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吹枕頭風,吹的沈琤腦袋發昏,自己退兵,朝廷則完全置身事外,不受沈琤的怒火。


    世子一聽,當下不滿的道:「這樣的話,豈不是至郡主於水深火熱中,她如何勸得動沈琤?」


    「世子此言差矣,漢高祖劉邦被困白登,危在旦夕之際,向冒頓單於的妻子閼氏行賄,閼氏勸說之下,單於退兵,此事古已有之,世子不必多慮。」


    皇帝拍板了:「就按照盧丞相所言,世子歸府後,找一位郡主的仆人去送信,切不可讓沈琤知道,隻能知會郡主本人。」


    世子能有什麽辦法:「……是,陛下。」


    「你此事做得好,你的欺君之罪,朕便不計較了。」


    世子心說,如果我妹妹真能勸得動沈琤再次退兵,那麽她也能因為我被你所害,再次勸沈琤出兵,你嚇唬誰呢,真殺我你試試。


    話雖這麽說,事情沒到那個地步,世子還是得聽命於皇帝的。


    等到皇帝親筆寫了信,他便將信揣好,出宮回到了嶸王府。


    嶸王和王妃一見世子活生生的回來,都忙迎了出來:「皇上召你去,所為何事?沒有見到郡主,他詢問了嗎?你如何回答的?」


    世子甩出皇帝的書信:「您自己看看吧,就是為了這個,叫妹妹入宮打的是和上次一樣的算盤。」


    嶸王並不敢看皇帝的書信,世子則道:「看吧,皇帝沒說不讓看,沒什麽可隱瞞的。他說讓咱們找個暮嬋身邊的仆人將信送過去,但得打著其他名義,像比如送她胭脂水粉,或者讓她挑選成婚當晚,遮麵團扇的圖案之類的借口。」


    嶸王痛苦的扶額:「這……這……嗚……」


    世子看著父王在咧嘴,發出嗤嗤的聲音:「您笑什麽?」


    「你父王分明在哭,你什麽眼神兒?」王妃還算冷靜,又對嶸王道:「王爺,現在不是苦惱的時候,你也快些一封信,一並送去給暮嬋吧,讓她聽皇上的,盡量促成此事。沈琤的兵一旦打到京城,未來不可知啊。」


    嶸王忙點頭,迅速寫就一封書信。


    在書信的用詞上,他耍了個心眼,他是怕了沈琤了,為了防止事情敗露,沈琤日後算賬,他在書信中隻字不提讓暮嬋勸他退兵的事兒,隻勸女兒要聽皇帝的話,按照皇帝的話做。我們做臣子的,不可抗旨不尊。


