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永昌侯府幾代人已經不事兵戈,倒是都轉而成為詩禮之族,現在聽了這話,太夫人便急忙問:「那些個粗人動手也沒深淺,可傷到了哪裏?」


    大嫂又趕緊笑道:「太夫人不必急,二舅舅勇冠三軍,我們家六爺雖然比不了舅舅,但好歹也是武探花,他們倆人在一起,還能吃虧不成?」


    一句話說得大家都笑了,太夫人也笑道:「是你提起來唬我們一跳,又是你來勸我們。」


    大奶奶趕緊上前笑道:「因我家大爺在宮裏這麽多年,我倒聽了些京衛三大營上二十六衛的事情,估量著就是這麽一回事,其實並沒有什麽。因口無遮攔便說了出來,唬了太夫人,正是該打呢。」


    太夫人原就是喜歡這個外孫媳婦的,又聽她說說的有趣,便就笑了起來,「如此,就免了你的罪過吧。」


    大家又說笑一回,武定侯府的幾位奶奶便辭別而去。太夫人便叫了雲娘,「玉瀚沒有親娘,我便多操些心,隻恐你身邊沒有可信的人,便送你兩個人使。」說著便叫了兩個十五六的丫頭上來,皆舉止溫柔,相貌姣好,「原都是我身邊長大的,心性也都好,又是容易生養的,總比外麵買的強。」


    雲娘笑嘻嘻地上前謝了,又收了太夫人給的身契,自帶回家中不提。


    及至回了府,便交給李嬤嬤,吩咐道:「與先前侯爺賜下來的人放在一處,也排在芍藥苑內做活。」如今她便不似第一次侯爺遣人來時般地生氣和手足無措了。


    李嬤嬤聽了,答應一聲,將人帶了下去,卻悄悄回來向雲娘道:「上次侯爺賞的蕙蓮和蕙菱,如今在苑內做灑掃呢。府裏人傳的話便不怎麽好聽,這一次外祖母賞的人,恐怕還是尊重一些為是。」


    雲娘隻擺手一笑,「倒不是她特別貶低她們,隻是憑她們是誰賞的,總是下人,可還要怎麽尊重的好?我進府時帶來的江花和如藍自然是貼身用的,眼下又有嬤嬤在一旁扶持,房內便用不了許多人。」又特別瞅了李嬤嬤一眼笑道:「如果將她們都提到房裏管事,房裏的人便多了,讓誰出去的好?」


    李嬤嬤聽了六奶奶如此一句,當時便再不敢勸,陪笑道:「六奶奶說的竟然十分地有道理,老婆子先前並沒有想得如此明白!」說著便訕訕地下去了。


    玉瀚這時從外麵走進來,上前托了雲娘的臉笑,「如今我們家的雲娘越發能幹懂禮了,這番話說得果真好!」十分地讚賞。


    雲娘便斜了他一眼道:「現成的便宜話誰不會說?我也想把人都留在房內,隻是那誰去做灑掃的粗活?且我們六房用的是下人,卻不需養那些橫針不動,豎線不拈,隻打扮得妖妖嬈嬈的丫頭們,平白地糜費了米糧!」


    湯玉瀚見她一番冠冕堂皇的話說得順暢,其實還是十分眷戀自己,一分一毫都舍不得讓別人沾了,掩都掩不住的私情,不由得心神激蕩,便將人緊緊攬在懷裏,低了頭去香,「你對我這赤誠之心,我再明白不過,也再領情不過。」


