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娘瞧他神情,頗有幾分得意,便就笑了,「先前我常笑你會花錢,馬家上百萬的家私到你手上不過一年就用得七七八八,如今才知道自己錯了,你其實也會賺錢的。」


    湯玉瀚被她打趣,便也含笑道:「我原以為到了遼東每日必以練兵為要,再不想自己看帳的時候比練兵都多,又算著軍費不夠用了要怎麽辦才好!」


    雲娘便負了手笑道:「如今你給我作個揖,我教你一個法子,隻這織廠就能多得三五倍的利,到時候你就可以少看些帳,多練會兒兵了。」


    湯玉瀚見雲娘略昂著頭,一張俏麗的小臉仰了起來,鼻子輕輕地哼了一聲,嘴唇抿著,耳邊墜子上的幾顆寶石晃了又晃,自負中又帶了調皮,心裏愛得什麽似的,趕緊一步搶上前,彎腰拱手施禮,「還請夫人指點才是!」


    雲娘瞧他作態,不由笑得前仰後合,一指點在他的額上,「弄出這正經樣子,還讓我以為你請我閱兵呢!」


    「那又有什麽,本朝的一位大將就是出了名的怕老婆,老婆到軍營時他果真要請老婆閱兵的!」湯玉瀚便笑道:「夫人若是要閱兵,我也隻得趕著去傳下將令,服侍著夫人閱兵呢!」


    雲娘越發笑得站不住,拿手扶了他又笑又啐道:「本夫人不稀罕!」


    湯玉瀚便越發鬧了上來,「那夫人稀罕什麽,本帥自然弄來孝敬!」又將臉湊上前,「看本帥還得用嗎?」


    「罷了罷了,你又不正經!」


    兩人調笑了半晌,雲娘方止住,拿手點著那毛氈道:「這固然不錯了,可畢竟是織好了再染的色,色總是浮在上麵,便差著一層。就仿佛在素綢上染花的法子,隻是那綢怎麽也比不得織出來的提花、妝花好看,價更是比不得。」


    湯玉瀚便明白了,雲娘定是想出法子了。


    當初建織廠時,因遼東本地隻有最簡單的手工編織方法,自己也曾想派人去西域學織毛毯,去蘇州學織仿西洋的呢絨等法子,隻是這些技藝皆不肯外傳,最終隻能在本地請編織毛氈了技藝最高的人手工編織。


    眼下這毛氈其實已經不錯了,雖然與西域毛毯、仿西洋呢絨不同,但也別有一種特色,想來售出不難,就是進貢也拿得出去。


    但聽雲娘的意思,卻是不大滿足。


    便再上一步將雲娘抱入懷裏,在她臉上香一香,才笑道:「想出什麽好主意了?」


    雲娘便笑道:「其實我先前還是想左了,這些天才醒悟過來。萬物一理,毛氈正可以用織錦的法子織出來!」


    從沒聽過可以用織機織毛氈,湯玉瀚便問:「隻是如何做那織機呢,總不能用織錦的織機吧,且毛氈這樣大,要多大的織機才好?」


    雲娘便又得意一笑,「你後麵問的正是關鍵,毛氈和錦又不同,我們正可以先織成小塊的,再縫起來,這樣就能用織機織了!」


    似乎很簡單,可是並沒有別人能想到,湯玉瀚便抱著雲娘起身轉了一圈,「你真聰明!」又道:「明日我讓他們試著做幾架小織機。」


    雲娘正橫在玉瀚的懷中,雙手抱著他的脖子,現在便抬起一隻手指著廂房笑道:「我已經做好了一架,我們去看看!」


    「什麽時候做的?我竟不知。」


    「你整日練兵,哪裏有空閑?又何必告訴你呢。」


    說著兩人手拉著手一起看那織機,十分小巧,隻有一尺多寬,卻有四把梭子,上麵放著織了一段的毛氈,雲娘坐下來又織了一會兒,成了一個正方形,從織機上拿下來擺在桌上,綠色的地子,上麵一朵盛放的大紅蓮花,花用了兩種深淺不一的紅顏色,中心又有嫩黃的蓮房,十分地生動,便似要從那綠色的毯子上突出來的一般。


