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現在一切都泡湯了,她臨陣反悔,他也不敢霸王硬上弓。


    唉……沈琤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中。


    早知道就不裝成忠臣良將了,否則現在也不怕被拆穿了。


    這個末日王朝,已經到行將就木的時候,他沈琤豈能錯過入住京城,把持朝政,進而出兵南下,掃清全國的大好機會。


    可她是郡主……皇室再不好,她也斷不會支持其他人來造反。


    嗯……不如逼迫嶸王作證,說郡主不是她的親生女兒,這樣的話,她不是皇親國戚,她就不會傷心了。


    不行啊,失去親人,豈不是比亡國更難受,餿主意不能用。


    沈琤思慮萬千的時候,忽然發現暮嬋正一臉迷茫的在看他:「琤郎,你怎麽了?好像有心事。」


    「嗯……我在想……你一直說我好,我想體驗一下,你不理我,冷眼看我,從內心厭惡我的感覺。」沈琤支吾吾的道:「你罵我一句吧。」


    「啊?」這要求太奇怪了:「我不要,惡語傷人六月寒。」


    「你就說一句,也讓我能更好的自省,警醒自己以後不惹你生氣。」沈琤準備考劾一下自己的承受能力,萬一她過一段時間,真的厭惡他,他也好有個準備。自從重生,他就沒挨過他的罵了,不知道心裏是否還像上一世那麽抗打擊。


    「不要了。」


    「你說吧,就一句!我就想聽聽。鬧著玩,不當真的。」


    暮嬋喝了酒,這會困意沉沉,被他纏的沒辦法:「好了,好了,你真奇怪,還找罵,那我說了。嗯……你真討厭。」


    「不行,這不是打情罵俏嘛。」


    暮嬋為難了,對沈琤她是露不出厭惡的表情的,但忽然想到了自己的那位做皇帝的堂兄,於是表情中流露出無奈不解還有一絲嫌惡:「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再也不想見到你了。」剛說完,就見對麵的沈琤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法般的一動不動,眼圈泛紅,抽著冷氣,緊緊抓著衣襟,似是受到了巨大的傷害。


    她嚇的忙坐起來:「琤郎,你要不要緊,是你讓我說的,都是假的,你別往心裏去。」


    沈琤吞咽唾沫,艱澀的呼吸著:「我沒事,你說的很好……」


    很好,我對自己的未來有準備了。


    算了,比起讓你早懷孕傷害你,還是讓我沈琤受苦吧。


    沈琤苦著臉道:「你快說兩句好聽的中和一下,我太難受了。」


    暮嬋便附在他耳邊,悄聲道:「其實我在心裏都想了好幾個孩子的名字了,不過都是小名,大名當然要你來起,你想不想聽?」


    「真的?」沈琤登時活了過來:「快說說。」


    「騙你的,你不是讓我說好聽的麽。」


    「你怎麽這樣啊。」沈琤泄氣,重新鬱悶起來,但抬眼見她似笑非笑,又狐疑起來:「你是不是真的想了名字?說沒想,才是騙我的。」


    暮嬋咯咯笑起來:「看你表情一會晴一會陰的,真有趣。」


    「你耍我?」沈琤撲過去搔她腋下:「快說,你跟誰學壞的?是不是很你相公我?」


    暮嬋笑著躲到榻裏麵,鬧了一會,兩人都笑夠了,她才道:「你現在心情好了,不難受了吧。」


    沈琤這才反應過來,她是在讓自己開心,小心的摟她入懷,心想,無論如何也不能失去她。


    皇帝送出去的書信,石沉大海,定北軍隊離京城近在咫尺。


    於是關於是否「讓城別走」的討論再次被提起。


    大臣們發現大家已經很熟悉這個話題了,衛齊泰圍城討論過,去年定北軍圍城爭辯過,今年春天樂興節度使上京,更是深入的分析過。這不,才過了沒幾天,之前噴的口水還沒幹,沈琤再度揮兵南下了。


