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痛苦的時候,又有消息傳來,樂興趙家要跟他們拚命,雖說死的是小兒子,但死於「同盟」之手顯然比死於惡賊沈琤手裏更叫人難以接受。死在沈琤手裏是有預料的,而死在建慶手裏,則像被信賴的人捅了一刀子,咽不下遭人背叛這口氣。


    再說,早晚都要打,閑著也是閑著。


    樂興節度使表示:從此之後,咱們就是仇人了。正好你們帶去貫州的兵被沈琤打了個落花流水,這會士氣低迷,我們建慶要趁你們病,要你們命,不廢話了,接招吧。


    誰都沒想到,沈琤還沒開始打建慶和樂興,這兩家就打上了。


    而這時安頓好貫州的沈琤,已經在返京的路上了,跟來時不同的是,天氣更冷了,有幾日甚至飄起了小雪花,但定北軍慣於挨凍,所以也算不了什麽。


    還有不同的地方便是來的時候兩手空空,回去的時候多了個侄子還多了一個謝岫安。謝岫安見父親陷於和樂興的戰爭,而自己又身陷囹圄幫不上忙,竟然大病了一場,幸好他底子好,沒病死,拖著病軀被沈琤拉著北上。


    這一日傍晚宿營,沈琤從外麵進來,見暮嬋竟然在燈下做著針線,便上去抱住她:「你給我做什麽呢?」就是有這自信,是給自己的。


    暮嬋搖頭:「不是給你的。」


    「給嵩兒的?」看她縫製的東西隻有拳頭大小,圓溜溜的像半個蹴鞠,或者像一頂小帽子。


    「也不是。我的針線活一般,給嵩兒的東西還是針娘們做的更好。」


    「那這是什麽?」他更納悶了。


    「我閑著也是閑著,用鹿皮給鷹隼縫個小帽子戴,這眼瞧要下雪了,怕它冷。」


    此話一出,沈琤不由得笑道:「它哪裏用得著這個?它也沒長耳朵,還能凍掉嗎?人家有毛的,」


    暮嬋被他說的臉發紅:「我樂意,我覺得戴上好看,你又不是給你的戴的,才不管你怎麽說。」沈琤托著下巴打趣道:「對了,寶船上那隻狸花貓不是被你帶回來了麽,你不如也給它縫個帔子穿吧,還得是對襟的那種。」


    「有道理,聽你的。」


    過了幾天,沈琤見到那隻裝在籠子裏押韻的狸花貓竟然真的穿了一塊鹿皮小襖在身上。而那隻鷹隼,他沒敢召喚下來看,就怕看到那隻鷹隼都有她親手縫製的帽子戴,而他什麽都沒有。


    他自我安慰的想,嘁,這也不算什麽,我擁有娘子整個人,還在乎從她手上做出來的這點玩意麽。


    翌日晚上,大營紮下,他回到營帳見她又在燈下縫補,剛要說又是哪個畜生這麽幸運?突然發現她在補的是自己的袍子,趕緊閉嘴了,心想幸好看了眼,否則把自己都罵進去了。


    雖說很想說一句,這袍子破了扔了就是,補它幹什麽,但看到妻子如此認真,不由得想多看她一會。他在她旁邊坐下,垂頭看她的側臉,過了一會,他有感而發:「咱們現在真是夫妻了。」


    她撲哧一笑:「什麽叫做真正的夫妻了?難道之前是假的?」


    「不是。」他摟過她的肩膀:「我是說現在一切都那麽自然,你在燈下給我補衣服,就像一對尋常的夫妻那樣,你跟我實實在在的生活著。至於以前……我總是怕你哪天棄我而去,感覺你都是飄著的,哪怕有了孩子也是。」


