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安固侯夫人心裏的打算,拿一個不值錢的庶女往王府去,若得寵了,就能為家中嫡兄做個靠山。若不得寵,生死隨她去,再也不認識也就完了。可是她不願認命,也不想要這樣的命。


    明秀聽著眼前的女孩兒哭得滿臉通紅,就皺起了眉頭。


    她想到的,是當年被沈明珠逼迫的那個庶女。眼前的這個更有勇氣,可是這一回,她卻不好再插手。


    這是安固侯府的家事,不是沈家的。安固侯夫人一句話,這女孩兒就算完了。


    「什麽?!」王年一怔,之後眉頭就慢慢地皺了起來。


    他並不需要犧牲女孩兒的人生來給自己鋪路,況眼前的這個女孩兒雖然也與自己爭寵,自己還抽過她的耳光,然而叫他毀了這女孩兒的一生,他自問做不出來。此時想了想,便對那露出了希冀之色的女孩兒輕聲說道,「你先回去,此事,我會與母親說。」


    「若四哥能說服太太,以後,我給四哥當牛做馬!」這女孩兒哭著爬到了王年的腳下,使勁兒磕頭說道。


    「你放心,我雖然不是個東西,卻也並不下作。」王年叫那女孩兒回去,轉頭與明秀歎氣說道,「就當是給我兒子積福了。」


    「表哥真是一個好人。」明秀含笑說道。


    她不會對別人的家事置評,然而卻並不認同安固侯夫人的做法。


    將庶女送去給年邁的王爺做侍妾,這能顯出什麽呢?說不好聽些的,一個攀附權貴是少不了的,到時候安固侯夫人的臉隻怕都要沒了。


    也並不是一定叫安固侯夫人善待庶女,這太叫人為難了些,誰會心無芥蒂地疼愛別的女人給夫君生下的孩子呢?明秀自認都是做不到的,隻是叫明秀自己說,無視也好,冷落也好,做出的決斷,至少別叫家中蒙羞,也就是那麽一回事兒了。


    被發了好人卡的王年縮著脖子很奸詐地笑了兩聲,這才與明秀說實話道,「看她可憐是一方麵,還有就是……」他左右看了看,這才慢悠悠地說了大實話,抖著腿兒說道,「這丫頭從前與我關係就很不親近,叫母親禍害一回,在那王府不得寵也就罷了,若是得寵,還能不吹枕邊風說我的壞話兒?這是坑我呢!」他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瞧著這女孩兒的樣子,就知道她肯定不是那種給了一耳光默默忍受的性子。


    「表哥與我說這些,就真的是真心話了。」明秀歎了一聲說道。


    「難道我還要瞞著你不成?」這表妹黏上一身毛兒比猴子都精,王年自認還是坦白從寬比較合適。


    「走走,去見你二姐姐。」雖然正經明秀該管明華改口叫表嫂,然而紈絝們都是不拘小節的人,王年也不在乎這個,引著明秀就往後院兒走。


    走到了自己的院子,他抱著花兒自顧自地去獻寶,叫明秀後腳跟著就進了屋子,就見明華一臉安然地歪在軟榻上,身上還蓋著薄薄的錦被,正彎著眼睛笑看王年與她說話,見了明秀進來,明華的眼睛都亮了,急忙要起身,卻叫明秀上前幾步給按住了,隻能仰頭與明秀笑道,「我才多大的事兒,就叫你急著個趕過來了,連累府裏都不安寧,叫我都有些汗顏 。」


    「你如今是最要緊的,我也想瞧瞧心裏安心。」明秀坐在明華的對麵,見屋裏的丫頭井然有序並不喧鬧,又見明華今日眉眼愜意,從前的鬱色消減了很多,便笑道,「二姐姐這是天大的事兒,別說勞動,叫我天天來……」


    「肯定是不肯的。」明華笑著接道。


    這個倒是,明秀真心不愛看安固侯夫人的那張臉,就笑了笑。


    王年也知道些,叫明華留在屋裏與明秀說話,自己往外頭去使喚府中下人趕緊給自己收拾小廚房。


    他選的地兒很不錯,正是旁邊兒的那側的廂房,連著廚房等等做下來,竟誌得意滿極了。


    「咱們這院子本就不大,他還瞎折騰。」明華的臉上可不是瞎折騰的惱怒,又推了身邊的果子來給明秀。


    「表哥也是在給人樹規矩呢。」明秀溫聲道,「叫人看見表哥對二姐姐的用心,知道你不是一個不叫人放在心上的,這府中的下人才會對二姐姐恭敬。」侯府積年的下人那都是些不好使喚的人,最是看人下菜碟。若得寵的,奉承到天上去,若不得寵的,哪怕是主子,也敢往死裏踩,平日裏汙言穢語都不必少了的。明秀不知道別的,上輩子看了很多的書,就知道這個道理。


    紅樓中尤二姐怎麽叫奴才欺負死的?雖有主母的授意,然而下人們也個頂個兒都是膽兒肥的。


    「嫁了他 ,我這些年從不曾後悔過。」明華看著外頭跳著腳兒叫人看緊收拾屋子的王年,知道這人沒有別人英俊有出息,可是卻覺得他哪哪兒都好,拉著明秀的手唏噓地說道,「我慶幸嫁給的是他,隻你想想看,我這多年未孕,若換了旁人,可會一心等著我,在婆母麵前為我轉圜?」她眼眶紅了一瞬,見明秀怔住了,便強笑說道,「其實,我都知道。」


    王年回了自己麵前從來笑嘻嘻的不說,然而她卻知道他在安固侯夫人麵前的自汙。


    他沒臉沒皮地說自己不行,也護住她,不叫她直麵那樣跋扈的婆婆。


    還有這些年往這院子裏來來去去的諂媚賣弄的丫頭,她還沒有說什麽,就都叫他攆走了。


    正說著話兒,明秀就見外頭進來了一個大丫頭,赫然是安固侯夫人身邊的,傳話兒叫明華自己在自己屋裏好好兒帶著不許出去叫人禍害。


    這丫頭仿佛不敢多留,傳了話兒就走了,留下了明華呆了呆,無奈地搖頭笑了,低頭飛快地抹了抹眼角。


    她就是想到那年自己剛剛進門,婆婆叫她早早兒地就起來請安立規矩,那時王年什麽都不說,也不與母親針鋒相對,隻是每天打著哈欠跟著自己一起天不亮起來,一起給安固侯夫人請安。安固侯夫人心疼兒子,這才不叫她早早兒地過去當擺設,之後立規矩的時候,也是王年每每在自己院子裏吃飯等等,總是等著自己,餓得眼前發花,逼著安固侯夫人將自己送回來。


    從那以後,她就再也沒有服侍過婆婆。


    還是明華自己心中不安,因安固侯夫人雖不好到底是王年的母親,因此隔三差五地過去孝順,雖累著些,卻已經強過旁人許多了。


    「我聽說四妹妹要嫁給閔王世子?」見明秀微微點頭,明華便忍不住歎氣道,「三妹妹別笑我記吃不記打,這麽多年過去了,我日子過得好,從前的恩怨都淡薄了。我也不期望與四妹妹好得跟親姐妹似的,卻也不希望她掉進泥潭裏去。」這是真心話,她過得好,這些年對沈明珠的怨憤之氣平順了很多,也不願意再看沈明珠這樣自誤,壓低了聲音說道,「閔王世子,可不是什麽良人。」


    「二姐姐?」明秀對沈明珠無感,本就是無法威脅自己的人,她也不願多放在心上徒增煩惱,見明華說出慕容敬不是良人,眼睛頓時就睜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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