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沉默著走到了謝氏麵前,並無遮掩,當麵說道:


    「這些年也辛苦你了,替兩個孩子打理薇姐兒的嫁妝,我知道你不容易,這不,華姐兒今年也十二了,我瞧她倒是個聰明孩子,人也穩妥,想著派幾個可靠的賬房先生,幫她把打理薇姐兒嫁妝的事情給接下來,你們覺得……怎麽樣啊?」


    謝氏的臉色變得比剛才還要鐵青,下顎咬的都起筋了,這老太婆也真敢說,那麽大塊肥肉,居然想讓她吐出來?哪有那麽容易的事情,當即反駁道:


    「母親,我覺得不妥。這些年我一直幫著打理姐姐的嫁妝,各方麵都已經很熟悉了,華姐兒今年才十二歲,馬上再過幾年就該出嫁了,哪裏用得著再費人手重新盤點清算,知道的說是母親疼愛外孫女,不知道的,可能還以為是我哪裏管的不夠好,不是給人徒增話柄嘛。」


    柳氏哼了一聲:


    「哼,女兒拿母親的嫁妝,這是多天經地義的事情,怎麽到了你嘴裏,就成了徒增話柄?什麽話柄?是華姐兒不夠資格嗎?」


    態度十分堅決,謝氏也不肯退讓,說道:「華姐兒是夠資格的,可這沒頭沒腦的就要拿回去,外人隻會說我的不是,長寧候府這麽些年一直都太太平平,裏裏外外的關係也處的十分融洽,可母親您硬是要插手咱們長寧候府的事情,隻怕到最後,連母親都要被人非議了。所以這件事,我覺得還是從長計議比較好。侯爺,您……覺得呢?」


    謝氏多希望言修在這個關鍵時刻給予自己多一點的幫助,可言修看著她卻是一動不動,似乎在考慮什麽,又似乎在猶豫什麽,柳氏將他二人的表情看在眼中,更加確定替華姐兒要回嫁妝這件事是正確的,若是再等個兩年,華姐兒出嫁,謝氏釜底抽薪,將東西以次充好換掉,到時候華姐兒連說理的地方都沒有,像這類事情,外麵也不是沒有發生過的,正室死了,兒女太小,而嫁妝也不是死物,總需要人打理,而繼室就是最合理的人選,所以時常聽說誰家的繼室將原配的嫁妝敗了,又或是轉移,總之事情層出不窮,從前隻當謝氏是個好的,最起碼和薇姐兒是同氣連枝的姐妹,應當不會做的太過分,可是自從聽了華姐兒說的那些事情,柳氏立刻就意識到,謝氏絕不是好的,甚至可以說是包藏禍心,她連找孫崇那樣的人教謙哥兒學問這種事情都能做出來,更遑論是貪薇姐兒的嫁妝了。


    「行了,你也別問他了,今兒這事兒是我在和你說,的確我管不著你們長寧候府的事情,不過,薇姐兒是我的女兒,你也是我的女兒,即便是出嫁了,我依舊是你們的娘家母親,薇姐兒的嫁妝理所當然是要交給華姐兒的,這不是我插手不插手的問題,這是合情合理的,若是今後有人在外麵說你的不是,你盡管讓她來找我說,我替你兜著便是了。」


    柳氏的話說的再分明不過,謝氏還想說什麽,但終究也沒再說,隻是低下頭沉默不語,柳氏見她不說話,又道:


    「你不說話,我隻當你是默認了,等過兩天,我就派人拿著薇姐兒的嫁妝單子去長寧候府,你那邊也盡早準備準備,該交割的地方盡點心盤點一下,我派出的都是在我身邊做了好些年的賬房先生,他們做賬,看帳是絕對都是能手,你若是哪裏來不及,或是照顧不到的,就讓他們幫著做好了,千萬別客氣,總要把帳算清楚,算明白才行。」


    柳氏這些話又一次震懾到了謝氏,她話裏說的分明,柳氏的意思不就是讓她將所有的東西都交出來,不要背後做文章,謝氏隻覺得一口氣憋在心口,不吐不快,但也明白,柳氏可以這麽說,也可以這麽做,謝氏不能反駁,不能抵抗,因為柳氏說的很清楚,她要替華姐兒接管的是謝薇的嫁妝,就算謝薇嫁入了長寧候府,理應由長寧候府管理,可柳氏也沒有說要收回,隻是派些親信去幫忙,至少,謝氏在明麵上是不能說什麽的。


