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從未曾在他麵前露出過的一麵。蕭駱北搖搖頭,反倒是滿意的笑了。好了,他的晚舟現在開始時不時的流露出依賴自己的撒嬌神態了。並且,不是從前那般假裝的,而是真真正正的。“怕什麽?”他緩緩闔眼,將慕晚舟不安的臉頰牢牢貼在懷裏,“為心愛之人吃醋本就是正常的。再說,晚舟,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來慢慢處理這些情緒,兩個人一起……”“一輩子?”慕晚舟輕聲問,根本不敢去想所謂“一輩子”有多長,“但我沒想過,一輩子到底有多久。我以前活著所有的目的就是為了複仇,我一直都覺得自己的生命應該是短暫的,如同飛蛾撲火一般很快便會燃盡了……”他強烈的不安著,他是真的沒有想過,能與一個人長長久久的日夜廝守。這對於從前習慣了將複仇當成人生唯一目標的他來說,根本就是奢望。“沒關係,”蕭駱北聽他迷茫的聲音,十分心疼,禁不住輕輕撫上他烏黑的長發,“現在開始慢慢來想便好了,有朕陪你,你什麽都不用急、也不用怕的,晚舟。一輩子說起來可以很長,但也許也可以很短。等我們匆匆走過年複一年的歲月回過神來的時候,也許就行將朽木了。”慕晚舟嚐試去想象那時的場景,不管怎麽想,他都隻能想到一個畫麵。那是他在那個漫長的夢裏見過、體驗過的,他和一個人,坐在黃昏的廊下,執手一起看火紅的日落。他們已經在一起了很久很久,久到彼此熟悉對方的一切喜怒哀樂、習慣喜好,久到連滿腔的激情都轉化成了平靜的溫柔,久到對每一刻對方想做的事、想說的話都了然於心。但即使是那樣久,還是讓人覺得溫暖。身邊的人是他摯愛的,也是他信賴的,這讓他覺得不再孤單。血紅的夕陽帶著暖意,把他的心也映得暖洋洋的,又帶著快要脹滿的酸楚。這種幸福卻又痛著的感覺,讓他的生命變得完整而深刻。“好,”他摟緊了蕭駱北的腰,“那我們便一起,看看到了那一天,究竟是怎樣的光景。”願之後每一天的日出日落、驕陽皓月,都能共同驗證那樣的“一輩子”。·西域之事已成定局,逆賊蕭沉影在獄中自殺之事也最終詔告了天下。在處理完大小後續事宜之後,雲陽真人便前來告別,說是要繼續雲遊四方了。陸逐川是和他一起來辭行的。他依然白衣飄飄,瀟灑的站在雲陽真人身後,眼神堅定毅然,已經沒有再被勸服的餘地。慕晚舟和蕭駱北一起送二人到宮門口。慕晚舟還是有些舍不得陸逐川,畢竟,他跟陸逐川相依為命多年,一下要這樣分開了,下次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見。他四下尋找,卻沒見著無雙的身影。“無雙呢?”他問陸逐川,“他不和你一起走嗎?”如果陸逐川真的要走,有個人在身邊照顧他,慕晚舟會覺得放心些。“他……不了。”陸逐川靜靜道。自從那天他再一次拒絕了無雙之後,無雙就再也沒有出現過,而是悄然無聲的離開了。陸逐川心裏覺得有些悵然,但轉念一想,又覺得如此也好。他如果能有他自己想過的人生,不必浪費在自己身上,又何嚐不是一件幸事?隻是,想到無雙那小小的身子、總是跟在自己身後的那股執著勁兒,心裏沒來由的刺痛了一下。慕晚舟歎了口氣:“那逐川,你要多加保重……”陸逐川衝他淡淡一笑:“你放心,晚舟。”慕晚舟還是不舍,欲言又止。陸逐川看出他的不安,上前輕輕將他臉頰旁垂落的發絲挽起,仔細的卡到他耳後。蕭駱北怒氣衝衝的看了他一眼,但又最終忍住了,什麽都沒說。“我保證,每年新年的第一天,還回來看你,還給你送花。”他輕聲安慰著慕晚舟。“好。”慕晚舟與他相視一笑。雲陽真人在一旁催促著:“逐川,你快些跟小晚舟告別!晚了老夫要趕不上洛河平原的煙花了!”慕晚舟奇道:“真人,你還看煙花……這麽情深幾許的東西?”雲陽真人瞪他一眼:“怎麽不行?!美好的東西人不管到了幾歲都喜歡!老夫也年輕過,也有過甜甜的愛情,怎麽就不能看煙花?!老夫就算到了再也走不動的時候,也喜歡看!”“甜甜的愛情?”慕晚舟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噗嗤的笑了出來。他想起了與蕭駱北最初在宮中看過的那場煙花。彼時,蕭駱北對自己還是懵懂心動,而自己卻還癡癡的念著蕭沉影。現在,他想要再跟蕭駱北看一次煙花,一場完完全全屬於他們二人的煙花。然後,每一年每一年,都看一次,直到他們垂垂老矣。雲陽真人與陸逐川快步離去。慕晚舟和蕭駱北一直在宮門口目送著二人。快到看不見的時候,陸逐川回頭來最後看了一眼,瀟灑的揮揮手示意他們回去,便轉過身去,再也沒有回首。終於,二人徹底消失在了視線中。慕晚舟與蕭駱北相視一笑,正在這時,有一個小小的人影往這邊跑了過來。“慕大人!慕大人!”那人在高聲叫著。“無雙?”慕晚舟回頭,隻見那小小的人跑得氣喘籲籲、滿頭是汗,不是無雙又是誰?無雙急急的奔到他跟前,滿臉通紅:“陸公子呢?!”慕晚舟愣了愣:“他已經走了,你怎麽現在才來?”“我……我……”無雙紅了眼圈,“他之前說,不要我跟他在一起,我很心灰意冷,便想順了他的意,不再礙他的眼了。但是,但是……”他說著說著,聲音便哽咽了。慕晚舟定睛看了他一陣,突然緊緊握住了他的手腕。“他還未走遠!”他堅定的輕聲對無雙說,“你現在趕緊去追,應該還能追上。他往那個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