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自稱是她娘?


    天下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她心下對燒餅大叔愧疚得很,另打了兩斤辣條送他,隻道:大叔是她頭筆生意,自然要好好報答。


    聽說她還在橋頭上賣的歡,便拉著兜子,兩步並著一步趕著尋她去。


    橋頭上,桂花嬸子正擺著攤兒,周邊還圍著一群人,打眼看去不少是昨日在蘿澀地方買過的回頭客,正數著銅錢,一把把的交到她的手心裏。


    她臉盤子上都是笑,眼角皺紋裏擠著市儈,瞅著孔方銅板,哈哈與人說笑打罵:


    「你個老頭就會貧嘴,多買些回去呀,今兒賣紅,明兒賣白,後天,我可要來賣肉啦!」


    眾人哄笑,都是市井糙人,喜歡說笑這葷段子,圍著的人多了,買的人自然也就多起來。


    這時候,隻聽一聲淒厲的叫聲:


    「娘啊!不好啦——出事啦!」


    蘿澀卸下背簍,手裏提著隻死老鼠,一邊驚叫著一邊跑到桂花嬸子麵前,驚恐萬分:


    「娘!我從家裏的醃菜缸子裏提出這麽大隻老鼠來,裏頭都是老鼠屎,你快別賣了!叫人吃出病來咱可是要吃官司的啊!」


    眾人一聽,忙順著她話看去,見那老鼠碩大一隻,黑毛油量,混著血紅的辣椒油,惡心至極!


    「哎喲喂,這麽大隻老鼠,都快趕上我家貓大了,這玩意掉在醃菜缸裏都不知道,還敢拿來賣錢,良心叫狗給吃啦!」邊上的婦人捏著鼻子扭過頭去。


    「死、死丫頭,渾說什麽!哪來的醃臢東西,快丟了去!」


    桂花嚇得臉色慘白,本算計著蘿澀見牛車不在了,今日必定不會再來趕集,誰料想她竟徒步走過來的?


    「哦哦,好」


    蘿澀點頭應了,十分嫌棄地鬆手一拋——那死老鼠完美的掉進了桂花麵前的辣菜壇子裏。


    「我天,咋會有這種到人胃口的事哦!」「退了退了我不買了」「快把錢退我!」「太惡心了這女人」……


    眾人七嘴八舌的要桂花退錢,她起先不肯,後來與人爭執起來,倒叫人把錢罐子都搶了!


    這下好了,不論買過的沒買過的,上來就是一通哄搶,將裏頭的銅板搶了一幹二淨!


    「你個天殺的小娼婦,誰是你娘,你是哪來的賤貨,弄個死老鼠來壞我的生意,看我今天、今天不打死你」


    桂花氣得腦袋都炸了,她四下看了看,抄起一根扁擔,迎頭蓋臉的就往蘿澀頭上打去。


    燒餅大叔一聽原來這個婦人不是小丫頭的娘親,這一場大戲唱的,想必是有因由的。


    「呔,你咋打人啊!」


    他上去就奪過了扁擔,力大了些,無意將桂花推倒在地。


    「哎呀媽呀,這小娼婦勾搭姘頭打人啦,小小年紀不學好呀,合著大男人打女人呐,快來看啊,打女人啦」


    蘿澀聽她越罵越難聽,見燒餅大叔本無意推她,卻叫她罵得滿臉臊紅,他拳頭藏在身邊攥得緊,可拿她這般潑婦行徑一點法子也沒有。


    她從燒餅大叔身後出來,一個躥步上去,對著那哭嚎做作的嘴臉,狠手就是一大嘴巴子!


    「啪」得一聲響,蘿澀是掄著胳膊,借著腰勁兒扇去的,不打懵這女人算她輸了!


    「是誰偷了我家東西?是誰拉走我訂的牛車?是誰打著我的名號賣辣菜?你還說是我娘?我爹娘早死了,憑得什麽叫你這黑心無恥的女人占便宜?」


    蘿澀眼中寒光大盛,瘦弱身板壓不住她此刻的氣場,她既不凶狠,也不罵街,但這份氣勢卻叫桂花癱坐在地上,仍由臉頰腫的老高,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這會子看熱鬧的都明白過來了,原是一個村的壞女人眼紅人小姑娘掙了錢,偷了她的東西還打著她的名號來坑害她。又見小姑娘長得清秀,是長姐當家,獨自一人拉扯弟弟,心下大多起了憐憫和同情,對地上的婦人更是厭惡幾分。


    「來來小丫頭,那辣條你還賣不賣了,給我先來兩斤」


    「就是,這等黑心婦人等天收她,我一早就覺著奇怪,這辣魚仔同昨天根本不是一個味的,難吃的緊」


    燒餅大叔最是熱心,蘿澀見他紅著眼大手一揮道:「憑你們怎麽說,我就是心疼這丫頭,今兒誰買她的辣條,我另送兩大燒餅!」


    眾人都哈哈叫好,圍著蘿澀催她快些將辣菜搬出來賣與他們。


    用不了半個時辰,蘿澀三壇子辣菜都見了底了,連原先不好賣的小魚仔也賣了個精光。


    兜子抱著吃分量的錢罐子,一刻都不敢撒手,生怕和桂花嬸子一樣被人搶了。


    蘿澀大概數了數,總共賺了有三四百個錢!合著昨日剩下的一百文,少說又有半兩銀子了。


    兩日集市過了,得等個十天半個月後才有,那時候太平推車也做好了,今兒買去的估計也都吃完了,蘿澀想著等那時再來吧。


    桂花嬸子是早灰溜溜的走了,蘿澀收了攤,將空壇子裝進背簍裏,她覺得渾身很輕鬆。想著還要帶兜子去估衣鋪轉轉,便先掏出個硬餅子來給他:


    「先填個肚子,等咱們辦置好衣被,我再帶你買驢肉包子去」


    「恩恩」


    打跑了壞女人,又把所有的辣菜都賣光了,兜子心裏喜滋滋的,對於獎勵他的驢肉包子期待萬分。


    往南頭大街上走就有估衣鋪子,那裏是賣二手舊衣服的,大多是打小鼓收貨的走街串巷收來的,或者是當鋪裏過了時間死號的當頭兒。


    不用走進鋪子裏去,隻見夥計在門口就擺起了長攤子,衣服一件壓著一件,疊成一大堆,每件衣服上都寫有暗碼,最低賣多少,不過用的是當鋪的「當字」一般人不認得。


    「唉——這件大皮襖咯,大灘羊的筒子,三九隻當過個春喏,五百個大子兒一件啦,要了我再給砍點,您要您開了口嘞」


    小夥一件接著一件唱賣,有聲有色,十分吸引人。


    皮襖子蘿澀隻有看看的份,她給兜子選了件半新的對襟棉襖,上頭打了個補丁,可料子還是鬆軟暖和的,另配著棉褲,毛窩一套抬手問夥計要價兒。


    「是給這位小兄弟選的吧?沒得說,保準暖和,您是個眼光人,這件最是實惠,隻要三百個子整一套您拿走!」夥計見來了生意,便歇了嗓子專心招呼蘿澀。


    「貴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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