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一番道:「既然當初是我認定馬友反叛朝廷,現在自然也由我來解決。」說著讓人將史夫人請了過來。


    史夫人近些天一直在城牆上,縱然習過武身子十分康健,可是如今也累得完全變了模樣,雙眼深陷,兩頰也凹了進去,身上的鎧甲滿是血跡,見了雲娘也不行禮,隻遠遠地站住冷冷地道:「副總兵夫人,如今你還以為我們史家會背叛朝廷,投奔夷人嗎?」


    雲娘聽了,上前一步向她跪了下,丈夫被關押,兒子戰死,就在如此的情況下,史夫人還能帶著餘下的幾個兒子繼續在城牆上殺敵,對於這樣的女人她滿心的景仰,但是她卻問道:「史夫人,如果你處於我的身份,你會放了史參將嗎?」


    「畢竟副總兵如果沒有肯定的證據,決不會將消息帶給我。我看了副總兵親手寫的字,也可以肯定決不會領會錯誤他的意思!」


    「如今正值守城最關鍵的時候,如果我將史參將放了出來,而他果真反叛,將襄平城毀之一旦。副總兵舍身擋住夷人,將大軍救回城內豈不落空?而你我豈不成了千古罪人?我為的不是我自己,而是襄平城!」


    「而且,如今史參將隻是被關在副總兵府上,並沒有被打被殺,如果他是被冤枉的,總有重新將事情辯明的時候。眼下我們當務之急就是要守住襄平城!」


    「假使我果真錯了,待襄平城平安後我一定親自向他叩首賠罪,任你們夫妻或殺或剮!」


    史夫人看著眼前的副總兵夫人,麵色青白,嘴唇點血色都沒有,身子更是單薄得成了紙片一樣,似乎風一吹就能飄走,與剛到襄平城時那個嬌豔的貴婦完全是兩個人。


    現在副總兵夫人雖然是跪在自己麵前,可是腰背都是直的,頭是昂著的,這些天帶著大家守城的氣勢並沒有減一分,而身邊的軍士們聽了她的一番言辭沒有一個不動容的,她的堅持並非沒有道理。史夫人一向自詡是明理的人,想了想搖了搖頭,上前扶起雲娘道:「副總兵夫人,你說的也不為錯。如此,史參將便先押在副總府上,待日後證實了他的清白,你要當眾親自給參將賠罪。!」


    雲娘便道:「如此,就請史夫人向城內官兵們說明情況,讓大家一心守城!」


    史夫人點頭,「我自然會說,你放心。」轉身走了,卻又回過頭來道:「如今形勢危急,夫人可以重賞犒軍,激勵士氣。」


    雲娘第一次來到軍中,是以先前並未沒有想到這一層,得了史夫人的提點,立即便明白過來。雖然總兵府裏奢華富貴,但是遼東軍戶卻極貧窮,畢竟這裏原是化外之地,收歸本朝時日並不久,土地雖廣,人口卻少,屯田所得也不過勉強夠充軍糧而已。而朝廷也因為是邊塞重地,亦不可能像對江南一般,建造官織廠、鹽廠、船廠等,百姓們便越發沒有能賺錢的路子。


    如果自己能拿出些財帛,總是一分心意,定會使將士們感動,也能更加用心地守城。


    因此便向史夫人的背影又福了一福,道一聲,「多謝!」卻趕緊回了副總兵府。


    嵐兒和崑兒已經有不少日子沒見過母親了,現在見了她便撲了上來,一人抱住一邊,嵐兒大了,仰著頭含淚道:「母親,我們想你了!」


    崑兒隻跳著腳叫,「母親,抱,抱!」


    雲娘急忙把每個抱了一下,又在他們的小臉上香了香,囑咐道:「母親要守城,等把夷人趕走了每天都回家陪你們,你們要乖啊!」


    狠了狠心將他們都放下,也不顧小兒女哭著索抱,命丫頭們帶走,卻將家中所有細軟盡數拿了出來,令人跟著送到城牆之上,「斬敵者有賞!」


    一時之間,軍士們歡聲雷動。


    有史夫人親自說明,又有雲娘破家犒軍,一時城中軍心大振,鄧指揮史便穩住了形勢,與夷人攻守僵持了起來。


    可是,另一種議論越發興盛,不論是鄧闖還是雲娘根本都壓不住。


    遼東經略之義,襄平與廣寧兩府正應相互守望,襄平被圍,廣寧府正該出兵來援。此番夷人圍城,其勢頗大,這樣的消息不可能瞞得住,早應該傳出去了,而廣寧府也早應知道了,而且按馬如鬆所言,當時馬總兵也曾北上,因此總兵府大軍應在附近不遠,所以總兵府的大軍早應該來援了。


    可為什麽他們還沒有來?


    夷人就在眼前,生死難料之間,軍士們哪裏還有什麽顧忌?直接在城牆上大罵總兵馬佳。


    雲娘與鄧闖阻攔不住,隻是令人傳下話去,「援兵到來,必在數日之內,大家切勿鬆懈軍情!」他們現在都想著,哪怕馬佳果真不肯管,可算著時間朝廷也應該派人前來了。


    這一日,城牆上果真歡聲雷動,「總兵府派援兵來了!」


    雲娘正在北城牆上,聽聲音自西城牆傳來,趕緊過去,果真見從西麵來了一隊人馬,雖然看不大清,但隻看服飾便知邊軍,自然應該是總兵府派來的,心道,馬佳再不派人來,也實在說不過了。


    隻是從城牆上看,卻覺得援兵並不多,似乎隻有幾千人,並不足以解幾萬夷人之圍。這時鄧闖過來道:「夫人,仿佛不是總兵府派來的。」


    雲娘便問:「你怎麽看得出?」


    鄧闖與幾個將領都道:「遼東總兵府下二十五衛,我們自然都相識,這些旗幟卻都不是。」又問:「可是京中派兵前來?」副總兵可是皇上麵前的紅人,如今剛到遼東便出了這樣大的事,京人派兵前來也是尋常,且副總兵夫人一直十分堅持會有援兵。


    雲娘搖頭,「京衛的服飾並不是這樣的。」


    大家正在狐疑間,那彪兵馬已經有如旋風般地衝進了夷人的包圍,殺出一條血路來到了城下,為首一員戰將催馬上前向城內喊道:「我是宣府守將,武定侯的侄子湯崢,帶兵前來協助守城!」


    雲娘定睛一看,可不是崢哥兒!雖然模樣變了不少,又穿了鎧甲,可總歸還能認得出,便急忙向鄧闖道:「這是宣府的兵馬,來援救我們的!」


    鄧闖聽了,這才放下心來,趕緊令人傳下話去,又布置了一番,開了西城門,派兵接應,接了宣府將士們進城,再用箭將跟隨而來的夷人射住,重新封了城門。


    湯崢入了城,便向雲娘和襄平守將們道:「如今遼東之事,宣府已經盡知,宣府總兵一麵飛報京城,一麵派了大兵前來援救,我們正是先鋒,前來協助守城。」說著便請命協助守城。


    宣府將士們突破了夷人包圍闖了進來,本就將夷人的布防衝亂,眼下又立即加入守城之中,襄平城內士氣再振,夷人攻勢卻弱了下來,過了一會兒便引兵退了下去,連日的攻城終得以緩了一緩。


    畢竟正值戰時,不能辦宴,雲娘便命人加了酒菜,直接擺在城牆之上,犒勞襄平諸軍與宣府來援的將士,鄧闖亦在軍營內撥出營房,請宣府兵將輪流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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