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數到五十二根,突然聽到外麵傳來說話的聲音,隱約可聽到「廚房」二字,接著便是李嬤嬤壓低了聲音嗬斥,「什麽大事,爺和奶奶還沒醒呢。」此時玉瀚便將眼睛睜開,正把雲娘數的數打亂了,「醒了?」


    湯玉瀚一睜開眼就見雲娘黑亮的眼睛看著自己,便笑問:「你早就醒了?」


    雲娘應了一聲,正要起來,卻因為剛剛硬撐著不動,半邊的身子都麻了,不由「哎呦」一聲,玉瀚便問緣故,雲娘隻道:「這邊有點麻,你扶我起來。」


    湯玉瀚卻不扶,「忙什麽?我先幫你揉揉。」


    揉了幾下果真好多了,雲娘見他一雙手已經又胡亂探了起來,卻怕李嬤嬤等人進來看到,總是不好意思,隻道:「趕緊起吧,我想看看是不是真下了大雪呢。」


    湯玉瀚便笑,「果然是一場大雪,足有一尺多深。」


    「你怎麽知道?」


    「我自然知道。」


    雲娘隻當玉瀚與自己玩笑,起來穿好衣裳便打開窗子,一股寒風猛地吹了進來,夾著清冽的氣息,銀色的光芒刺得她幾乎睜不開眼睛,定睛一看,原來目所能及之內到處都被大雪蓋住了,就連那幹枯了樹枝,上麵都積了一寸多高的雪來,甚是可愛,哪裏還能在屋子裏站得住,便要出去,「我去瞧瞧,明明那樣細的樹枝上怎地都積了雪?」


    玉瀚便攔住她道:「身上穿的不少了,可這繡花鞋卻不行,換了路上買的牛皮小靴,我帶你出去堆雪人。」


    雲娘依言換了牛皮小靴,出來見門前的小路早已經打掃幹淨,便向一旁的雪地裏走,一步便陷了下去,再撥出腳來,那雪果真足有一尺深。走上幾步,一時不留神絆住了披風竟摔了一跤,可是倒在厚厚的雪上,一點也沒摔疼,反倒大笑起來。


    湯玉瀚將她拉了起來,幫她將身上的雪都拍落,也笑,「雪人還沒堆呢,你倒先成雪人了。」


    江南即便下雪,也是薄薄的一層,是以從沒聽過堆雪人,雲娘便瞧著玉瀚怎樣堆。見他先握了一個雪球,然後便在地上來回滾動,一會兒便成了一個大大的雪球,驚得整個人都呆住了。然後她便自己也滾了一個,正好比玉瀚的略小些,兩個雪球疊起來,便是一個雪人,玉瀚讓人取了兩塊炭,一個紅蘿卜嵌進雪球中,一個雪人就成了。


    然後他們就又堆了一個,雖然沒明說,可他們平日做什麽都喜歡成雙成對的,堆雪人自然也是兩個才好。


    一早起就忙了這半晌,臉上雖然凍得紅通通的,可是身上卻已經有了汗意,正好廚房送早飯,兩人便回了房,雲娘這時方想起來,便問李嬤嬤,「早上廚房有什麽事?在房裏就聽到外麵有人說話。」


    李嬤嬤正在一旁看著江花和如藍擺盤碟,便看了一眼玉瀚笑道:「並沒有什麽大事,芍藥苑裏的丫頭婆子皆是不大懂規矩的,清早便這樣大聲地說話,吵了爺和奶奶的清夢,我已經訓斥她們了。」


    雲娘便道:「今日的飯恐怕是遲了,我們快些吃了好去上房。」


    李嬤嬤趕緊道:「時辰還早著呢,現在也不過剛到卯時,六奶奶隻管慢慢吃。」


    雲娘便是奇怪,「天亮了這許久,哪裏才能到卯時呢?嬤嬤不是聽錯更次了。」


    「沒有錯,」李嬤嬤便道:「平日裏卯時還暗著,今天隻是因為這雪映得天光比尋常亮,六奶奶方以為時辰過了。」


    雲娘便笑,「我竟是不懂,鬧了笑話呢。」


    玉瀚便向屋子四麵瞧瞧,卻道:「嬤嬤,去向管家們說,要個金自鳴鍾擺在外間。」


    雲娘雖然沒聽過金自鳴鍾是什麽,卻明白是分辨時辰用的,又疑惑芍藥院裏雖然上上下下雖有十幾個人,可難道還要安排兩個人專門打更嗎?


