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嬤嬤打開簾子進來,見狀也不好勸,又不好走,想想便過來笑道:「這鐲子可是上好的羊脂玉做的,這樣好的料子實在少見,就是老夫人也說她那許多對的鐲子中都沒有一對比得上這個的。」


    雲娘和玉瀚便都收了淚,卻一起低頭看這一對玉鐲,顏色光澤真如羊脂一般,潔白無暇,細膩通透,此時雲娘正戴著世子夫人送的那對紅翡鐲子,兩對鐲子放在一處,這對羊脂玉鐲雖然不若紅翡豔麗,但卻更加光華內蘊、溫潤可人,雲娘也更加喜愛。


    賞了半晌,雲娘便小心翼翼地脫了下來,「有這對紅翡鐲子平日帶著就成了,這樣好的玉鐲卻要小心收著,等大日子的時候再拿出來戴。」


    玉瀚平日縱是個從不愛惜東西的人,此時竟然也頷首讚成,又親自拿綢帕將那玉鐲包了,再收到匣子中。


    李嬤嬤便笑著指了那些東西告訴她們,無非是每一樣都怎樣珍貴難得,當年老老永昌侯怎麽喜歡孫女,永昌侯夫人怎麽用心給女兒攢嫁妝的,正說著,玉瀚突然問道:「我記得有十來顆貓眼石,怎麽沒見到?」


    「想是六爺記錯了吧,」李嬤嬤怔了一下笑道:「我卻不知道。」


    「我小時候有一次拿出去打彈子玩,後來被祖母發現說了我一回,所以記得很清楚,」玉瀚一笑道:「當時我不懂事,覺得這匣子裏的東西別的都一般,隻有那些貓眼石是好的,後來祖母才告訴我這鐲子才是最貴重的,所以我便記住了這兩樣東西。」


    「也許是我糊塗了?」李嬤嬤便拍拍額頭道:「當初府裏亂糟糟的,有許多事情記不大清,讓我再想想。」


    玉瀚便寬慰道:「嬤嬤再找找,也讓人給紅裳捎話幫忙想想,若是別的也罷了,畢竟是母親留下的東西,還是要找回來。」


    隻是那些貓眼石畢竟還是沒找到,玉瀚也隻得道:「我先前也不大留心這些東西,都是祖母幫我收著。後來府裏受了太子的牽連,父親和祖母先後過世,家裏連辦兩場大喪事,也說不清那時的事了,便算了吧。」


    又囑咐雲娘道:「母親的留下的東西,你好生收起來,也將帳目都記好。」


    對於貓眼石的事情,雲娘根本不知道那時府裏的情況,但聽來似乎這些東西自祖母去世便一直在李嬤嬤與紅裳處管著的,並沒有經了先前的六奶奶,倒是不大合情理。


    隻是她見玉瀚鄭重囑咐自己,卻是完全放心地托付,並不多問,隻點頭笑道:「還用你說?這兩日我早對著東西一樣樣地記好了,眼下紅裳送來的帳本,我哪本沒仔細看過?」


    玉瀚也笑了,上前給雲娘拱手行禮,「我一向不喜歡看帳,是以這麽多年竟沒真正看過一回,這一次有了你,正可以把這個責任推給你。」


    雲娘見他笑嘻嘻地與自己鬧,便也笑不可支,「以後你要用銀子,我一分也不給你。」


    「我要銀子做什麽,反正家裏也不少了我的吃喝,出去買東西便讓他們找你要銀子。」


    玉瀚果然是這樣的人,雲娘聽了又樂,兩人玩笑了一回。


    但經此事,雲娘亦知玉瀚從沒有疑心過李嬤嬤和紅裳,再一細想,玉瀚從小吃李嬤嬤的奶與紅裳在一起長大,有情誼是應該的,信她們也不奇怪,也正說明他也是個長情的人。如果他是個絕情苛刻的人,卻也不可能對自己這麽好。


    因此,雲娘便相了又想決定將過去的事情都揭過去,隻要從現在開始,把生意都打點好便行了。是以先細看過帳本,又準備到幾處產業處都親自看看,特別是木器鋪子裏的檀木,倒底還有多少。畢竟若是想管好鋪子,哪裏能隻看帳本不去鋪子裏多走走呢?