    就算沈琤日後算賬,也可以推到皇帝身上。


    讓覺得自己簡直太機智了。


    寫就書信後,連並王妃找出的兩個團扇的圖樣,叫煙露帶上,叫人護送著去邊界,等看到沈琤的駐軍,護送的人撤離,隻讓煙露騎著馬,馳往沈琤的大軍駐地。


    草長鶯飛,花紅柳綠,此時行軍比冬日要輕鬆不少,煙露到的時候,正好是傍晚,大軍駐地炊煙嫋嫋,遠遠望去,一片平和。


    煙露才一踏入了望哨的視線,就被人喊住,她不敢輕舉妄動,馬上勒緊韁繩,原地停住:「我受嶸王府所托,有事求見沈大人。」


    本朝女子扮男裝外出辦事,一直有先例,並不奇怪,況且是嶸王府的人,前哨士兵不敢為難煙露,通稟了一聲,便帶她去見沈琤。


    沈琤一身戎裝,坐於中軍帳內,煙露一進來,便問:「你來幹什麽?」


    按照嶸王和王妃的交代,煙露應該謊稱是來見郡主,跟她商量新婚之夜所用的遮麵團扇的圖樣的,然後找機會將皇帝和嶸王的密函交給郡主。


    但是,煙露在柘州時已被沈琤收買,做了很久的細作了,一見沈琤,便一五一十的道:「大人,奴婢受皇帝和嶸王之托來送一封密函給郡主。」


    沈琤冷哼,跟他預料的一樣,樂興退兵,皇帝必然也想讓他原路返回,自然還得走郡主的門路,他得知人嶸王府來人了,便單獨來相見,而不是讓暮嬋隨自己一起來。


    隻是,現實比他想象的更輕鬆,來的人是煙露,早就被他收買了,正好也不用他盤問浪費口舌了。


    「密函在哪裏?」


    大概是怕沈琤搜身,密函被折疊成了條狀,塞在了腰帶裏,煙露將紙條一個個抽出,都呈遞了沈琤。


    沈琤一一展開,大略看了一遍,他稍作深思,對煙露道:「你遠道而來,先下去吃飯吧,我晚些時候安排你們主仆相見。」說完,便叫侍從將煙露帶下去,好生保護著。


    等煙露走了,沈琤仔仔細細的將書信了一遍,突然發現了一個可以利用的機會,那就是皇帝加蓋印璽的最後一頁書信,根本沒寫什麽實質內容,都是些「希望郡主你能不負所托,朕感謝之至」的廢話。


    就是說,如果找人假冒皇帝的筆跡,替換掉前幾頁書信,加上有皇帝印璽的最後一頁,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李代桃僵。


    反正皇帝的筆跡,想必暮嬋也沒見過幾次,更不熟悉,隻認最後加蓋的玉璽。


    想到這裏,沈琤立即叫來自己的幾個狗頭軍師,遮住其他部分,隻截取書信的無關緊要一行,然他們模仿著寫幾個字,然後留下了模仿的最像的那個——許明遠。


    許明遠年逾五十,在沈霖做節度使的時候就在帳下賣命,算是元老了,也頗得沈琤的信任。


    於是沈琤也不瞞他,開門見山的道:「你模仿這人的筆跡,替我偽造一封書信。」


    當然沒問題,兵不厭詐,能騙到對方算有本事:「……模仿倒是不難,可是最後的印信……」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我自有辦法,你隻管模仿此人筆跡就是了。對了,用這種錦瑜紙。」這種紙柔軟似錦緞,光滑如美玉,是專門供給皇室和京中權貴的,皇帝尤其愛用。


    但沈琤把蜀地救駕回京,冊封為侯爵的時候,特意也賞賜了他一批。


    許明遠一瞧,多少猜出了一些門路,但這年月,節度使什麽都不敢,偽造皇帝的書信,算不得什麽,他一向不多嘴:「不知能否讓我看一下此人的完整書信,也好模仿他的語氣,偽造書信最難的不是模仿筆跡,而是模仿語氣。」


    沈琤也不隱瞞,將信一甩:「快看吧。」


    許明遠一瞧,果然是皇帝的來信,皇帝的語氣一會高高在上,一會又卑微祈求,十分矛盾,可見當時寫信時候的情緒狀態十分不穩定。


    不過,不讓郡主相勸的話,將書信截留,說沒接到就是了,何必要偽造呢,不知道大人什麽目的。


    「我看完了,大人隻管說出想要我書寫的內容吧。我打好腹稿後,馬上就寫。」


    沈琤勾唇哼笑了兩聲,將自己的構想全說了出來。


    許明遠一聽,心裏歎服,您真是得了老主公的真傳啊,真是厚顏無恥。


    沈琤說罷,冷臉道:「你不許泄露出一個字。」


    「不敢不敢。」許明遠想了一會,覺得揣摩到皇帝語氣的精髓了,提筆開寫。待寫完,他將墨跡吹幹,交給沈琤。


    「這裏沒你的事了,你下去吧。」


    許明遠出帳前,見節度使大人瞅著書信嘴角含笑,一副奸計得逞的模樣,趕緊提了提氣,出了大帳。


    沈琤折疊好後塞回腰帶,又將腰帶使勁折疊亂揉了一通,再取出書信,對比了前後幾頁紙,發現無論是折痕還是新舊,幾乎看不出差別,才放心的將所有書信都放回腰帶內,命人將煙露帶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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