    對於是否出逃的討論,朝臣早沒了新鮮感,利弊不用說了,大家心裏都明白,就看皇帝的決斷了。


    正常情況下,確實應該出逃,給沈琤一座空城,然後發檄文號召天下各路節度使共同圍剿他,如果足有幸運,沈琤暴斃,皇帝就能夠回京城繼續做皇帝了。而皇帝逃到蜀地,仍舊是皇帝,現在畢竟還是天下共主,皇帝吼一嗓子,節度使們未必聽令,但好歹會安靜下來聽上幾句。


    但若是不逃,被沈琤控製住,朝廷則徹底名存實亡了。皇帝以後的詔書,究竟是姓李還是姓沈,那就未可知了。


    不過,對許多大臣們來說,逃不逃都無所謂,在哪裏不是做官。沈琤來了,也要管理國家,總不能把做事的都殺光。


    愛走不走吧,就看皇帝的決斷了。


    結果皇帝還是老樣子,眼瞧著日子一天天過去,仍舊拿不定主意。


    他實在沒有勇氣做一個兩次被趕出京城的皇帝,幾次又將世子叫進宮詢問,得到的答案都是:書信確實送到了,至於沈琤為什麽不退兵,隻能說他愛他的野心勝過美人。


    連續幾日下著簌簌的小雨,萬物在滋潤下繼續蓬勃的生長著。


    盧策海跪在含元殿外,雨珠掛滿了他的睫毛,一眨眼,像是眼淚滴落。終於在徹底被淋濕後,太監出來告訴他,皇帝召見他了。


    他入殿,看到皇帝坐在龍椅上,整個人全無生氣,見了他,頹然道:「朕之前不是叫你回去麽,為什麽一直逼朕見你呢?」


    盧策海不語,而是長跪在皇帝麵前。


    皇帝歎道:「朕知道,你想勸朕離開京城,再次到蜀地去。可是,朕問過許多世家的意思,他們都不想再次離開京城了,之前在去蜀地的路上,病死了很多人,朕也不想有傷亡。至於沈琤……」說到這裏,他嘴唇顫抖,哽咽道:「是朕下旨引兵進京的……都是朕的錯……朕是昏君。」


    盧策海悵然,並沒有像之前那樣言辭激烈的爭辯了,而是道:「陛下不必責怪自己,天下大勢如此,並非陛下能以一己之力抗衡的。」


    皇帝一怔:「朕還以為你又是來勸朕出城的,你已經改變主意了嗎?」


    不能說改變主意,隻能說想開了:「臣想請陛下允許臣外放。」


    皇帝忙龍椅上起來,來扶盧策海:「你和你祖父一樣,也想棄朕而去嗎?」


    盧策海跪著不起:「就讓臣跪在這裏吧,待臣外放,不知什麽時候再能見到陛下,再向您下跪請安。陛下若是想救臣一命,便將臣外放出京罷,臣一直勸陛下讓城出走,一旦沈琤入京,臣必死無疑。您若是將臣外放,臣若是有朝一日,也能啦起一支兵馬了,定當上京救駕。」


    皇帝內心掙紮著,他身邊攏共也沒幾個信得過的人了,偏偏盧策海還要走,他當然能把他留下,但是留下的結局就是給沈琤砍頭:「你們一個個都要離朕而去。朕真的就這麽昏聵嗎,讓你們每一個人都無力輔佐。」


    盧策海無奈的道:「陛下若是有錯,那麽隻是錯在在這亂世為君。」


    皇帝是不著調,除了想玩就是推卸責任,但除了個別文治武略的明君外,大多數太平天子身上不都是有這樣那樣的缺點麽。他貪圖享樂,但遠沒到可以亡國的地步,隻能說生錯了時候。


    皇帝默然,忽然含淚笑道:「……朕許你出京了,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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