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湯玉瀚隨駕前去郊外祭祀回來,雲娘便親自下廚做了幾樣小菜,早早溫了酒端了上來。原來她初到府裏時,隻覺得府裏廚師做的菜十分地不凡,便不敢露出自己的手藝,現在吃得多了,方才覺出還是家常的菜最可口,於是隔三差五的,便整治幾樣,與玉瀚在一起輕酌慢飲。


    湯玉瀚回來見了酒菜,便就笑了,原來他最喜吃雲娘做的菜,先問:「今天有何開心的事?」


    雲娘接了他的衣裳,也笑,「沒有開心的事便不做了?」又道:「這些日子看你辛勤,特別犒賞你的。」


    這段時日,因數重皇家典禮,玉瀚便十分忙碌,時常隨駕出門。身為羽林軍指揮,又與先前不同,要擔起宿衛之責。每於外出,身著鎧甲,日夜巡視,更兼統領部下,以保萬全,有時就連給雲娘寫封書信的時間都擠不出來。是以他不免有些歉疚,「這些時候總不在家裏,方一回來倒要你犒賞我,應該是我犒賞你呢。」


    說著接了雲娘遞過來的葡萄酒,在杯子裏搖晃了一回,笑道:「夫人竟然拿上好洋酒來款待我,」卻先送到雲娘的口邊,「我必要先敬夫人一杯的。」


    雲娘便在他手中飲了,「這酒還是我備的,你要感謝我,下次便自己帶回兩壇,才顯得誠心。」


    玉瀚便與她調笑,「洋酒又算什麽,我感謝夫人又並不隻要送酒。夫人對我好,可我報效夫人的地方也多著呢。」


    雲娘聽玉瀚與自己笑鬧,早習慣了,臉雖然依舊飛紅了,卻也反倒笑他,「你在外麵時常冷著臉,讓人以為有多正經,不想回到家裏竟是這樣!」


    「若還是外麵的模樣,那這裏便不是家了,」又笑著逗她,「若是在外麵亦如此時,六奶奶豈不是要生氣?」


    說著讓屋內的人退下,玉瀚便笑著與雲娘坐在一處,「我說的果真有理吧!」


    雲娘聽了也笑,「我總講不過你的歪理,恨不得再咬你一口。」


    原本湯玉瀚還在喂她喝酒,現在聽了此語,便將酒杯扔到一旁,隻才一會兒的工夫,兩人便都倒在了炕上。


    「也算是老夫老妻了,怎麽才幾天就忍不住了,等晚上的時候就不成嗎?」雲娘推他,「難道沒聽人說過,床上夫妻,床下群子嘛。」


    「那些話我是不信的,」湯玉瀚才不肯起來,又道:「先做了再好好吃酒,要麽酒也吃不安心。」


    雲娘總是強不過他,便掩麵道:「京城裏就是這一處不好,尋常吃酒也用炕桌,倒是便宜了你。」


    玉瀚便笑,「你要是喜歡床,我便讓他們抬來一張,放了帳子倒也十分有趣。」


    雲娘趕緊反對,「算了!」不管是床還是炕,結果還不是一樣,反鬧得人人盡知的。


    待重新起了身,湯玉瀚懶懶散散地,雲娘麵上含春,兩人再對飲,卻是另一種滋味。


    到了酒酣之時,雲娘卻還是忍不住道:「這個月家裏的進帳比上月多了兩成半,我算著下個月還要多呢。」說著將帳目說出來給他聽。


    玉瀚便笑她,「還是這麽愛銀子!」又道:「先前銀子隻要在我手中,便沒有不花用光的時候,眼下夫人卻能賺了回來,果真是了不得的本事。」


    雲娘自己也得意,「先前我在盛澤鎮時,每有京城的客商來收錦緞,雖知他們一定從中賺了,但卻不知差價竟如此之大!我到了京城便冷眼看大家喜歡什麽樣的東西,這一次丁寡婦和蘇娘子都按我的主意做了新品,再直接交給我們家的鋪子,利便高得很!」


