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大叔估計是在等什麽人,橫躺在座椅上,一人霸占了四個空位,且毫無負擔地打著手遊,胳膊上文著花裏胡哨的文身,在他旁邊站著一對上了年紀,頭發花白的老夫妻,一個靠牆站著,一個拄著拐,一看就知道不敢隨便吭聲。李潯走過去踹了那胖大叔一腳:“起來,一個人占這麽多空位,像話嗎?”他的語調很不客氣,附近的一些人都驚訝地探過頭,就連宋仰都瞪大了雙眼。不過接下來並沒有發生什麽喜聞樂見的場景,那胖大叔粗略地掃過李潯的肌肉,不情不願地從椅子上坐起來,然後慢吞吞地挪到最邊上的座位,繼續打遊戲。兩位老人攙扶著一起入座,還剩下一個空位,李潯努努嘴,示意宋仰坐下。宋仰盡量地把屁股往邊上挪了挪:“你要不要一起?”李潯低頭瞅了一眼那巴掌大的空位,開玩笑道:“你以為我屁股和李初之一樣大啊,你怎麽不讓我坐你腿上呢。”宋仰一聽,獻出兩條大長腿拍了拍:“那你來嘛。我敢給就怕你不敢坐。”李潯手欠地捏了一把他的臉頰,被手感驚豔。少年人的皮膚像小孩兒,滿滿都是膠原蛋白,捏上去軟乎乎的,還很滑。他都沒用幾分力氣,鬆手時,宋仰的麵頰上還是留下一道淡淡的印記。也不知道為什麽,剛才還在油嘴滑舌的小家夥忽然垂下了腦袋,不吭聲了。等了快半小時,終於輪到他們。李潯帶初之看病已經看出經驗來了,在醫生還沒開口之前就主動說明症狀。醫生點點頭,又問:“除了頭暈,四肢發冷還有什麽其他症狀沒有?”宋仰:“早上有點拉肚子,吐過一回,後來吃了點藥就沒吐了。”“吃什麽藥了?”“呃……”宋仰哪裏想得起全名,“就什麽乙基酚吧貌似……”“現在肚子疼不疼?”“一陣一陣,沒早上那麽嚴重。”宋仰惶恐不安地加上一句,“醫生,能不吊點滴就不要吊點滴啊?我有點害怕。”醫生是個麵相和善的中年男人,他抬頭打量了一下宋仰,笑了起來:“這麽大個頭還怕打針啊?”宋仰戰戰兢兢,厚著臉皮說:“家裏遺傳。”李潯幸災樂禍地笑出聲:“你是我見過的第二個這麽恐針的人。”宋仰的注意力跑偏:“還有一個是誰啊?”“初之啊。”“啊……”宋仰感同身受地可憐起她來,“那她怎麽打針的啊?你哄著嗎?”“她在地上打著滾兒哭,我可哄不了。”“那就不打了?”“嗯,就吃點藥,慢慢恢複。”聽他這麽一說,宋仰略微鬆了口氣。可是他不知道,有一部分醫生和理發師有一個共同的特征——很有自己的想法。例如眼前的這位醫生,他為了能讓病人盡快恢複,自動屏蔽掉宋仰恐針這個事情,把李潯當成病人家屬,交代起細節來:“他這個情況有點複雜,也可能是胃腸道細菌感染引發的高燒,得對症下藥,你先帶他去做個血常規給我看下好吧,就在三樓靠南邊,一會我再給他開藥。”“好的。”李潯說罷,輕輕推了推某人的後背,將他帶離診室。宋仰雖然很少來醫院,但憑直覺就猜到這個血常規肯定不簡單,他一路上探頭探腦地問李潯:“一會兒是不是要抽血啊?抽手指還是胳膊啊?你做過嗎?疼不疼啊?”他問得膽戰心驚,小心翼翼,眼神像瀕危小動物。李潯被他這種很極端的反差給萌壞了,適時地露出一個溫柔的眯眼笑,哄騙道:“現在的醫學技術都很發達了,指尖抽個小血怎麽可能會疼。”“那好吧。”抽血的地方倒沒什麽人,宋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吝嗇地遞出一根食指:“姐姐好,我抽個血。”護士笑了笑,讓他先把外套脫掉。“脫、脫外套!?”宋仰反應過來,戒備地捂住外套,拿一種求饒的眼神望向李潯,“你剛不是說抽手指嗎?怎麽要抽大血啊?”“我剛才也不知道啊。”李潯“無辜”地聳聳肩,倒是非常熟練地哄道,“不過你看護士姐姐長得這麽溫柔,紮針肯定也很溫柔,沒什麽感覺的。”“可是我……”“來,我幫你脫。”宋仰鼓起小臉,揪著拉鏈頭,從頭發絲兒到腳指頭都是大寫的拒絕,不過最後還是栽在了李潯手裏,任由他脫了外套,將衣袖高高挽起。護士剛在他胳膊上捆上壓脈帶,宋仰的手指便不受控地發抖,幅度還不小,就像持久了重物。“握下拳頭。”護士連續提醒了兩次,宋仰才握住拳頭,把臉轉向另一側。碘伏冰冰涼涼,宋仰渾身一抖,護士和李潯對視一眼,無奈地笑笑,沒有立刻紮上去,而是讓他稍微放鬆一點。空氣裏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哪裏放鬆得了,宋仰在煎熬的過程中,抖成了篩子,還問護士姐姐好了沒有。李潯走過去,將外套罩著他腦袋上,一隻手扣著他後腦勺往懷裏一帶。熟悉的清香撲了滿臉,宋仰的臉頰貼上柔軟的衣物,有隻大手輕輕地搓揉著他的發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