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國章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頭,幹咳了一聲,竟也不敢對柳氏苛責,隻好換了個話題,說:


    「好,就算她貪財是事實,可這害命總沒有吧,華姐兒不還是好端端的在這裏嗎?你姨母也是被她手下那兩個狠心下人給連累了。這樣的事情,你大可回來告訴我,我自有懲罰她的法子,可你把這事兒告訴了你爹,你爹心疼你,肯定是容不下你姨母了,這個休妻一事,事關重大,也不僅僅是你爹一個人的事情,其中牽扯太多,說長遠一些,可能還會影響朝中的□□麵,這些事情,可能你一個小姑娘家不懂,但外祖也不是騙你,你爹一休妻,人家外麵就會說謝言兩家不和,那些正在觀望的壞人們可能就會趁虛而入,這件事所帶來的深遠影響,可不是後宅的事情能夠說分明的,你懂嗎?」


    言昭華大致是明白謝國章這話的意思了,他倒並不是完全聽了龔姨娘和謝嵐的哭訴才決定插手這事兒的,而是有更深遠的政治考慮,在他看來,因為後宅之事鬧到台麵上,不好看,會給政客們留下謝言兩家不和的印象,直接有可能會左右一些人的判斷,這也就是當年為什麽謝薇死了之後,謝國章還要再讓言修娶一個謝家的女人做繼室的原因。


    在謝國章看來,後宅的事都是小事,言昭華若是今日鬧出來的不是這種要逼得言修休妻的事情,這位老人家才不會上趕著來調停呢,在他看來,若是能把言昭華說通了,把她這個始作俑者擺平,接下來他就能和言修更好的談話了,這是一個政客的決定,他善於考慮,怎麽用最少的力氣,盡可能的處理更多的事。


    言昭華到底還是猶豫了,柳氏看了一眼她,上前說道:


    「這些影響你直接跟女婿去說好了,昭華不過十二歲,她懂什麽政治?今日前來,不過是受了委屈,想讓你這個外祖給她做主的,至於休妻不休妻這件事,她一個孩子說了能算嗎?」


    謝國章眼看著柳氏,先前明顯已經看到那小丫頭動搖了,他隻要再多說幾句,小丫頭沒準就同意了,可偏偏這個時候柳氏插嘴,讓他功虧一簣,不禁嘖了一聲,柳氏才不管他高興不高興,搭著言昭華的肩就說道:


    「行了,今兒就到這裏吧,給你外祖再磕兩個頭,我便送你回去侍疾吧。」


    說完,不等謝國章反對,柳氏就拍了拍言昭華的後背,言昭華立刻跪下給謝國章磕頭,然後在謝國章頗為鬱悶的表情中,祖孫倆走出了金碧輝煌的書房。


    言修也就在家休息了五日,第六日就帶病趕去了國公府,言昭華亦隨行而去。


    不過到了國公府以後,言修自己去了擎蒼院,謝國章與柳氏,還有謝氏和龔姨娘都去了,全是長輩在場,言昭華就沒份出席了,被桂嬤嬤領著去了世子夫人顧氏的院子裏。


    顧氏正在小廚房裏張羅糕點,聽聞言昭華來了,特意先端出了一碟子切成丸子大小的白糖糕出來,拉著言昭華的手說道:「平時請都請不來的客人,今兒居然都來了。快嚐嚐舅母的手藝,不是我自誇,這白糖糕是我的強項,雖說簡單了一些,入口卻是極好的。」


    言昭華還沒來得及問顧氏,除了她,還有誰來了,手裏就被顧氏熱情的塞了一塊糕點,顧氏瞧著她的目光帶著安慰,她也是這兩日才知道,言家近來發生的事情,言昭華接過糕點,對顧氏笑著道謝:


    「多謝舅母。」


    聲音小小的,眼珠子水汪汪的,容貌又生的楚楚可憐,顧氏本就是個容易心軟的人,一直覺得言昭華從小沒了母親在身邊很是可憐,如今又知道謝嵐這些年對她做的事情,那是發自內心氣憤的,當初還以為言修再娶個謝家的女兒,最起碼不會虧待言昭華姐弟,可沒想到謝嵐包藏禍心,居然打著這種惡毒的主意,好在這孩子聰明,識破了她的詭計,這要是毫無所覺的給謝嵐算計下來,到最後,兩個孩子還不得被那惡婦啃得骨頭都不剩啊。