    玉瀚也不由得讚道:「江南自絲織繁盛以來,倒是有不少女子竟不亞於男子,織錦養家,又多才能,你們幾個倒是說得來。」


    「丁寡婦一向幫我了許多,就是家裏的織廠現在也由她幫著姐姐呢,蘇娘子卻是另一種,她自然也是為我好的人,但是時時也要與我比著,我亦願意有她在一旁攀比,才能不斷地想出新主意呢。」


    「這便是良師益友。」


    「可也真是,原來古人的話再不錯的。」雲娘又道:「我們在一起做生意也極好,雖然是三家合夥兒,也都是為了得利,但卻從不會為銀錢而紛爭。就說這一次的貨價吧,她們兩個都說我在京城花用大,便都各自降了一成給我。」


    湯玉瀚便笑道:「你自然不會虧她們的。」他自然是最清楚雲娘的為人,又道:「本是女子,行動倒不亞於我等須眉呢。」


    雲娘果然笑道:「我索性將紅利各給她們加了一成。」


    玉瀚突然又想起一事,「我怎麽在祖父處聽大嫂要你幫忙管家的話,你可不要隨便答應,府裏的事亂著呢。」


    雲娘便笑,「你也太小瞧我了,我豈不知大嫂並非出於實心,而隻是給大家看的?早就回絕了。」


    湯玉瀚瞧著無人便又來捏她的臉,「我怎麽就忘記了,剛還說你是有見識的巾幗英雄呢!」


    雲娘卻正色道:「我不肯管家,還有一個道理:我們畢竟隻是六房,早晚要分家出去的,何苦參與太多呢。再者我平日裏已經有許多事情了,更兼還要織錦,若是幫忙管家,獻給皇上的屏風便不知什麽時候才能織好了。」


    外麵的人都當雲娘出身農家,見識低微,亦無主持中饋的能力。隻有玉瀚才明白,其實雲娘隻是不願意顯露,那些瞧不起她的人,若是知道了她的才華,還不知道要怎麽汗顏呢。心裏越發喜歡,於是笑道:「既然賺了銀子有功,等閑時我再帶你出去,你想做什麽,看戲?去琉璃廠?還是買首飾?」


    雲娘便羞他,「這一個月你哪裏有空閑?就連休沐日都忙著,還說要帶我出門,我自己都出了好幾回門了。」


    「明日我便向皇上告假專門帶你出宮玩!」


    「你與我胡鬧就罷了,竟然還敢到皇上麵前鬧去!」


    「我才不胡鬧,你隻說你想去哪裏玩吧。」


    雲娘度其之意,定然是真要向皇上告假了,便趕緊又轉了回來,「我自己哪裏去不得,還要你專門告假陪著!而且方才我說過,近來因事情多,我連那錦也沒有織好,才不想出門玩呢。」


    因又有了酒,兩人便早些睡下,自然還有一種別樣風情,不消細論。


    不料第二日,玉瀚出了門不過大半個時辰,便轉回家來,「趕緊換衣裳,我們今天到外麵玩一天。」


    雲娘瞪大眼睛問:「你如何出得來,果真向皇上告了假?」玉瀚現任羽林衛指揮使,上麵雖然有領侍衛大臣,但是京中的上二十六衛向來是皇上親統的,是以他若告假果真要經過皇上。


    「那是自然。」


    「可,可是,你是如何說的?」


    「今日不是大朝,我見宮裏亦無大事,就說要陪你出門玩一天。」


    雲娘歎服,「我下次不與你開玩笑了,竟惹出這樣大的禍來。」


    湯玉瀚便笑,「其實正是你告訴我的,皇上也是人,因一直在宮中,被朝臣近侍們包圍,日子久了,最怕的就是被人蒙騙,所以對皇上說實話,要比說謊話要有用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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