    又因為這朵花正是對稱的,因此現在雲娘與先前織好的三塊用同樣的線用線織到一處,便又是一塊大毛氈,上麵均勻地開了四朵花,以此類推,正可以繼續再接著織下去,大小正可以隨意,花樣也能隨意拚接。


    再將這塊毛氈放在地上,雲娘站在上麵,嫋嫋地走了一步,回頭垂視,「這個花樣就叫步步生蓮,你覺得怎麽樣?」


    「果真絕了!」湯玉瀚盛讚了一回,又歎道:「再沒想到你會用織錦的法子織這毛氈,竟然不比西域貢上來的差!況且這花樣又十分難得,傳到京城,家家豈不都要買這毛氈鋪地?」


    雲娘便道:「明日便將這織機拿去多打造一些,讓織廠裏的人都學了這織法,織成的毛氈再賣了出去,價格是不是要翻上幾倍?你豈還用為練兵的費用不足而憂心?」


    果然是不錯,但是湯玉瀚卻遲疑道:「這主意是你想出來的,按織錦的規矩,這些法子正是應該保密,你不是隻在自家悄悄織,或者建自家的織廠織了先高價賣上些日子的嗎?」


    雲娘在江南是開著織廠的,現在她既然想出了這樣的好辦法,也正可以在遼東開一個織毛氈的廠,用這個新法子織出些新品大賺物賺。湯玉瀚雖然一心練出一支遼東鐵騎,因此不得不管起了織廠之事,但是他卻也不願意平白占了雲娘的新法子,「如今讓我拿出去,豈不是占了你的便宜?」


    雲娘便笑,「我是那樣小氣愛財的人嗎?」


    「誰敢說我家夫人是小氣愛財的呢?皇後娘娘賞的金佛,上百兩的黃金,又鑲了那麽多的珠寶,我夫人卻送到了鼓樓裏,保佑我們襄平城。」湯玉瀚正色道:「隻是公是公,私是私,不如你先開織廠織上兩年步步生蓮,我再要了你的織機樣子,便已經得宜甚多了。」


    雲娘卻道:「你還記得我們在盛澤鎮時,你對我說的,武定侯府在意的不是家財嗎?那時我其實還不大懂,心裏還想,不管怎麽樣有錢都是好的,可如今我才真正明白了。」


    「遼東鐵騎是朝廷的事,可是其實也是遼東每一個人的事,如果不趕緊練出一支強兵,保得住遼東的安寧,縱是我們有多少錢財,又有何用?所以我真心把這織機給你們的織廠用,多織些毛氈,也多得些練兵之資。」


    「另外,這織機也不必保密,除了你們織廠用,也教給遼東尋常軍戶人家用。就拿江南做比,除了官織廠,又有許多人自家織錦,或者置了織機開織廠,先前是官織廠的東西最好最多,可日期子久了,官織廠卻比不得民間的織廠了,他們雖然織機好,絲也好,但卻織得慢,織得少,倒是民間的織廠利益更高一些。」


    「不過呢,既然官織廠賺錢少了,官府似乎得利也少了,其實不然,民間織廠越發富了,交給朝廷的稅賦也越多。而且遼東軍戶人家若都學會了織毯,也能像江南一般富庶,日子也不必太過困苦。」


    「另外我還想著,你既然是遼東的總兵,我便不打算在這裏建織廠做生意了。‘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正冠。’我若在遼東開織廠做生意,不論怎麽公道交易,也免不了有人會多想,又何苦來哉!」


    「我若想賺銀子,自有辦法,倒不必非在遼東,更不必在織毛氈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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