    隻是當著這些人的麵,倒不好問的。一時將衣裳鞋襪換了坐下吃飯,卻見這餐早飯格外精巧,十幾碟子各色果蔬,又有糟的南菜,又有幾樣湯、幾樣粥、幾樣點心,林林總總地,將一張炕桌擺得滿滿的。


    在外麵玩了半晌,自是餓了,雲娘遂夾了一個精巧的小包子吃,方咬了一口,原來竟是蟹黃包,便笑道:「這時節,虧哪裏來的蟹黃呢?」


    湯玉瀚卻道:「管它哪裏來的,我們隻想吃便吃就是了。」也夾了一個嚐了一口,「倒還不錯。」


    雲娘不知怎麽,從見了這一桌子極豐盛的早餐便覺得定是有原因的,又想到方才聽到隻言片語,更是疑惑,且總覺得與玉瀚脫不了關係。可是他昨日雖然不大高興,到底也沒有真生氣,且後來便一同睡了,人都沒出芍藥苑,還能怎麽樣呢?


    於是又以為自己疑心太過,玉瀚回來了,以湯府的作派,早餐原本也應該如此豐富的。


    用過早飯,湯玉瀚便向雲娘道:「走吧,我帶你在家裏再走上一回,也算是盡到禮節,以後便不用日日過去了。」


    雲娘便知他聽到了自己每日去問安的事了,便道:「哪裏這樣快的耳報神?」


    「這又沒有什麽機密的,還用什麽耳報神?」湯玉瀚苦笑了一聲,他就知道雲娘受了委屈的,卻又不肯說。隻是因為氣已經出了,心情卻依舊很好,拉著雲娘的手道:「不過,你做的卻極好,反讓他們沒理了。」


    又告訴她,「在這樣有大家族裏,該爭的時候還是要爭的,否則便個個都欺負上來了。」


    「你說的正與我想的一樣,些許小事不用計較,大事卻是不能讓的。」


    湯玉瀚聽雲娘說出這樣的話來,便笑道:「我還是總要小瞧你,錯了幾回,卻依舊還是要錯。」與雲娘攜手出去,「家裏就是想不認你,卻也不成。我這次回京前便已經向一些朋友露了已經娶親的話,在衙裏這幾日更是與上司和同僚都說到了,昨日皇上垂詢時,我還特別提了一句,那艘船是在我新婚之夜想偷偷過去,卻被查到了。」


    「這些話早傳回家中,如果此時再不承認你,也要算是欺君之罪了,所以隻管放心吧。」


    玉瀚生性疏朗,對於日常的小事並不放在心上,但對大事卻不含糊,且有十分的手腕。就比如那一船綢的事,他雖然沒有說過太多,但雲娘卻能想到他手段該有多高超,對上皇子、知府等位高權重之人尚且雲淡風清地全勝,現在為自己的身份謀劃,又怎麽能不成功呢?


    所以,「我一直信你,在盛澤鎮時就信你!」


    正是,若不是雲娘的堅信,他們早就分開了。


    兩人相視一笑,攜手同行。到了聽雪軒門前,卻又吃了一個閉門羹。玉瀚昨日其實被罵了個狗血噴頭,現在隻是瞞著,反道:「這幾年祖父果真不怎麽見人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說著帶著雲娘又去了繼母之處,這一次倒進去了。


    繼夫人的輩份雖然高,但年紀卻隻比玉瀚大不許多,雲娘也知他們母子之間十分生疏,便與玉瀚依禮叩拜問安,繼夫人神態極和藹的,笑著向雲娘道:「到了冬日,我便一直病著,竟才知道你前幾日便每日過來,倒是怠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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