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琤再去攬她的肩膀,這一次沒有拒絕,沈琤便抱著她,繼續胡說八道:「我知道你心裏有我,為了讓我開心跟你父王重新要畫,可是你也要考慮一下你父王的心情。在他看來,你被搶到了定北,不僅沒恨我,反而處處惦記我,讓我開心。如果你是你的父王,會不會很傷心,覺得女兒連人帶心都被沈琤搶走了。」說著,挑了下她的下巴,邪笑道:「是不是這個道理?」


    「……不是啊,我沒想過要讓父王難過的。」


    「我知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不想因為我,讓你和你父王反目,咱們都是一家人,自然要和和氣氣團團圓圓的。我怕你朝他要畫,他對我更加厭惡,以後你夾在我們中間也難做。所以一看到那幅畫,我就在想它會讓我們翁婿之間越發有裂痕,看著不舒服。我把它收起來,你也能理解了吧。」


    暮嬋全聽進去了,思忖片刻,狐疑的道:「這些話不是你信口胡編的吧?」


    沈琤猛搖頭:「當然不是!」


    她皺眉,似乎在考慮要不要就此原諒他,畢竟大年初一就吵架不太好。


    兩人幹耗著,他等她下達大赦的命令,熬了一陣,沈琤拿手指尖戳了戳她的胳膊:「你猶豫不決的話,不如幹脆打我一頓。」見她穩坐不動,膽子大了,臉也湊過去:「打人出氣,真的管用,你信我的。」


    「不稀罕打你!」


    他哪能善罷甘休,使勁向她貼:「來吧來吧。」


    她被他擠的身子傾斜,終受不了了,使勁擰了他耳朵一下。


    沈琤挨了打,不僅沒叫疼,還笑了起來。暮嬋惱道:「你笑什麽?」


    「你剛才說不稀罕打我,你現在打了,就是說還是稀罕我的。」


    暮嬋一個沒忍住,嘴角翹起,哭笑不得間氣的捶床。


    沈琤忙借機摟住她入懷,安撫了好一陣,才覺得她身子不那麽僵直了,心想應該是氣頭過去了。


    果然就聽她過了一會,聲音溫柔的問他:「……你的鼻子好了嗎?」


    「啊……那個啊,沒事,冬天屋裏太幹了,就愛流鼻血,灑些水在屋裏就好了。」


    暮嬋小聲道:「你以後有什麽想法,一定要當時就跟我說,別讓我誤會你。那幅畫收起來就收起來了,反正我人在你跟前了,它已經不重要了。」


    沈琤在心裏又把自己罵了一頓,自己真是不應該,這麽善解人意的娘子不珍惜,整天想那些沒用的,她的心,才比什麽都珍貴。上輩子自己不是也得到了人麽,結果呢,人不重要,心才重要。


    她不生他的氣了,想起他方才的耳語來,紅著臉忸怩了幾下,就附在他耳旁道:「……白天不行,晚上吧。」


    他今天算是徹底體會了一把什麽叫做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和了。他之前就沒這待遇,忽然覺得,這樣的生活和相處更實在些。


    古話說得對啊,夫妻沒有隔夜仇,這不,他們又和好了。


    沈琤剛自我感慨了一番,於是高風亮節的道:「不用了,我剛才就是逗逗你而已,我根本不想的,其實沒什麽意思。」


    「真的?」


    「真的!」


    「嗯……那就是真的吧。」


    到了半夜,暮嬋安靜的睡了之後,沈琤對著灑金帳內的銀白月光,心情越發淒楚。


    真真後悔了,自己白天究竟在逞什麽能耐?!