    雲娘一向是個能幹的,且到了京城後也慢慢摸清了一些事,果真一家家鋪子走了起來。此時,正好崇文門前一家租出去的鋪子到了期限,紅裳過來回話想繼續租出去,雲娘卻先壓了下來,也不叫紅裳,親自過去了。


    武定侯府的正房奶奶出門便都可以要車的,玉瀚卻令人專門備了一輛朱輪華蓋車,單給她一個人用的,又撥了他的四個小廝並阿虎負責隨她出門,如今雲娘帶江花和如藍出府甚是便宜。


    一時到了崇文門前,雲娘先不進鋪子,卻將馬車停了站在街前看,隻見這裏正是極繁華興盛之處,一間鋪子挨著一間,一條街上倒有大半都是做絲綢布匹生意的。畢竟京城乃首善之地,天下的寶物也都匯聚此間,來自各處的織物炫彩煥然,但打著江南產出絲綢的招牌卻最多。雲娘在心裏數了數,竟然占了近半數。


    不由得想,這裏麵說不準有哪家賣的就是盛澤鎮的錦呢。


    說也湊巧,雲娘正這般想著,突然見一家絲綢鋪子裏走出來的一個人正是常去盛澤鎮裏收綢的於老板,原來他的鋪子正在這裏!


    雲娘便過去招呼,「於老板,別來無恙?」


    於老板猛見眼前走來一位婦人,以他做了這麽多年織品的目光,隻一眼便看出這位身上披的紫色哆羅呢披風絕非凡品,立即知道來了貴人,雖一時倒沒有認出是哪一府裏的貴婦,倒先趕緊躬身道:「還請太太移步進店內看一看。」


    雲娘便笑,「於老板貴人多忘事,我是從盛澤鎮裏來的。」


    於老板抬起頭來再看,方認出雲娘,拍拍額頭笑道:「我實在眼拙,竟沒認出杜娘子來。」又道:「其實也該想得到才是,武定侯府重新複了爵位,湯六爺也應該回了京,杜娘子自然就來了。」


    雲娘頜首,「正是這樣。」


    於老板便再三笑讓雲娘進鋪子裏,「我們有專門招呼女客的精舍,還請杜娘子貴足踏賤地,進來吃杯粗茶。」


    原來他見了雲娘穿著出眾,坐著華麗的馬車,帶著不少的從人,知她如今在武定侯府裏的日子過得好,可心裏卻不免疑惑,杜娘子如今擺出的架式仿佛正房奶奶一般。隻是以她的身份,就算真進了武定侯府,也不能是侯府嫡孫的正室。隻是不好直接打聽,便還是依在江南時的稱呼。


    雲娘倒沒有注意,笑著走了進去,「既然碰巧,我是要討杯茶的。」原來她亦有心想向於老板問些事情,便信步走了進來,卻回頭吩咐,「江花和如藍跟我來吧,你們在外麵等著。」


    於老板卻豎起耳朵聽大家的答話,方才明白這位盛澤鎮上的杜娘子竟然果真成了武定侯府的六奶奶,這時才信了,神態越發恭敬起來。


    雲娘哪裏留心他的神色,進了門隻用心在貨架上看,果然擺的都是盛澤鎮裏常見的錦緞,並一些繡品。卻看著貨品並不甚多,竟有些架子是空的,想到先前聽過於老板要回江南養老的話,便問:「於老板果真要收了生意?」


    於老板遂點頭,「正是,再將架上的貨都出脫了,我便買船下江南回鄉了。」卻問雲娘,「不知六奶奶來此處是要買些錦緞?如果看上什麽,隻管拿,我給六奶奶都算最低的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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