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嫵一個健步上前,狠狠給了兜子一耳光,她的眼睛叫滿腔怒火燒得通紅,打下去的手也氣得不住發抖。


    「好,小小年紀學會逞英雄,幫別人頂罪,完全沒有考慮過在乎你的人,好,我這就帶你去衙門領罪,成全你!」


    蘿澀說罷,拽上他的手就要往外拖去——


    可兜子已經不是之前的小不點了,這幾個月他像雨後春筍般抽著個子,加之習武打拳,強健體魄,儼然成了少年小夥兒,不是蘿澀可以輕易拖拽的動的了。


    「別!別——」


    就在僵持之際,李婆子從院子裏衝了出來,滿眼通紅,老淚縱橫,她抓上蘿澀的手就給她跪了下來:


    「我錯了,都是我的錯,是我老糊塗了,蘿澀丫頭,是老太婆我對不住你啊。」


    兜子像炸了毛一般,對李婆子嚷道:「有您什麽事兒啊,回您院子去!」


    「這究竟怎麽回事!」


    蘿澀被這一出出搞得頭腦發脹,胸口憋悶著一口鬱氣,眼皮直跳。


    三娘跟著一塊兒追來,她幫著蘿澀把李婆子從地上扶了起來,寬慰道:「老人家有什麽事說出來大家參詳,切莫動不動就下跪,你這不是要折人壽嘛?」


    李婆子一麵抹著眼淚一邊站了起來,抽抽噎噎道:「是我財迷心竅,想掙一筆快錢,有了錢就不用寄人籬下,能把大孫子帶回老家,辦置田產老宅,我這也算對得起祖宗……可、可哪曾想……」


    「哪曾想差點毒死了人?」


    蘿澀氣極反笑,這都是什麽人,法盲麽?


    李婆子揉著自己袖角,悶聲道:


    「就是你請大夥兒上二葷鋪吃飯那次,鄉下的補貨剛搬進倉庫,我見門沒鎖,就進去灑了些,若不是聽見外頭兜子喊我,我隻來得及撒了一點兒,恐怕真是要吃死了人。」


    蘿澀扭頭看向兜子,追問道:「你那時就看到了怎麽不說?」


    兜子搖搖頭:「我不知道阿奶在裏頭做甚麽,出了事我才記得的,她年紀大,進了牢房一準沒命,我身體好,不怕……」


    又是一個法盲,蘿澀長歎一聲,用手扶額頭,簡直要抓狂了:


    「你以為是打架鬥毆的小罪名,關幾天就給你放出來了?別說人給毒死了,就是現在還活著,這麽半死不活的,你也少不了得個發配漠北的命,有了案底,莫說涼州軍,就是綠營散兵也會不收你的。」


    兜子緊緊捏住的拳頭鬆開了勁兒,垂下頭來。


    李婆子哀求道:「真有這麽嚴重哇?當時她隻說是些臭鹽巴,吃不壞人滴,隻想叫鋪子生意差些,我才同意的。不能讓兜子去頂罪呐,俺們老李家,就這一個獨苗苗啦。」


    「她是誰?」


    「是、是分鋪的杏花丫頭……」


    李婆子心虛地攪著粗糲的手指。


    蘿澀深吸一口氣,憋著罵娘的衝動,雖知道跟薑氏攤牌以後,沒有什麽太平日子過,卻不想報複來得這麽快,也這麽徹底。


    得不到零食鋪,她就打算徹底毀了它麽?


    既然知道源頭,那麽一切就有解決的辦法,談,和薑氏談。不等蘿澀上門去找薑氏,牛杏花已經挺著個大肚子姍姍來遲,


    她坐著二人抬的軟轎在鋪子外頭下了地,笑盈盈地走了進來,比起從前的喜怒形於色,現下的牛杏花,更像綿裏藏針的毒蠍,眼眸裏透著鴆色的光。


    「蘿澀姐姐這裏好熱鬧啊?我那分鋪冷冷清清的,要不是客人嚼舌根,我還不知道東家這裏出了這麽大的事哩」


    李婆子立刻反水,站在了蘿澀一邊,指著牛杏花就罵:


    「你個狗娘養的賤貨,哄騙我辦事,就是你,現在裝著一副假仁假義的模樣,做給誰看!我這就去跟知府大老爺說,叫他拿了你!你心思歹毒,這孩子生下來就是受罪!」


    牛杏花掩嘴笑了笑,水靈靈眼珠子就沒離開過蘿澀的臉,她想從她的表情中,汲取幾分慌亂的懼色,這些能讓她感到快樂。


    「呀,原來是李大娘你動的手腳?我還想著誰人如此凶惡呢,好呀,這就去報官,霍知府與蘿澀也是舊交,想必會秉公處理,嚴懲凶手呢」


    李婆子哪裏曉得霍禿子和蘿澀的恩怨,遑論霍禿子早是薑氏的走狗,他不出麵還好,一出麵,哪有蘿澀的好果子吃?


    「牛杏花,你不必跟閑人掰扯,說吧,你想要什麽?」


    蘿澀站在了她的跟前,眸色冷泠,她要知道對手的目的,想著:大約也是逼她交出鋪子之類的話吧。


    牛杏花撫隆起的小腹,感慨一聲道:


    「別家的狗會咬人,再怎麽養也是枉然,我家夫人說了,那三百兩銀子權當贈給姑娘了,既然這鋪子名聲砸了,那便歇下吧,好歹不是人命官司,出些銀錢打點撫恤,也不必拉誰頂罪,就說是鋪子東西的質量問題,憑誰說去。」


    蘿澀銀牙一咬,倒是比頂罪更可惡,若認下了質量問題,鋪子好不容易打起的好名聲,就這麽廢了!


    可是……


    不這麽做的話,勢必兜子和李婆子要進去一個,她不稀罕李婆子,可兜子能為了這個所謂的阿奶,寧願自己去頂罪,她也不能不考慮他的感受。


    真該死!


    見蘿澀猶豫不決,牛杏花眸中盡是得意之色,不痛不癢的輕道:


    「時間不多了,趁著還是我與你好商好量,你就自己關了鋪子吧,等到知府衙門帶著衙差來封鋪,那就更難看了,你說呢?」


    言罷,牛杏花撣了撣錦衣袖口上那莫須有的塵灰,向邊上的王氏斜睨去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扭身出了鋪子。


    轎夫壓轎,慢悠悠地給抬了走。


    牛杏花走後,蘿澀脊背一鬆,扶著桌沿兒邊坐了下來,三娘在一邊揪心的看著,隻是苦於插不上話,等牛杏花走了,才與蘿澀道:


    「事情既然這般了,咱們也得主動一回,自己歇了鋪子貼告示,隻說作坊處出了岔子,要歇業追回零食,整頓好了再開業。」


    李婆子顫悠悠,忍著驚喜試探道:「不、不用拿我去官府了?」


    蘿澀冷冷看了她一眼:「你去了也沒有用,她們本來就是衝著我這鋪子來的,大伯娘,你平日裏與牛杏花走得近,你倒是說來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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