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道:「我們是不同的,並不打算轟轟烈烈地鬧得世人皆知,隻是我想賢妃如今正是五十五的整壽,進宮也有四十年,到底還是要用心為她慶祝一番。」


    雲娘見她早有謀算,一一聽了,果然入情入理,便也答應幫她。


    兩人計議已定,便又說了些閑話。


    四皇子妃便道:「如今王爺除了初一十五到我這裏,其餘的日子竟然兩個側妃一日不錯地輪流住著,隻盼著能生下兒子,倒也真心辛苦。兩位側妃得此青眼,自然也十分感念,各自比著想早些能為王爺開枝散葉。因此在我麵前也是極恭敬的。」


    這也正是四皇子妃先前所設計的,隻是雲娘見她麵帶嘲諷,卻不好說什麽,隻問:「王妃可請了太醫好好地診過脈?又是怎麽說的呢?」


    「我先前一直吃著太醫們的藥,也不覺得怎麽樣。如今在民間訪了個女科高手,說是並無大事,不過是平日過於勞碌,才不易受孕罷了。」又在雲娘耳邊低聲道:「是以我最近一直不大兜攬他,待身子養好了再說。」


    雲娘便將家裏酒釀蛋的方子說給她聽,「雖然是我們江南的土物,但是我娘家果然都是好生養的,就是我有時也疑心這次竟然有了身孕,也是因為日日不錯地吃了一年多有關呢。江南那邊的人都說這是極養女人的。」又道:「味道也好,酸酸甜甜的,正可以當成早飯吃了。」


    四皇子妃一向覺得雲娘嫋娜嬌美,現在坐在近前細看,更瞧她肌膚細潤滑膩,雖然有了身孕,臉上卻連一顆斑也沒有生,宛若玉人一般的可愛,而她自己正缺了這樣的風情,現在聽了倒是極感興趣的,笑道:「人都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許正是江南的酒釀養出你這樣的可人。我倒要拿回去試上一試。」


    雲娘便又留飯,又道:「王爺王妃平日裏也不大住在王府裏,今天回來了也未必就如意,不如就在我這裏吃了午飯再回去,順便嚐一嚐江南風味的東西。」又笑道:「京城這邊的江南廚師,其實做的江南菜與我們那邊的還不一樣,倒是摻了京城味的江南菜。我這屋裏小廚房的菜卻是我告訴了他們才改好的,真正是江南風味。」


    四皇子妃也真心與雲娘相交,且她們又說得來,見雲娘實心相邀,便點頭笑了,「我們王府外麵看著也一樣煊煊赫赫,其實內裏卻比別的皇子府差許多。所有差役宮人,皆是挑剩下最差的,單說廚房一塊,便沒有一個能拿得出手的。好在王爺和我都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平時也不理論。如今讓你一說,我便也不想回去了。」


    雲娘聽了,十分地喜悅,她原也沒有想到四皇子妃果然會答應,便笑著起身道:「我去吩咐一聲,而且有兩道菜要我自己做才好。」


    「你果真會做菜?」


    「那是自然,」雲娘笑道:「隻是怕弄壞了手,才不大做粗活的,其實我做的飯菜玉瀚一向說是最好吃的。」


    四皇子妃瞧著雲娘笑語晏晏,提到湯大人時神情用語氣都透著一種說不出歡喜的模樣,再想到自己與四皇子在一起時的平淡如水,突然有些恍惚,不由得道:「其實我原來也能像你一樣嫁到一個如意郎君,過著甜蜜蜜的小日子,隻是皇家選妃之前,我母親問我是不是趕緊定了親,我卻拒絕了。」


    不知怎麽地,雲娘便想起了二舅舅和賢妃,他們原先是訂了親的,隻是因為皇上看中了賢妃,便也隻能拆開了。現在四皇子妃先前可以訂親卻沒有訂親,隻能說明那人還不夠好,於是便道:「王妃知道我是嫁過一次的,還不是和離出來,未必嫁了尋常的人就一定能好。」