    暮嬋挑眼笑問他:「真奇怪,現在怎麽就不怕了?是不是覺得我生了你的孩子跑不了了?」


    「怎麽說的呢……」沈琤臉皮一貫非常厚,不在乎此時再厚一點:「我覺得經過這一次貫州的事情,我覺得……你的心確實放在我身上了,害怕我出意外,非要跟我來……以前好像隻有我怕你出意外,想寸步不離的跟你在一起,現在,你對我也是這樣了。否則,就是生了孩子,你不喜歡我,你永遠也不是我的人。」


    暮嬋靠在他懷中,垂眸笑道:「我這次跟對了,否則在船上,人家叫你喝酒誰幫你解圍?」


    「可不是,我就說你是賢後。」他點了下她的鼻尖。


    這一次她沒有再反駁了,丈夫的誌向早就不言而喻了:「……你未來打算怎麽辦?」說完,吐出一截舌頭:「我這算不算打聽機密呀?」


    「我跟你哪有什麽機密。」他這句話好不心虛。


    她一撅嘴:「是麽,可你之前一點沒透露有想要殺回貫州的意思,在船上遊山玩會之後,就踏上返京的道路了,直到有一天晚上才告訴我你要帶一千人悄悄殺回去。」


    「那是你沒問。」


    「行了行了,都是我的錯,你往後打算怎麽辦呢?現在建慶和樂興打起來了,咱們隔山觀虎鬥嗎?」


    「當然了,然後幫著強勢的一方把弱勢的一方往死裏打。」


    「若是建慶占了上風呢?咱們抓了謝岫安,和建慶是仇人,難道也會幫著建慶嗎?」


    沈琤將她手裏的針線拿下來扔到一旁,抱著她回到床上躺著細聊:「我反倒願意見到建慶占上風的局麵,這樣一起打樂興的時候,才不怕他背後下黑手。當然不能全然肯定,但至少會有一些顧及。我還得保留實力打遍全國呢,可不想因為樂興損耗太大,等建慶和樂興打的差不多了,咱們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是最好的。」


    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遠的利益,如何對自己有益,他就幫誰。


    暮嬋道:「萬一建慶和樂興和解了呢?」


    「……我就放了謝岫安,然後安排他死在樂興手裏,叫他們和解不成。」


    她眯眼:「總覺得這招似曾相識。」


    沈琤趕緊咽了下吐沫:「你是說皇帝嗎?我這是被盧策海罵出了靈感,他說我栽贓,那我幹脆栽贓給他看好了。」


    她沒說話,隻歎了一聲。


    他擔心的問:「你歎什麽氣?我說的不對嗎?」


    「……我在想,你說得對,咱們現在是真正的夫妻了,理應互相扶持下去,不像當年我沒嫁給你那會了,所以有些事,我也不深挖了,你的皮是揭不幹淨了。」


    沈琤沒膽子挑釁,雖然很想說一句:「你來呀,我不怕揭。」但到底沒那個膽子。


    她不想再說這些煩心事了,笑道:「琤郎,你閉上眼睛。」


    沈琤知道有好事,趕緊閉上眼睛,等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她拎著一個精致的荷包在他眼前晃,他一把搶過來:「給我的?」


    她點頭。


    「你什麽時候做的?」他欣喜,捧在手心裏看。


    暮嬋反倒不好意思了,支吾道:「給你個驚喜,自然得背著你做了。」


    因為這個荷包做了整整兩年,從遇到沈琤不久,覺得他是個英雄開始就陸陸續續的縫製,期間經曆過煩心縫不下去,想要放棄,重新撿起來做等反複的狀況。後來她被皇帝派去勸降到重新回到京城準備婚事,之後懷孕了照顧孩子,拖拖拉拉一個荷包竟然做了兩年才縫完,若不是最近出征,有的時候在軍營內沒什麽事,可能還不能完成。


    可謂是個遲到的禮物,但見他這麽高興,她不好說穿。


    「瞧瞧這得納多少針啊,可比鹿皮小帽子什麽的費神多了。」他開心的笑道:「我就知道,我不可能比不過那幾個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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