    現在好了,睡不著了吧。


    沈琤啊沈琤,心重要,人也很重要啊。


    但是話都說出去了,沈琤總不能立即就反悔,他準備熬上一頓時間再行不軌。


    可沒等他熬到日子,便從京城快馬加鞭傳來消息——趙賢妃死了。


    之後,幾乎每日都有快馬送遞情報——皇帝欲加封樂興節度使為王——樂興節度使不接受冊封,揮兵北上——其他藩鎮不忿,要上京理論。


    然後又是老腔調,皇帝說,你們都別來,眾節度使稱,我們偏要去。


    沈琤對這局麵再熟悉不過了,立即整頓兵馬,以應對時局的變化。


    不久之後,按照沈琤預想的那樣,他接到了皇帝的聖旨:沈愛卿,快來救朕!


    沈琤當然是一口答應:皇上,臣這就來勤王。


    接到聖旨後,暮嬋替沈琤抱不平,對皇帝的做法頗有微詞:「朝廷這麽這樣,之前發兵打你,現在又叫你去解救京城。你也是好脾氣,簡直是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沈琤總不能說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他等名正言順入住京城這一天好久了,裝作為難的樣子:「唉,我畢竟是臣子,皇帝有召,哪能不去救駕。」


    有一種臣子,是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的。


    而沈琤想做的,正是這一種。


    這一次外兵入京不同了,注定招的來,揮不去了。


    自打定沈琤發出奉旨討伐樂興節度使的檄文,各路上京的大軍便紛紛原地駐足了。


    有節度使表示,雨濕路滑,行軍不便,京城啊,暫時不想去了,等天氣好轉再說吧。


    也有節度使更直白的表示:皇帝您真厲害,為了逼退我們,把沈琤引來了,傷敵八百,自損一千,您真是豁得出去啊,厲害厲害,惹不起沈琤和您了,我們回駐地了。


    樂興節度使也沒料到皇帝會向沈琤求救,一時想要調轉馬頭回駐地去,但之前囂張跋扈,欺負皇帝,讓其他節度使豔羨的滋味太美,不舍得徹底放棄。


    於是樂興節度使一想,大喊一嗓子:皇帝,別以為請了定北軍來,我就怕了,樂興有精兵十萬,若是沈琤來了,讓他有來無回,京城,我去定了。


    震天動地的喊聲,為自己掙夠了風頭,其他人節度使在一旁看熱鬧都誇樂興節度使有膽量:敢跟定北叫板的您是第一個,我們看好你跟沈琤硬拚,你死了,我們一定好好照顧你的妻女。


    既然對手出話來要打硬仗,沈琤欣然赴約:夠膽子,你給老子等著,這就來取你狗命!


    樂興節度使一看沈琤來真的,一下子慫了半截,加上手下都不想死,都說將軍,您太莽撞了,平原地界,咱們怎麽可能打贏沈琤的騎兵呢,不如跟皇帝求和,您拿了郡王的頭銜,咱們就回樂興堅壁清野。


    有道理,美人可以再求,腦袋隻有一個。


    樂興節度使立即上疏皇帝:臣又想了想,趙賢妃之死還是交給專門的破案的刑部大理寺來追查比較好,膠東郡王的稱號我要了,這就回樂興去慶祝,就此拜別。


    皇帝大喜,不戰以屈人之兵,自然是最好的,不動一兵一卒,不耗一絲糧草就能讓樂興撤回駐地,還有比這更好的事情嗎?


    既然事情解決了,朕決定好好玩樂一下,安撫被賢妃離世傷害的千瘡百孔的心。


    春風習習,枝頭點綴綠意,嬌豔的花朵傲然戰綻放,姹紫嫣紅,相映成輝。


    碧波蕩漾的太液池上,一艘龍船緩緩靠岸。


    站在池邊的竹竿般的盧丞相在孫子盧策海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的登上了船。


    皇帝很有雅興,此時正在揮毫潑墨,旁邊兩個太監不住的拍馬屁,船舫內充滿了愉快的氣氛。


    盧丞相已經沒力氣生氣了,一臉無奈的麻木:「臣有一句話想問陛下,不知當講不當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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