯玉瀚是嚐過錐心之痛,他再不願意心愛的女人卷入其中。


    「但是雲娘,京城還是太危險了,你又不懂官場上的事,也不懂得勳貴人家與皇家的種種糾纏,以及裏麵的血雨腥風。你還留在盛澤鎮吧,如果湯家平安無事了,我一定回來接你。」湯玉瀚握了她的小手放在胸口,「我保證不再娶,也不向青年女子笑,如果湯家成功了,不,隻要我能逃得出來,我便回來再重新迎娶你。」


    這才是湯玉瀚心裏的話,先前他不敢說,因為隻怕雲娘不許。


    雲娘果然聽都不要聽,「我既然嫁了你,就要跟你一起走,再者,不許你瞧不起我,我雖然不懂官場上的事,但也可以學,你不是一直說我聰明嗎?」


    「那是不一樣的。」


    「就算是不一樣,我也能學會。」雲娘下了決心。


    「可是今天我就要走了,」湯玉瀚撫著雲娘道:「你一向喜歡織錦,又一心要建織廠,眼下方有眉目,哪裏能就走。且等一等,湯家的情況穩些我便來接你。」


    「誰說我不能一起去?」雲娘卻道:「你不是早叫了船送東西回杜家村的嗎?便讓他們將我們不用的一應雜物都先寄在我娘家,至於織廠,我早請了姐姐幫忙,再與丁寡婦說一聲讓她照應就好。至於我們的衣物,我一會兒便能整好,唯有那架織機,便讓阿虎在後麵找了船慢慢運到京城,正好荼蘼有了身孕,也不能趕路太急。」


    說著她便起身,很快將幾件事情安排得條條有理,不到半個時辰,理了一對箱籠隨身帶著,又挽了一個包袱向湯玉瀚道:「我可以隨你走了。」


    湯玉瀚此時比剛剛還要吃驚,「原來你也做了準備?」


    雲娘點頭,他們成親時日雖然不長,可家裏也置下了許多東西,如果不提前做了些準備,哪裏會這樣快就能走呢?雲娘自認定玉瀚的心事後,便開始悄悄地安排了,現在果真全部用上了。


    湯玉瀚便想起她先前看出自己喜歡的畫,這一次隻從一張廢紙上便琢磨出了一整句詩,由此猜到了自己的心思,現在又早有準備,先把整個家裏的事情料理得井井有條,突然覺得自己還是小看了雲娘。而且,原本十分灰暗的心情一下子便轉了回來,仿佛連綿的陰雨天立即晴朗起來。


    有雲娘同自己一同回京,不管前麵的路有多艱難,他們都會一起笑著走過,為什麽一定要分開呢?先前自己是錯了,錯得厲害。


    湯玉瀚不由得笑道:「昔年白樂天以詩謁名士顧況,況睹其姓名笑言‘米價方貴,居易弗易’,讀了他的詩文‘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便嗟歎‘得道個語,居亦易矣’。今日我見你這一番安排亦應歎一聲原來說你不懂官場上的事是錯了,以你之才,京城也並不可怕。」


    雲娘卻笑,「你又胡說了,我雖說要學,可其實才識和幾個字,又能懂什麽,隻是我想著既然結為夫妻,自然應該同富貴共患難,死生都在一起的。」


    「好,不論什麽時候,我們都要在一起。」湯玉瀚卻又低聲對雲娘,也對自己道:「我一定會想出法子,為我們博一個前程!」


    這一次回京,湯玉瀚搭的是送貢品的官船,押船的官員正是吳江縣的唐縣丞。既是舊相識,自然相處和樂。


    唐縣丞見並非先前說好的隻湯玉瀚一人搭船,而是夫妻兩人,而且他們連個從人也沒有帶,便將自己住的最大的一間屋子讓了出來,把身邊的一個小廝指給玉瀚,又叮囑船娘服侍雲娘,十分地奉承。


    大約他以為太子複位了,湯家重新得了爵位,玉瀚更是前程似錦呢。


    湯玉瀚與雲娘坐在艙中,沒有半日便到了江陵府城,唐縣丞上岸交接公事,他們便留在船上,幾日前才來府城玩過,現在隻想兩人相依在一起靜靜地歇一歇。


    可是,唐縣令下了船不過片刻功夫,便有人拿著江陵知府的帖子上船來請。玉瀚換了衣服,卻向雲娘道:「我一個人去應付就好了,你且在船上歇著。一會兒知府家的管家娘子過來問安,也隻說身子有些不適。」


    雲娘幫他整理好衣冠,卻笑道:「不過是應酬,又算得了什麽,在船上也是悶悶的,隻當下船說說笑笑。」說著也趕緊換了一身大紅的衣裙,外麵罩了織金繡的褙子,頭上插了鑲紅寶石的釵子,兩隻耳朵上是紅寶石的耳墜子,腕上兩隻金鐲子,又對鏡勻了粉,抿了胭脂,覺得正是先前與吳江縣幾位夫人來往時最得當的妝扮,足以去見知府夫人了。手中又捏一塊織金帕子,方向玉瀚笑道:「走吧。」


    湯玉瀚揚了揚眉,卻突然想到他們第一次去吳江縣衙時,雲娘害怕得拉住自己衣襟的事。現在她不怕了,而且反要主動與官夫人們來往,便道:「婦人們的應酬,你若喜歡去便去,不喜歡卻不要勉強。」


    「將來到了京城,我也少不了要出門應酬的,現在正該多與官夫人們來往,」雲娘拉住玉瀚的手笑道:「也算是提前練起來吧。」竟是滿滿的信心。


    「你說的原都不錯,」湯玉瀚點點頭,又她打扮得十分明豔,與素日不同,不由得喜歡起來,便上前在她後頸香了一下,「得妻如此,此生何憾!」


    雲娘這樣的時候一向臉會紅的,卻拿手推他,「趕緊走吧,別弄亂了我的妝容。」


    下了船,奚知府家裏早已經打發了車轎來接,雲娘扶著兩個身著青布衣裙的中年仆婦的手坐上青布幔的車轎,心裏便覺得有些不對,隻是一時想不出。半個多時辰車轎進了城,又到了江陵知府衙內,卻從東門繞了進去,又穿過一道儀門,兩個與雲娘年齡不相上下的青衫素顏婦人接了出來。


    雲娘看裝扮隻當是管家的娘子,再聽稱呼才知道原來是知府的兩個兒媳婦,心知自己還是眼拙,笑著與她們攜著手進了內院。


    雲娘進了一間廳堂,終於明白有什麽不對,原來知府夫人並家裏的兒媳仆婦皆穿著皆十分素靜,老夫人一身煙色的綢衣,花白的頭發挽了一個簡單的發髻,上麵隻插了根銀簪子,尚不如杜老娘見客人時的穿戴呢!而不止來迎自己的兩個年青媳婦打扮得十分簡樸,其餘的媳婦們皆是青衣白裙,一絲紋飾也沒有,就是平時不會打扮的大嫂出門時也會比她們看著富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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