    中午她才被打了手板子,那時候謝氏就知道事情要不好了,原以為柳氏對她隻是懷疑了,不會對她這麽早動手,可沒想到下午的時候又發生了孫崇的事情,簡直可以說是火上澆油,讓謝氏的形象,瞬間就跌破穀底,若是沒有孫崇的事情,謝氏還有點把握能說服言修替她說兩句話,讓她不要被柳氏這樣單方麵的吊打,可孫崇的事情,言修雖然還沒有和她說什麽,但謝氏知道,言修肯定是惱上她了,不管她今後怎麽解釋,怎麽推說自己不知道,言修是個隻看結果,不看過程的人,如果她能瞞他一輩子,他也不會有什麽說出來,可如今不僅沒有瞞住,還讓人把事情全部都曝光了出來,於情於禮,言修都要給定國公府一個完美的交代,要交代,那就不能再插手嫁妝這件事了。


    「我這樣安排,侯爺可有什麽異議?」


    柳氏見謝氏暫時性的妥協,又把目光落到了言修身上,言修緊抿著嘴,低頭思慮片刻,眸中似乎有點不悅的意思,可遠遠沒到能讓他當麵頂撞柳氏的地步,若是從前也就罷了,偏偏是現在這個時候,不說謝氏的人今天惹出了這麽大的簍子,單就他自己如今的處境而言,實在不宜和定國公府鬧出矛盾來的。


    他和威武候譚家的事情還沒有徹底解決,譚城有丞相撐腰,而他言修所仰仗的便是定國公了,在事情還沒有結果之前,他都要顧忌,所以,雖然心裏對柳氏貿然提出要替華姐兒要嫁妝這件事有些反感,但言修卻不能說什麽,隻能沉吟著點頭,對柳氏抱拳說道:


    「這件事是後宅之事,薇兒是我的發妻,她的嫁妝自然都是華姐兒和謙哥兒的,從前讓嵐兒管理,就是因為兩個孩子尚且年幼,如今嶽母既然提出此事,小婿萬沒有不答應的道理,隻是薇姐兒原本的嫁妝數額便大,嫁給我之後那兩年,她經商有道,將數額又翻了幾倍,如今的財產數額著實龐大,母親若是堅持要給華姐兒自己打理的話,那就勞煩母親多派些賬房相助,華姐兒今年十二,到底是為時尚早,不過中饋方麵的事宜早點學總是好的,我對那孩子期望很大,正如嶽母所言,她是個聰明的孩子,若得嶽母親自教導,那是她前世修來的福分,如此,便有勞嶽母費心了。」


    柳氏聽了言修的話,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知道這個女婿,素來會說話,會做事,頗有城府,說什麽都是麵不改色的,叫人分辨不出他的喜怒哀樂,他最近和威武侯府的官司,柳氏多少也有所耳聞,知道現在是提出拿回嫁妝的最好時機,若非言修點頭,就憑謝氏那捕風捉影的罪名,也未必可以這麽順利,柳氏就是算準了言修這個時段是不會提出異議的。


    言修鼻眼觀心,麵無表情,心中卻是冷笑,他哪裏會不知道,柳氏不過是趁人之危罷了,若不是有威武候府的官司要打,需要仰仗國公幫忙,她斷不會這樣輕易的提出這件事來,不過是從根本上就不相信他會對兩個孩子好,也不相信他對謝薇的心,說到底也就是瞧不上他唄,否則不管是誰,都不可能這樣公然插手女婿家裏事的。


    謝氏聽言修說了那番話,憑著十年夫妻的直覺,知道言修多少肯定有些生氣了,他這個人疑心重,自尊心強,凡事都想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柳氏今日的提議,罔顧他的意願,這對言修來說,是侵、犯,隻是言修表麵上不動聲色,還說出那番逢迎之話,可見他現在應該是有求於謝家的,至於他求什麽,謝氏就不知道了,不過,隻要言修不是真心的向著那兩個孩子的話,謝氏倒是不一定要當麵和柳氏吵得麵紅耳赤,反正謝薇的嫁妝那麽多,產業覆蓋極大,就是核對,交賬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做完的,柳氏可以派人去,但到底能不能將財產全都轉移走還是個未知數,柳氏當真以為,她這些年在長寧候府真的隻是幫她死了的女兒帶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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