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通傳進去,言昭寧就派了個貼身丫鬟出來迎接,一副果真是纏綿病榻的樣子,言昭華也不介意,隨著丫鬟進去了言昭寧的臥房,房內脂粉味挺濃,自從言昭寧受傷之後,就開始喜歡上了塗脂抹粉,盡管她容貌生的已經十分豔麗,根本不需要這些東西點綴,但她樂此不疲,有的時候據說連睡覺都要帶著妝,一副深閨怨婦的做派,言昭華也曾提醒過她這樣不好,但言昭寧不聽,勸過一回她不聽,言昭華也就沒興趣再勸第二回了。


    言昭寧臥在軟榻上,房裏燒著地龍,窗前卻插著梅瓶,這麽高的溫度,摘下梅枝的梅花最多活半天就要幹枯了,言昭寧一手撐著頭,臉上擦著胭脂,好看是好看,卻讓她看起來失去了這個年紀該有的天真無邪,就像是一朵剛剛開的花,原本鮮嫩潤澤有朝氣,可偏偏那株花被塗上了更加亮麗的漆色,過早的帶出了風韻。


    看見言昭華進來,言昭寧佯作有些虛弱的樣子從床上撐起了身子,嬌滴滴的喊了一聲:「姐姐,你來了?」


    言昭華看了一眼她裏床放置的巴掌大小的西洋鏡,不動聲色的傾身過去虛扶了她一下,然後就在她軟榻前的四角雕花杌子上坐下,關切的問:「感覺怎麽樣了?大夫怎麽說的?我聽婆子稟報,你午飯都沒吃,這是什麽緣故,人是鐵飯是鋼,你不吃飯,身子如何能好呢?」


    言昭寧抿了抿嘴:「我沒事,哪個婆子亂嚼舌根,在姐姐麵前胡說八道,我就是前兒晚上睡覺時著了涼,原不是什麽大礙,可傳到姐姐耳朵裏,卻成了大事,還勞煩姐姐跑這一趟。」


    張口就是告狀,言昭華徑自安慰:「她們告訴我也是盡責,你是侯府小姐,身嬌肉貴,哪裏能半點耽擱。我聽說你這兩天都沒怎麽用飯,特意讓人給你做了最喜歡吃的菜,勉強吃幾口,身子若餓壞了可不得了,爹爹和我都會心疼的。」


    說完,青竹就把食盒給言昭寧送了過來,將裏麵的菜肴露出,言昭寧看了幾眼,嘴巴微微動了動,卻是不肯動手,說道:


    「姐姐好心給我送吃的來,我卻沒有胃口,要不姐姐把東西放著,我讓人擱到小廚房去煨著,等我餓了再吃吧。」


    言昭華見言昭寧確實一副不想動筷子的樣子,也不勉強她,兩姐妹上輩子和這輩子的情分都已經耗光了,她可沒有多餘的心思去和這個妹子周旋,來看她是責任,接受不接受則是言昭寧的選擇了。


    其實發生了這麽多事,言昭華覺得她如果是言昭寧的話,肯定也已經學乖了,現在的形勢,就是腦子再笨的人也能看清楚了,隻要她安分,言昭華不會對她怎麽樣,甚至也不會虧待她,言昭華自己上一世體驗過那種被孤立的無助,這一世她已經打倒了上一世的仇人謝氏,對於言昭寧和言書彥,她並不想趕盡殺絕,可言昭寧偏偏選擇了不信任,偏偏要用她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什麽事都想要壓過言昭華一頭,可是,上一世她能成功,完全是因為謝氏,這一世,謝氏早早沒了,龔姨娘那兒有些鞭長莫及,她失敗了幾回,心裏的不甘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強,到現在,看見言昭華就選擇下意識說謊,鬼鬼祟祟的樣子,別人就是不想把她怎麽樣,都忍不住要防著她了。


    明明還沒到那種市儈的年紀,偏偏做出了這樣圓滑世故的姿態,不僅沒讓她看起來聰明點,反而弄巧成拙。


    不過,這些事言昭華是不會當著言昭寧的麵說出來的,憑著兩人現在的關係,就算言昭華當麵直言,言昭寧也會覺得她在故意奚落,根本一個字不會聽進去。


    留下來又和她說了幾句家常,言昭華也不久留,囑咐她好生休息之後,就離開了言昭寧的院子,回到青雀居,言昭寧身邊伺候的兩個婆子就被私下傳了過來。


    「三小姐這兩天說病也像是病了,說沒病也像是沒病,大夫來瞧過,說有點肝火旺,多消消火,也沒什麽大礙。可三小姐自己卻覺得自己有病,經常一個人在房間裏,不讓奴婢們進去伺候。」


