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想過你的處置,不會叫你給姑母抵命。」見這姑娘目光赤紅,明秀到底與安固侯夫人關係尋常,也不大再意安固侯夫人,溫聲說道,「隻是你也得知道自己做了什麽。」


    「我隻想著,若太太逼我,我索性一刀子抹死自己也就完了!」這丫頭卻目光散亂,仿佛沒有聽見明秀的話,喃喃地說道,「憑什麽我清清白白的,倒叫人作踐!」


    「你……」


    明秀才上前幾步,卻見那女孩兒往後退去,之後看著手中的袖刀怔怔了一會兒,哭道,「如今,我還有什麽意思?!」她竟真的是一個極剛烈的性子,反手就要給自己抹了脖子,羅遙眼疾手快飛出一腳將那袖刀給踢開,冷冷地看了這個要死要活的女孩兒一眼,冷冷地說道,「要死,不要死在我們麵前!」見那女孩兒呆呆地看了自己一會兒,突然哭著衝了出去,這才冷哼道,「她打著好算盤!若死在你麵前,隻怕你就要覺得她可憐。」


    「我都不認識她,怎麽可憐她呢?」明秀暗歎了一聲,見並沒有人故意阻攔那女孩兒,便轉回頭去看床上生死不知的安固侯夫人,見她麵上慘白,一床的鮮血,心中就搖了搖頭,問了太醫幾句話,避到了一旁方才與羅遙壓低了聲音說道,「我本是一個沒有良心的人。姑母成了這樣兒,我竟不覺得難過,也不覺得在看見那庶女的時候想要給她報個仇。」安固侯夫人這些年雖然從未成功,然而到底心術不好,叫明秀同請她,實在天方夜譚。


    她不過是瞧著沈國公的麵來看望,別的真心沒有。


    沒有幸災樂禍,已經是極致了。


    「別在意這個。」羅遙對安固侯夫人也沒有什麽情分,此時很無所謂地說道。


    她可是下賤種子,沒給這姨母補幾刀,已經是看在王年的情分了。


    明秀見此,心中隻覺得被表姐排解了,雖然不好此時露出笑容,麵上卻一鬆,又與太醫詢問了幾句,就出來回複沈國公。


    一出屋子,明秀就傻眼了。


    一個一臉酒色的中年男子,叫沈國公一腳就踹到了地上,之後縮成了一團。


    「她死了,你給陪葬。」平王在一旁與驚恐的安固侯淡淡地說道。


    安固侯已經嚇得縮成一團,真的很擔心叫平王給一刀送去與安固侯夫人為伴。


    「我,我……」他本不願意回來,安固侯夫人與他多年夫妻不睦,本就是恩斷義絕,叫他自己說,死了才好呢。


    可是這些話都不能說,說了就是一個死,安固侯腦子不大靈光,然而這些道理卻是明白的。


    早年沈國公與平王為安固侯夫人出頭打得他差點兒不能人道的事兒,都還在眼前呢。


    沈國公冷眼看著,眯了眯眼,並沒有多說什麽。


    隻有他自己知道,方才那一腳已經踹碎了安固侯的內腑,不會立時斃命卻已經存了隱患,隻要安固侯舍不得修身養性,繼續跟女人尋歡作樂,不出半年就等死在女人的身上。


    既然這小子願意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那沈國公就成全他!


    若不是不好大咧咧地要了勳貴的命,沈國公現在就想宰了這個混賬!


    不是他左一個女人右一個庶女的出來,安固侯夫人怎會落得如此下場?


    安固侯見沈國公不動,平王也不再說些什麽,心裏暗罵了一聲冷哼了一下,卻不敢在沈國公麵前露出什麽。又見王年對自己竟看都不看,暗罵了一聲逆子猖狂,卻隻是往角落裏縮了縮不叫人看見自己,聽著安固侯夫人房中的動靜。


    及到了一會兒,見明秀帶著羅遙出來,在沈國公麵前微微搖頭,安固侯心中就一樂,恐叫人看出什麽縮著脖子當透明人,自己就已經開始想續弦的事兒了。


    續弦麽,這一回,他一定得尋一個家世不好,不敢往自己身上上拳頭的!


