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以七是個很好的小孩兒,心腸很軟,對當初奶奶將他從垃圾堆裏撿回來撫養長大一直都很感恩,以至於對奶奶那兩個不孝的兒子都帶了一層濾鏡,甚至覺得是自己的出現才讓他們對奶奶不滿的。但遲焰見過那兩個不是人的東西,品行德性沒一丁點兒能看的,也不知道奶奶那麽好的人,怎麽教育的出這麽兩個玩意兒,即便當初沒有楚以七的出現,他們也不可能照顧奶奶,反而是因為有了楚以七,老太太的生活才變得有了點兒盼頭。“我知道。”楚以七笑著走了,遲焰的視線卻一直看著那被楚以七掀起的門簾,從漸漸晃動直至最後歸於平靜也沒有收回,他的腦子裏全都是因為楚以七的那個問題而勾出的畫麵。“真的在一起過啊?”在一起過,十年前。也分手了,十年前。那一年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以至於遲焰都不太敢回憶。第11章 遲焰第一次知道顧已這個名字,是在三張輕飄飄的司法鑒定意見書上,顧已這兩個字和自己父親的名字遲平生前後出現在一行字裏:委托目的:顧已是否為遲平生的親生兒子。第三頁的鑒定意見上寫有:在排除同卵多胞胎、近親及外源幹擾的前提下,支持被檢人遲平生為被檢人顧已的生物學父親,從遺傳學角度可以得到科學合理的解釋。旁邊還有另一份司法鑒定意見書,委托目的:遲焰是否為黎君和顧青暉的親生兒子。鑒定結果沒什麽意外,生活處處有狗血,這一次終於潑在了遲焰的身上。16年他和這個叫顧已的少年在醫院裏抱錯了。16年後顧家人發現了這個秘密,千辛萬苦的通過種種渠道找到了遲焰,要把孩子換回來。遲焰的心情大概像是被紅太狼的平底鍋砸中了腦袋,完全是懵的,倒是遲平生在沉默了許久的時間後,選擇尊重遲焰的意見,開口問他:“你想回去嗎?”遲焰不想回去,他不想16歲了再去融入一個陌生的家庭,但他不能不站在父親的立場去思考問題,母親難產去世,這麽多年以來父親都沒有忘記過枕邊人,衣櫃裏還有她的衣服,床上也還是兩床被子。辛辛苦苦把兩人的孩子拉扯大,16年後卻如夢初醒意識到孩子不是自己和心愛之人的。遲焰想象不到父親的心情是如何,所以麵對父親的問題,遲焰也隻能說:“我聽您的。”遲平生揉了揉遲焰的腦袋,說:“那就不換,我養了這麽多年的兒子,可舍不得白白給別人。”於是黎君再來的時候,遲平生就幹淨利落的說了:“錯了錯了,將錯就錯吧。”十六年過去了,將錯就錯未必不是一件對所有人來說都好的事情。但遲平生願意,黎君不願意,不然也不會在知道事情的真相後花費了這麽大的精力來找遲焰,更何況比起擁有幾家公司的顧家,遲家隻有60平的破舊居民樓更是讓黎君不忍心讓自己的親生兒子一輩子待在這麽個地方。隻是不管在法律上還是感情上,遲平生和遲焰都是父子關係,即便黎君是親生的,也無濟於事。黎君幾乎每天都會出現,找遲平生,找遲焰,甚至還將醫院告上了法庭,隻是時隔多年,即便是黎君也拿不出證據證明當年就是醫院的過失而並非個人失誤,拉鋸戰一直在持續,但另一個位於暴風中心的孩子顧已卻始終沒有露麵。遲平生就是在這個時候病倒的,胃癌晚期,狗血一盆接著一盆,比電視劇都還要波瀾起伏,遲焰除了竭盡所能的救助,沒別的選擇。而遲焰第一次見到顧已,是在父親去世的那個晚上。醫護人員圍在父親的身邊和死神生死搏鬥,遲焰隔著一扇玻璃窗看著,除了緊握一雙拳頭,沒有絲毫辦法。顧已在這個時候走過來站在了遲焰的旁邊,對玻璃窗內的一切冷眼旁觀。“他就是遲平生?”顧已的聲音讓遲焰注意到了身旁的人,側目看過去,隻是側臉而已,遲焰就已經知道了他是誰,這個角度看過去,身旁的這個少年和躺在病床上的那個人太像了。遲焰沒說話,轉過頭去又看向了病床上的父親,顧已也不在乎,幾秒之後收回視線背靠在玻璃窗上,沒有再看,卻也沒有離開。幾分鍾後醫護人員走出來,像電視劇裏上演的一樣,對遲焰宣告他們已經盡力了。將近半年的病痛折磨,遲焰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進去想要陪父親走完最後一程的時候又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靠在玻璃窗上的少年:“你要進來嗎?”顧已聞聲看過來,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短暫交匯,幾秒後顧已很輕的笑了下,像是自嘲:“不了,他沒想認回我。”遲焰想說什麽但到底沒開口,轉身進去了。父親還有意識,精神看起來也很好,見到遲焰走過來還露出了一抹笑意,遲焰走過去緊緊握住他因為病痛折磨而骨瘦如柴的手,父親用拇指摩挲了一下遲焰的手背:“我看到你媽媽了,她說她要來接我了。”遲焰沒說話,他不知道如果母親真的來了,會不會願意看到是自己在旁邊守著的。父親好像看出他的疑慮,笑了下:“放心,你媽媽是個重感情的人,我養你這麽多年,她也一定把你當成親生的了,血不血緣的並不重要。”不管是父親當初做的決定還是現在說的話,都讓遲焰覺得安心,畢竟從他知道自己是被抱錯的那一刻就沒有動過一絲一毫想要離開這個家的念頭。可那個叫顧已的少年似乎不這麽覺得,如果他和自己想法一樣的話,應該不會出現,至少遲焰從未有過去看一看自己的親生父母的想法。“爸。”遲焰開口:“顧已就在門外,您要見見嗎?”遲平生有幾秒鍾沒說話,但片刻的遲疑卻讓遲焰有了答案,他起身走去門外,但顧已卻已經不在剛才的位置了。遲焰站在門口看著空蕩蕩的走廊不知道該如何向屋裏的父親交代,事實上他也沒有機會交代,幾秒後回身的時候,遲平生已經走了。母親接走了他。