    另一個婆子補充道:


    「三小姐已經有兩天沒好好吃東西了,每回送過去的東西,最多吃筷子素菜,葷菜一點都不肯沾,連往常最喜歡吃的肉丸子都不吃了。奴婢看著,也是心疼,這小臉兒都瘦了一圈兒了。」


    言昭華聽著婆子們的稟報,也是覺得奇怪:「三小姐最近有沒有什麽奇怪的表現?除了裝病不吃東西之外。」


    兩個婆子對視一眼,其中一個回道:「也沒什麽奇怪的,上回從國公府回來之後,三小姐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時常對著鏡子笑,這兩天她也出門去過國公府兩回,每回都是笑著開心的回來的,不像是有事的樣子,直到這兩天才開始稱病,東西吃的也不多了。」


    得知了言昭寧的這些情況,言昭華便讓她們下去了,婆子走了之後,染香也回來了。


    「小姐,四公子出門去了,奴婢讓門房的小趙跟著他,見他去了鼎豐茶樓,沒過一會兒就出來了,然後就哪兒也沒去,直接回府裏來。」


    言昭華越發納悶:「他去了茶樓,過了一會兒就回來了?沒再去其他地方?」


    染香點頭:「嗯,如今就在府裏呢,小趙是全程跟著的,並無什麽異常的地方。」


    言昭華轉身踱步,暗自思附:去茶樓一會兒就回來了,那應該不是會見友人,更像是替人傳信,信送到了,不就回來了嗎?那他替誰送信?


    回想起剛才言書彥在言昭寧院子外那緊張的樣子,言昭華似乎有所察覺,應該就是替言昭寧送信了,可言昭寧最近稱病,就是要送信給誰,也不會讓自己的親弟弟送去啊,除非信送到的那人有足夠的分量,或者所送之信的內容太過隱秘,不適合給旁人知道。


    言昭寧這些日子吃的很少,一開始言昭華還以為她是憋著什麽勁兒,可是派人盯著十幾天之後,也沒覺得她想幹什麽不好的事,據她的貼身丫鬟說,每天除了照鏡子之外,問的最多的就是‘我看著瘦了些嗎?’這句話了。


    聽了丫鬟的這些話,言昭華才有點明白,可能言昭寧不吃飯,並不是想整什麽幺蛾子,隻是單純的……想瘦一些?


    說實話,之前的言昭寧並不算胖,但也不算瘦,珠圓玉潤的,身段可比言昭華十四歲的時候有看頭多了,整個人偏圓潤些,可在言昭華看來,也正是那身圓潤,才成就了她那通身的氣派和豔麗,雖說瘦一些的話,看起來更嬌俏些,但她這不吃飯的做法也著實令人震驚。


    言昭華覺得她這樣下去不是個事兒,便主動將這件事情告訴了言修,言修也私下召見過一回言昭寧,據說是口頭答應會好好吃飯,但直到年三十晚上,一家人坐在暖閣裏吃鍋子守歲,她就隻吃了幾片菜葉子,言修親自給她夾了幾塊肉,她也隻是小口咬了咬,似乎沒什麽興趣的樣子。言修也無可奈何。


    言昭華將她上下打量了幾下,短短半個多月的時間,這丫頭都快要瘦脫形了,不過眼睛是大了很多,看起來和言昭華倒是多了兩分相似,但精神瞧著可不是太好的,虧得她擦了胭脂,不過吃了幾口菜,嘴上的口脂掉了些,露出她原本的唇色,憔悴的叫人心疼。


    言修也不知這個小女兒到底是怎麽了,這些日子忙著恭王府的事情,小女兒得了這不吃飯的毛病,倒是請太醫看過兩回,藥也開了,卻不怎麽見成效,太醫說,這是孩子心理問題,藥開了也得她喝下去才行,不過太醫又說,這個年紀的女孩兒,多少都有點這樣的問題,開始從小孩子意識到自己是個姑娘家,有很多小時候偏胖的女孩兒都是這個時期瘦下來的,所以,言修雖然擔心,但也不至於強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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