    溫柔美貌都是次一等,家裏沒有兄弟姐夫妹夫的,才是首選!


    不然再有沈國公這樣的娘家人,豈不是害人麽。


    自覺被害了一生的安固侯心中如何就不必說了,平王妃已經一個踉蹌!


    再有齟齬,那也是她一母同胞的妹妹。


    「失血過多,太醫說不大好,姑母要不要也進去看看?」明秀急忙扶住了她,低聲說道。


    「早知道,早知道何必要嫁給這樣的人!」安固侯夫人千般不是,如今挨了刀也是私心作祟並不無辜,然而做親姐姐的不會想到這些都是妹妹的錯,拉著明秀低聲流淚說道,「都是老太太害人!若不是她,你二姑母怎會落到這個地步!」


    若妹妹當年嫁給的是沈國公給相看回來的男子,若沒有聽太夫人的攛掇非要嫁給安固侯,她的妹妹或許日子未必多好,可也不會是眼前的結局。


    明秀心裏覺得安固侯夫人的性子上來,想捅她的不是一個兩個,未必能得好兒,至少卻掩住不說。


    到了這個時候若還說出這樣的話,到底沒有良心。


    「我進去瞧瞧罷。」平王妃心中已經恨上了太夫人與安固侯,卻也知無力回轉,見明華都起身跟在自己的身邊,歎了一聲,一邊走一邊與身邊的王年歎道,「年哥兒可記住了?日後記得要出息給你母親爭臉,記住自己的仇人!」見王年一臉是淚束手應了,平王妃遺憾地看著明華的小腹低聲說道,「可憐了這個孩子,竟叫他的祖母來不及看他一眼了。」這都是遺憾,如今卻什麽都顧不得了。


    明秀與明華對視了一眼,彼此露出了哀容。


    別管真心假意的,看著都挺孝順。


    待進了屋子,那幾個太醫就更焦急了,匆匆施針又灌了安固侯夫人好大的一碗藥,見安固侯夫人臉上帶了血色,方才給平王妃請安。


    明秀看了一眼,見這有些回光返照的意思,不由退後了些,給平王妃讓道。


    平王妃已經快步到了床邊,拉住了安固侯夫人的手,見她雙手微微顫抖了一會兒緩緩張開了眼睛,然而那雙眼睛完全沒有神采,頓時淚如雨下、


    「你……」她哽咽地喚了一聲。


    安固侯夫人眼前發黑,竟不知眼下如何,隻覺得渾身都疼輕飄飄的厲害,又見平王妃在自己麵前哭,滿心覺得晦氣,隻是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竟然說不出話來,頓時大怒,反手一扣平王妃的手,怒目而視,又見明秀與羅遙都斂目立在平王妃的身後,隻覺得這些下賤種子與妖精都來看自己的笑話,還是自己的姐姐帶頭兒,心中一股子火氣出來,突然掙命一樣地罵道,「賤人!」


    她罵出了這一句話,竟仿佛全身力氣都沒有了,跌回了錦被之中,再也沒有了聲息。


    平王妃看著到死都性子糊塗的妹妹,猛地哭了出來,屋子裏的丫頭全都跪下來了,紛紛嚎哭。


    「姑母節哀,別傷了身子。」明秀上前紅著眼眶勸道。


    臨死還得罵自己一句的,明秀是真心一點兒都不為了安固侯夫人的死傷心了。


    「我知道,隻是……」這妹妹為什麽衝著自己罵賤人呢?難道在她的心裏頭,自己這個姐姐叫她死都要記恨?平王妃心裏也有些不高興,因此,妹妹沒了傷感的心都慢慢地淡了。


    「我知道姑母心裏難受,二姑母知道姑母這樣牽掛,走得也不安,況,」明秀頓了頓決定禍水東引,與平王妃輕輕地說道,「難道二姑母這是臨終悔悟,想叫咱們為她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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