    世人的女人多得很,想嫁他的人也不少,可是真如雲娘一般如此而已隻一顆私心愛慕他的卻隻她一個,說著話就動了情。


    其實雲娘也明白玉瀚對自己亦是一片赤誠,此時心動神搖,一時竟記了周遭到的一切,也攬住他的腰將頭貼在他胸前,聽他咚咚的心跳聲,隻覺得十分地安心。


    兩人正情誼綿綿,就聽外麵有人稟報,「永昌侯府二爺遣人送東西來了。」倒把兩人唬了一跳。


    玉瀚低頭看雲娘滿臉飛紅、鬢發散亂、衣衫不整,便將她放在炕上,拿被子蓋住,自己整了整衣衫出去,收了禮單,打發了人,急忙便回房撲過去問:「可想我了?」


    雲娘早在室內聽他三言兩語將來人打發了,又見來問,遂伏在炕上嗤嗤地笑,「我並沒有你那般猴急!」


    湯玉瀚再看雲娘,這一會兒工夫,她已經將頭發拆了,去了首飾,梳理齊整在腦後鬆鬆地挽了個髻,大衣裳也脫了,隻是臉上猶紅,正拿雙手掩著笑,心裏早更癢了十倍,「我就該讓你出去應酬的,你一定比我還快。」


    雲娘便強嘴,「我才不能。」


    玉瀚拉了她的手湊過去道:「我信才傻呢。」


    一番柔情蜜意,自不在話下。


    其實時候尚早,晚飯還沒有擺。兩人又起來,卻隻都懶懶的,依在一起說閑話,又想起了剛剛二舅舅送的東西,對著禮單讓人拿進來看。


    隻看禮單便覺得十分豐厚,及東西抬了起來,方知原來竟然足足裝了兩車,盡是邊塞風物:各色皮毛、染花大壁毯、異域的金器、形狀古怪的彎刀、少見的藥材等等,不一而足,許多都是雲娘從沒見過的,免不了好奇地擺弄。


    玉瀚便道:「二舅舅沒家沒業的,且他也不置產業,最是灑脫的人物,每次回京都似散財童子一般,有什麽好的便分給大家,隻是今日給我們的卻是最厚,你道為什麽?」


    「二舅舅與母親兄妹情深,是以才多給你的。」


    「這原也不錯,隻是今天又有一層意思,」玉瀚便笑道:「我們的親事,最初人人反對,唯有二舅舅讚同,且他又在親朋之間十分維護我們,今日送了這許多禮品,正是支持我們之意。」


    「怪不得我一見了二舅舅,便覺出他的好意。」


    「二舅舅一直說,隻要我們兩廂情願,其餘的都不算什麽。」


    沒想到一家子親友,竟然是遠在邊塞,從未謀麵的二舅舅真正護著玉瀚和自己,雲娘感慨一番,又奇道:「二舅母過世多久了?是不是二舅舅與她情深,才不肯再娶的?」


    「聽說二舅母嫁過來沒幾年就過世了,從此二舅舅便沒有再娶,隻是那時我也年少,縱有什麽事也不知道,現在外祖母等都在催促,哪裏有我多問的地方。」


    其實雲娘隨口問過後便想了起來,二舅舅是在新婚不久去了邊塞的,那麽未必能與二舅母有多少情誼。那麽他為什麽不肯再娶呢?隻是這些長輩的之事,她不好再打聽的。於是便拿起一個小口大肚的鏤花金甕向玉瀚道:「這個擺在我們屋裏吧。」


    又將東西一一整好,有自己留的,有送人的,還有賞李嬤嬤江花這些下人的,還有荼蘼和阿虎,亦沒有忘記她們。


    因在理帳,又想到一事,遂向玉瀚道:「崇文門大街上那間鋪子已經收拾妥了,丁寡婦和蘇娘子也回信同意大家合夥兒做生意,得了利三家分。隻是鋪子的掌櫃我打算讓鄧家人來做,你覺得可好?」


    玉瀚自然也知道鄧家,便道:「先前鄧管事是犯了錯的,所以我便不再用他。」


    此事雲娘早打聽過了,「鄧管事當時的確犯了錯,在鋪子裏虛報了幾十兩銀子的帳被抓到趕了出去。我倒不是說他虛報帳是對的,隻是若是如此追究起來,你們武定侯府所有的管事恐怕都要趕走。」


    湯玉瀚自有被貶江南的經曆,對於人情閱曆早不比先前,聞言倒不至於不可置信,隻是他先前一直以為下人就應該對主人忠心不二,是以對此言終究還是不能全信,便道:「我就不信府裏連一個忠仆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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