    顧氏對謝嵐本就沒什麽好感,雖說兩人表麵上並無交惡之事,但顧氏素來瞧不上龔姨娘那幫妾侍,連帶對謝嵐這個庶妹也不喜歡,當年她就覺得謝嵐小家子氣,難堪重任,果然這才幾年,就做出這等丟人現眼的事情,貪圖長姐嫁妝,意圖毒害繼女,這兩樣罪名,足夠讓她在京中難以立足。


    不由自主的伸手在言昭華的臉上摸了一下,順便把她沾在嘴角的糕點屑給擦掉了,言昭華抿了抿嘴,似乎有點難為情,顧氏見她這樣,更是疼在了心裏,一把就摟過了言昭華,說道:


    「我可憐的孩子,怎麽就這般命苦。」


    言昭華愣住了,手裏的白糖糕也掉在地上,被顧氏摟在懷中的感覺很奇怪,但卻多少有點暖,一會兒被放開,顧氏的眼眶竟然真的有些泛紅,見言昭華正看著自己,顧氏似乎有點不好意思,低下頭,用帕子掖了掖眼角,而後又拿了一塊白糖糕送到言昭華的手中,牽著她的手站起來,說道:


    「好了好了,事情都過去了,瞧我連個孩子都不如。今後你多往舅母這裏來,想吃什麽,想用什麽,都可以和舅母說,柔姐兒和元姐兒都在家裏,你隨時來都可以的。」


    言昭華跟著顧氏腳步走,耳中聽著顧氏說的話,隻覺得心裏暖暖的。


    顧氏將她帶到了一處花團錦簇的園子外,垂花門前,對言昭華說道:「這是香籮苑,柔姐兒和元姐兒最喜歡在裏麵玩耍了,今日樊哥兒他們也在,你別害羞,園子裏多的是弟弟妹妹,都是小孩子,又沾著親,沒那麽多規矩的。」


    言昭華從垂花門外往裏探頭看了看,果真聽見裏麵有玩鬧的聲音,看了看顧氏,隻見顧氏並沒有領她進去的意思,溫柔的指了指垂花門,意思讓言昭華自己進去。


    「裏麵都是孩子,我去了你們都不自在,吃的喝的我全都備好了,你盡管進去玩兒,有什麽事問柔姐兒就成了。」


    顧氏都這樣說了,言昭華再不進去就顯得有些矯情了,提著裙擺,踩上了香籮苑的台階,素手扶在門邊,回頭看了一眼顧氏,一株海棠落在頭上,便是一副美人如畫的景色,顧氏不禁在心裏想著,這樣一朵漂亮的花兒,將來還不知落到哪戶有福的人家呀,對她揮揮手,讓她趕忙進去。


    言昭華雖然心裏還在擔心言修和謝氏的事情,不過她也明白,如今謝言兩家的大家長都傾力在商談這件事,她一個小孩子也沒法做主,正如謝國章說的,謝言兩家的婚事若是輕易告吹,其影響是深遠的,她這一世的最終目的,也就是討回自己的東西和抱住謝家的榮華,至於謝氏是死是活,她也不會太計較就是了,隻要今後別再礙著她就成了,而謝氏的身上,有那兩座大山一般的罪名壓著,就算不死,言修也斷不會再接受她回言家的,言修這一回似乎是動了真怒,若是他有寬恕謝氏的心,在前幾天,言昭寧和言書彥跪在外麵求他的時候,就該下台階了,可他不僅為絲不動,對言昭寧姐弟的求饒置之不理,可見其整治謝氏的決心。


    園子裏的奇花異草讓言昭華流連忘返,一路觀賞過去,循著聲音就去了。


    謝家的姐弟在亭子裏玩耍,亭子後頭有小湖,有花圃,宛如仙境一般,謝馨柔最先看見言昭華,眼前一亮,就從亭子上跑下來,抓著言昭華的手就問道:


    「你什麽時候來的,也不讓人通傳一聲,我好去接你。」


    經過上回的相處,謝馨柔和言昭華就成了惺惺相惜的知己,言昭華回道:「舅母帶我來的,她把我送到門外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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