    「你說的不錯,就是當年我急忙訂下親事,也未必能過得和順,且我們讀書人家就是想和離也不成。不管怎麽樣,嫁入了天家,富貴是有了,而且王爺對我還是敬重的。」四皇子妃早已經從神情迷亂中醒了過來,笑道:「我也想到廚房看看你怎麽做菜的,要是能學會了能親手給王爺做就更好了。」


    說著果然堅持親自下了廚房,瞧著雲娘做菜著實好奇,又十分用心地學了幾樣菜式。隻是於廚藝一道,四皇子妃依舊笨手笨腳,雲娘便看著她將做菜的法子拿筆仔細寫了,切多少菜、加多少油、添多少鹽都記得清清楚楚,準備回去再練,便知她一定能學會做幾道拿手好菜,讓四皇子覺得她賢良體貼。


    雲娘突然有了一個主意,便向四皇子妃說了,又讓人拿了麵來做,「其實壽麵是最容易的,湯底要好,麵要長,再加幾樣肉蛋菜蔬擺在上麵……」


    四皇子妃深以為然,「我現在就學著做起來。」


    賢妃的千秋節果真沒有大辦,到了正日子,武定侯府獻了壽禮,男丁在宮外行禮,女眷們到內宮門外行禮,便有賢妃遣來宮人傳懿旨,令大家散去,唯招雲娘進長春宮中。


    雲娘聽了旨倒是一怔,為什麽不留大奶奶反留自己?按說大嫂才是武定侯府的世孫夫人,正掌管著武定侯府的中饋,再看大奶奶掩不住一臉的惱羞,便知道賢妃如此不給大奶奶情麵,皆是因為先前太子要替賢妃祝壽的事她亦參加了。隻是在宮門之前,什麽話都是不能說的,她隻有起身整理了儀容跟著宮人走了進去。


    長春宮內一切依舊,賢妃坐在上麵的寶座上,十幾位宮嬪圍繞著她說笑,卻沒有什麽儀式,甚至勳貴人家夫人奶奶過壽時必然要叫戲班子唱戲都沒有。


    雲娘看著賢妃麵上一直帶著笑,卻覺出她其實是不開心的。不用想也知道,賢妃十幾歲就離開了父母親人入宮了,四十年的時光她一直在為了娘家撐起一把大傘,保護著武定侯府。如今她年華逝去,膝下一兒半女也沒有,可她一心維護的太子和侄子還想著要利用她的壽辰,她哪裏能不心冷?現在能在麵上笑出來,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事了。


    雲娘心裏這般想著,腳下並不慢,趕緊上前行禮,也似大家一般笑著說了些吉祥喜慶賀壽的恭維話兒,方退到一旁。因為她縱然真心為賢妃不值,但是在這個森然威嚴的皇宮裏卻不敢露出什麽。


    退到一旁,聽著大家說笑,雲娘突然發現這些宮嬪們說著的話除了幾句祝壽詞外,幾乎與上一次她入宮時一樣,而賢妃的答話也差不多,畢竟在宮中,說話要謹慎,免得一不小心犯了錯。


    賢妃年年歲歲在這宮裏過著幾乎一樣的日子,該是多寂寞多無趣!


    不過,今日四皇子妃帶了兩個女兒進來了,十歲上下的兩個女孩,雖然一直被嚴格管束著,但總歸是孩子,活潑的天性不可能完壓得住,便給了死氣沉的宮殿裏平添了些活氣。四皇子妃便笑著插言道:「讓廣平和湖陽給娘娘彈隻曲子賀壽吧。」


    廣平和湖陽正是四皇妃兩個女兒的封號,現在聽了母妃的話便坐了下來,早有人備好了琴,二位郡主便彈奏起來。琴聲琤琤,甚是好聽,也將殿內無形的尷尬也趨散了不少。一時曲罷,大家紛紛讚誦,也有了幾分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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